“这个寒假谢沉留校了,没回家,有留校的同学——应该是个腐女,就发帖说,老是看到施年回校给谢沉送东西,绝对有情况。”
陈楠顿了顿:“最开始好像只是一些喜欢脑补这种男男cp的女生跟帖回了几条,大家也没当回事儿,随便刷一下就过去了。结果快到除夕的时候,有个匿名帖突然被刷进了热门区。”
杨司乐有点猜到接下来的发展了:“是拍到什么了?”
陈楠点头:“对。过年么,谢沉就是本市的,总要回家吃个年夜饭吧?施年这回来估计没提前打招呼,见不到人就直接把东西放保安室了,应该是让他回校的时候自己拿。发帖的这个人去保安室领家里寄来的东西时,不小心拿错盒子了,阴差阳错地看到了他卡在书里的明信片。”
杨司乐心下一沉:“告白信?”
“我看过图,就是祝谢沉新年快乐,希望有机会拉一首他写的什么什么曲子之类的。关键是,有跟帖的人说,施年说想拉的那组曲子,是谢沉他们班老师布置的期末作业,规定了情绪色彩的。”
陈楠冲他挤眉弄眼:“得浪漫,你懂吧!得富有情感,你懂吧!然后谢沉当时已经定了体裁和主题,要写进行曲,坠入爱河干|柴|烈火的那种你懂吧!”
杨司乐懂了:“所以,施年这是……被迫出柜了?”
“算吧。但他也挺洒脱的,第二天就自己注册了账号,上去回了帖,问大家期末作业做完了吗,今天的琴练了吗,这么有空来关心我的终身大事。”
“有不怕死的又问,那施首席期末作业做完了吗?今天的琴练了吗?终身大事定了吗?”
“他怎么回的?”
“做完了。练了。他还没答应。”
“……”杨司乐无言以对。
“呵呵。”陈楠苦笑一声,“为什么学神连告白被拒绝都可以说得这么轻松呢,我缓缓流下了属于凡人的泪水。”
杨司乐倒不觉得这有多轻松,反倒像是孤注一掷,仿佛抱着一种“既然都被拍到了,那就痛快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喜欢刚好,不喜欢就拉倒”的心态。
施年从小就这样,很犟,被某个老师冤枉了,他连那门课都不乐意听,作业也不乐意做了,一定要等老师向自己道歉才肯继续学;被医生诊断为好动症之后,他为了不打针吃药补锌硒,曾振振有辞道:“反正都这样了,那我就不要以前那个梦想了,我的新梦想是当个运动员!每天都动来动去!”
尽管这个故事听起来有种滑稽的悲惨,但杨司乐仍不合时宜地从中得到了一些慰藉:起码在相貌之外,他总算能从现在的施首席身上,看到一点昔日玩伴的模样。
哪怕这种相似少得不值一提。
“对了,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施年跟我们翔哥。”陈楠讲完八卦,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杨司乐故作无谓地答:“单纯好奇高一就能当首席的人是什么样的罢了。”
陈楠握紧拳头捶了捶课桌:“妈的,根本不是人!”
大课间结束,上课铃响,杨司乐看向教室前方,笑着说:“嗯,是神仙。”
陈楠松开手,随意道:“我还以为你跟神仙认识,以前是同学之类的。”
杨司乐从眼镜盒里拿出自己的金丝眼镜戴上,矢口否认:“不认识,昨天开学才第一次听说。”
文化课的老师抱着教案走进了教室,陈楠悄悄拿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胳膊肘:“诶,那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挺好的,的确像个首席。”
只是不像年年。他们都长大了。
作者有话说:
注:谢沉弟弟回来啦,他在《走棋看枪》里出现过,没多少戏份,没看过走棋的也不影响,不必特意去补。感谢阅读,欢迎评论。
第3章 谈恋爱太可怕了
艺术类高中的日常并不比普通高中的轻松有趣,半期考核前后,杨司乐迟来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艺术生们,好像过得也不怎么艺术。
不论你学的什么专业,每天仍旧要在教室里上语数外,物化生政史地选三科,以及雷打不动的视唱和乐理课。至于各不相同的专业课——
琴房基本靠抢,排练就看谁更狂。
要是小队排练时间跟预约琴房的时间撞了车,你就得到处磨嘴皮子,实在不行躺地撒泼,反正老师不管课后你怎么闹,每月考核拿得出成品才是王道。
杨司乐以前在北京念书,还觉得自己挺努力,一度十分自信地按过去的生物钟七点出寝,结果等吃完早饭去了海纳楼办公室一问,才知道来得太晚,周一一早琴房便已经排满了,要想练俩小时笛子得等到后天。
