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旸道:“你们三楼,当时还有其他客人吗?”
李乐说:“有是有,但都在走廊和楼梯这边,三楼东边那里头的包间,就是来了贵客,或者身份特殊的客人才用的。当时东头没有其他包间开着。”
焦旸道:“那也行,你尽快提供一份,3楼其他包间客人的名单吧。”
李乐顿时就一咧嘴,“领导,这个不大方便吧……”
焦旸皱眉道:“你们老板都过世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觉得,你这个洗浴中心,还想继续开吗?你是准备,替谁保守秘密啊?”
李乐一想也是,他们马上就要领遣散费了,还管那么些呢!
焦旸想了想,又道:“你们洗浴中心里,当时身体不舒服的另外一个技师,叫什么名字?我们也要见一下他。”
“叫吴仁。”
李乐道:“领导您稍等下,他也在,我这就叫他过来。”
不一会儿,就过来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浓眉大眼,鼻子高挺,模样十分周正。留着精神的寸头,胡子也刮的精光,露出下巴上的一溜虚青。
焦旸冲他一摆手道:“你就是吴仁,坐吧?”
吴仁礼貌得点点头坐下,“你好,警官。”
焦旸问道:“你到这家洗浴中心做技师,有多久了?”
吴仁说:“快一年了吧。”
焦旸道:“听口音,你是本地人吧?年轻轻的,长得又蛮等样,怎么会做这个?”
吴仁顿了顿,才说:“早些年父亲得了重病,那时候也不知道,以后申城的房子会这么贵,就把家里的房子,卖了给他治病,没治好还是去了。我学习不行,就早早出去,到处打工了。这两年母亲年纪也大了,我就想回来照顾老太太。我没学历,这一行虽然不好听,赚得倒是还行,就先干着呗。”
焦旸注意到了他笔挺的坐姿,继续问道:“昨天案发之前,几名死者是点了你做技师吗?”
第74章 池水(2)
吴仁点头道:“是的,点了我跟老李。没想到,我前一天晚上,吃的剩菜可能不新鲜,昨天一直闹肚子。到12点,我实在坚持不住了,连着跑了好几趟厕所,就跟前台说,让周总换个师傅。前台好像就带着李师傅,一起上去三楼了。
我去了两回厕所,就想着回宿舍找找,看看能不能有剩下的药。谁知道,等我从宿舍回来,就看店里闹开了,说几位周总都死了。
我想着,我要是早上去了,说不定连我一块杀,当时就腿软了。”
焦旸瞄一眼,他带有薄茧的双手,似乎还有一个伤痕,又问道:“你的手,怎么这么粗糙啊?还做过什么其他工作吗?”
吴仁道:“就是打零工,什么都做过,那时年纪小不懂,还在工地上混过一阵子,伤了腰,只能这么板着坐。”
他这特别标准的坐姿,是因为这个原因吗?焦旸道:“那你案发当天,有没有看见,有什么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可疑人物?”
“没有。”
吴仁憨厚的笑了笑,不好意思道:“警官,我昨天那个触霉头的样子,实在也顾不了别的了。”
焦旸点点头,“你保持手机通畅,短期内不要离开市区,我们有什么情况,会随时找你询问。”
当天下午,汇总案情就是,当天凌晨2:00左右,市区内的翡丽皇宫洗浴中心,发生灭门惨案。65岁的老板周展茂,跟三个儿子,41岁的周庆新,37岁的周庆宇,31岁的周庆效一起殒命,血溅当场。
这么惊悚的剧情,立即引来多家媒体关注,持续跟踪报导。虽然还未专门成立专案组,但这也是迟早的事。尽快破案,也是必须的。
焦旸一回到局里,李金生就把他和张显宁一起叫去了办公室。
李金生道:“焦旸,这回你可得打起精神来。这个案子,凶手把一家男丁连锅端,直接灭门,市局让我们限期破案呢!”
焦旸道:“局座,这个案子,眼下还没有什么太直接的证据。我们只能说,有信心没把握啊!”
李金生道:“你这跟谁打官腔呢?!”
张显宁赔笑道:“领导,这一回限期多久啊?”
李金生道:“我说三天,你们能行吗?!”
张显宁笑道:“领导,那你也得给我们个喘气儿的功夫啊!”
李金生道:“行啊,小张,你觉得需要多久?”
张显宁看一眼焦旸,“怎么不得……三个月啊!”
李金生嗤笑道:“你这可真是说话大喘气,昂!焦旸啊,我看看,你有没有出息!”
焦旸苦笑道:“领导啊,您也不用激我。现在这个案子,就是没有关键性线索,凶器什么的还没找着,动机也都不清楚,就没有突破口。三天、三个月,三年都有可能。这我真不敢说呀!”
李金生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也这么跟市局的大领导说,是吗?别整这些没用的,给我个准数!”