音中上下没人有这个耐心等两天。反正竹笛不是钢琴,只能在琴房里才能练,大不了带上六神买个谱架,去西洋楼背后的小树林吹。
但是站上几个小时还是累得慌,偷一只教学楼的椅子带过去不大现实,自备折叠小板凳坐着吹影响气息,吹一会儿坐一会儿效率又极低……
不过俗话说得好,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区区小事难不倒杨司乐。
他穿了条该换洗的运动校裤,挑了棵结实的树,把谱子往裤腰带里一塞,笛子往嘴里一含,三两下就熟练地爬上了树。
春寒料峭,独坐枝头,六神护体,虫蚁退散,他能无所畏惧地从中午吹到日落。
然而,没两天,挨得近的西洋楼里都传开了:民乐楼那边有个男的学疯啦,放着好好的琴房不去,天天自挂东南枝吹笛子。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教务处。
于是天然琴房就此泡了汤,杨司乐被叫去薛老师办公室写了一千字检讨,说自己不该影响双馨楼的同学上课,不该无视班规校律、罔顾个人与公共安全私自上树练曲子。
薛琳看完检讨,喝了口咖啡,语重心长地说:“司乐,这件事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老师明白,上课时间寝室那边不允许留人,你初来乍到,也不晓得什么时候约琴房最好,才被迫去了这么个危险的地方练习。至于我嘛,刚开学忙昏头了,忘记派个同学带一带你。我们俩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杨司乐双手背在身后,点了点头。
薛琳见他肯定得毫不迟疑,瞬间笑了:“诶,我就随便这么一说,你还真觉得老师做错了啊?”
杨司乐抬起脸,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薛老师,我确实不知道琴房这么难约。”
然后他立马移开视线,闷声道:“责任你三我七吧……主要错在我。”
薛琳有些惊奇,惊完之后又觉得好笑:“那教务处规定的这一千字检讨我是不是得贡献三百字?”
杨司乐被这么一噎,连连摆手:“不不不!薛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薛琳本就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跟一个初衷不坏的孩子纠缠,她拿起钢笔,斟酌着在检讨上划去了几段过分自责的话。
“学校四千多个学生,四十八间琴房,十六间排练室,抢资源是每天都在上演的事,有人抢得到,就会有人抢不到。只要你出发点不是为了报复抢到的人,或者给西洋楼那边的同学找不痛快,影响他们正常上课,我就不会骂你什么。”
“你最大的错误,是觉得考核比生命更重要。”
“万一你从树上摔下来,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意外,学校难办倒是其次,你的人生、家庭就此毁了才是最不应当的,这也是学校决定下周一朝会集体通报批评这件事的原因。希望你能理解,别觉得我们小题大做。”她一边在纸上加注自己的过失,一边挥了挥左手,示意杨司乐可以回班上去了,“把陈楠叫来,我嘱咐他几句。”
杨司乐自认有错,完全接受校方的处理意见,但别的同学可懒得管这么多。
音中没有什么新闻:《音中今天有新闻了!民乐演奏系转学生刚来一周,就解锁被全校通报批评新成就,属实牛B!》
发帖人:读作巴赫写作爸爸
举报理由:恶意引战
申诉理由:沃日,巴赫做错了什么,看ID分敌我?发的纪实区,到底哪里引战了???合理怀疑有民乐楼的管理护短,崽种出来对线。
申诉驳回,该帖无法再进行查看与回复,三日后将永久删除,请做好备份。
音中没有什么新闻:《关于杨司乐(民乐演奏系吹奏三班)上树事件及相关纪实帖被封始末整理》
发帖人:哈哈哈太妙啦
“上个帖回复还没过百就被举抱了,因此笔者吸取他人教训,标题和内容严格按照纪实区要求格式撰写(所以管理哥哥进来的时候能不能轻点,主要是第一次,怕疼)。练琴来晚没吃到瓜的朋友不要慌,事件整理请戳下图。最后,读作巴赫写作爸爸 走好。”
2L:疑车有据,楼主哈哈哈太妙啦 走好,管理爸爸不要停。
3L:被通报批评的就是前几天在我们教室外面吹笛子的那位仁兄?
5L:恭喜新同学打破我们翔哥保持的记录。
6L:“我们翔哥”?有内鬼,德艺楼知名楼管 出来干活。
13L:讲道理,那两天我们语文老师还以为是海纳楼隔音材料出了问题,说要跟学校反映,让他们好好检修一下海纳楼。为民服务杨同学,他们不懂你,我懂。
14L:海纳楼隔音确实不行,我在琴房练琴就最怕遇到管乐班那群吹号的,能吵死个人。
15L:小螺号,滴滴滴滴吹,隔壁听了能起飞~
16L:管乐班:有被冒犯到。
17L:管乐班风评持续被害。
18L:唢呐:好险好险。
19L:唢呐不服,请求出战!
20L:唢呐一出,谁与争锋!
21L:爷真滴佛辣,学个乐器还学出鄙视链了。阴阳怪气,建议加大月末考核力度。
22L:楼上新来的?音中日常不知道?
23L:本来学校就不允许在教学区内和附近练习乐器,咋的,你民乐是亲儿子,做错事还不能让人嘲讽一下了?
29L:前面有个说民乐亲儿子的憨批,怕是不晓得学校拨了多少钱给西洋楼,又拨了多少钱给民乐楼吧?高三学姐给你科普下:圈内知名养子民乐楼,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国际金奖。
30L:我寻思西洋楼有打击乐、管弦演奏、作曲编曲、指挥大大小小几十个班,比你们民乐楼多花点钱不是正常的吗?
31L:围观29L匿名憨批,高三学长给你科普下:那年央音附中都没报名那个比赛。学校敢吹你居然也敢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3L:你们继续吵,我先来喊一句西民大法好!高冷富二代攻×隐忍儒雅受,虐恋情深、相爱相杀,我又磕到了!
37L:33楼你到底会不会搞?听我的,是斯文败类民乐攻×傲娇毒舌西洋乐受。
301L:震撼我妈,三小时破三百楼,合影留影(剪刀手.jpg)
507L:舞蹈系的默默吃瓜不敢说话。
508L:播音主持+1
509L:指挥班+1
511L:美声给大家拜个早年!
512L:流行唱法祝大家中秋快乐!
520L:(这层数好吉利)前面把能过的节都说完了,本单身狗想不出骚话,只能祝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了。
“操,进热门区了……”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正忙着在帖了五根白线的黑板上找多余的空位写语法知识点,陈楠抓紧时间悄咪咪在课桌下面刷新校内网。杨司乐还没注册账号,只能从他那儿了解一下由自己引发的意料之外的战况。
“我记得,上一回不靠管理员加权限就冲进热门区的帖子,还是施年的明信片门。”
陈楠拍了拍杨司乐的大腿,无声叹了口气:“杨哥,节哀。”
杨司乐留过级,比班上大部分人大一岁,勉强当得起这声“哥”。
陈楠见他不搭理自己,只盯着黑板,双眼无神,赶忙躬低身子,躲在书后开导他:“别这个表情嘛,我翻到底都没看到真正骂你的,民乐楼跟西洋楼一直这样,音中传统,你别太在意哈。”
杨司乐这边被回身的英语老师盯了一眼,赶忙低下头,不敢再接陈楠的话,掏了支铅笔在课本上写字,递到陈楠的胳膊旁边让他看。
“校内网怎么注册?”
陈楠警惕:“冷静啊杨哥!以暴制暴不可取!”
杨司乐:“我是想上去亲自道个歉……打扰他们上课了,是我不对。”
陈楠:“可以,但没必要。翔哥上学期一入学就被通报批评,那些学姐学长的帖子盖了一千多楼他都懒得理,等到周末热度还不是下去了,寄宿制学校就这个批样子,你得适应。”
杨司乐回头看了眼正趴在课桌上睡觉的牟翔飞,好奇地写:“他是因为什么?”
陈楠比了个口型:“打、架。”
杨司乐在课本角落画了个问号。
陈楠写:“有人嘲笑他的董雪华是山寨货。”
但凡是对笛箫有点了解的,就没人会不知道董雪华。
笛箫这类民乐乐器和钢琴提琴什么的不太一样,往贵了买基本不是选厂家,而是看出自谁手。董雪华家的笛子,他亲手做的能卖到上万块一套,有本人签名作为识别,而非亲手无亲签的,三四百也可以拿下。
自从初中毕业决心要走竹笛专业后,岑婉萍就给杨司乐买齐了董雪华全套的一节笛和两节笛,CDEFG调都有,总价起码过三万。不同厂家生产的练习笛买得更多,使用率也相对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