焦旸咬着牙道:“半个月吧!”
李金生伸出大手来,上下摆了摆,“十天,不能再多了!”
焦旸抹了把脸说:“行吧,反正多少都是您消费,到期破不了案,您还能撤了我啊?!”
李金生一掌拍到桌子上道:“小兔崽子,还敢跟我耍滑头!”
“走!”
焦旸冲张显宁使个眼色,回头就跑了。
案情讨论会上,侯希勇道:“我们调查发现,他这个洗浴中心,生意确实很红火。有没有可能,是竞争对手,嫉妒或者报复性作案?”
焦旸道:“做这一行的,都社会关系复杂,甚至会结交一些社会闲散人员,以免被敲诈滋扰。目前没法排除这个可能,先查一下吧。
陆沅离道:“根据案发现场的显示,凶手对几位死者的仇恨度,似乎是有排序的。从老人到老人的大儿子和三儿子,再到二儿子,逐级增强。也许,可以先重点排查,死者周庆宇的社会关系。”
莫科道:“焦队,我们查到两个情况。一个是死者周展茂有好几个竞争对手。其中矛盾冲突最激烈的,是一个绰号叫刘歪嘴的男人。这人大名叫刘腾,也是开洗浴中心的,跟翡丽皇宫在同一条街上,两家时有冲突。”
焦旸道:“如果是竞争对手的话,对要继承翡丽皇宫的老二仇恨最大,也说得过去,可以先对这个刘腾进行布控。另一条呢?”
莫科推了推眼镜道:“这就有点复杂了。我们查到,周家居然涉过案。15年前,死者周展茂刚开始经营洗浴中心,那时候还不叫翡丽皇宫,叫什么水云间的,他家几个男人,与隔壁洗浴中心的店主起了冲突,先是口角争执,后来甚至发生了械斗。混乱当中,隔壁的店主陈安山被打死了。
这个案子,当时还闹得很轰动,父子四人一起被抓。后来,是老三周庆效主动认的罪。因为他当时才16岁,还未满18,就轻判为6年,带民事赔偿8万多元,老三也进了少管所。当时陈的妻子李玲,觉得判的太轻了,就带着两女一男三个孩子一起上诉,到处上访。”
焦旸一顿,“那陈家,就有足够的杀人动机。不过,十几年前,现在老太太怎么也得快60了吧,只怕是干不了这事儿了。陈家的这个唯一的男孩儿,是什么情况,现在在哪里?”
莫科道:“这个沉年的卷宗上没有,得先查一下。”
焦旸点头道:“好,那我们先初步确认,这两个怀疑方向。然后,再排查一下当天的客人和员工吧。”
“焦队,有发现!”
余晓光匆匆跑进来道:“有个环卫工人,在翡丽皇宫洗浴中心后巷垃圾桶里,翻出了一身血衣。”
“太好了!”
焦旸起身道:“咱们再去现场两边的店铺里,摸一遍监控录像。莫科你和周莹留下,逐一翻看当天洗浴中心店里的监控录像。”
现在的市政监控,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想要在市区内犯案,而不留下任何痕迹,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后巷中一家店铺,新设置在防盗门上的监控录像,拍到了一个穿着浅色运动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随手将一身血衣扔进了垃圾桶。
叫刘佳来认人,她马上看出,被扔掉都那套衣服,是她当时看见的样子,但是这个人戴的帽子和口罩,都是浅色的,帽子样式好像也不太像,她当时看见的。她没法确定,这个到底是不是本人。
陆沅离道:“这人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他应该是准备了,两套反差很大的衣服和帽子口罩,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焦队!”
莫科叫住焦旸道:“查到了陈家独子陈明波的下落。资料显示,他高中毕业以后,就去当兵了,在鲁地某部队做边防兵。两年前演习时,陈明波出了意外失踪,最近已经被认定为死亡了。陈安山出事,他们一家放弃上访之后,很快就搬走了。后来住在苏省,他的两个姐姐,都嫁的很远,暂时也没有查到,最近有到申城来的记录。”
“那也就是说,跟陈家无关吗?”
焦旸道:“可我总感觉,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先见见那个刘腾吧。然后我们再申请出差,去隔壁苏省看看,见一下这位陈老太太。”
谁知,警队派人去了刘腾的几处房子,都没找到他,还是发布警情通告之后,民警在火车站把他逮出来的。
这是准备潜逃吗?焦旸叫了两个人道:“走,跟我一块去车站派出所,见见这位刘总!”
焦旸一摆手道:“刘总,请坐。”
刘腾忙站起来道:“警官,周家老少爷们的死,真不关我的事儿!我没杀人,就是出去躲债!”
焦旸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欠了高利贷?”
“是啊!”刘腾抓了抓头发道:“驴打滚地5分利、利滚利,眼看就还不上了。我已经叫人在往外盘店了。可是这条街上的洗浴中心太多了,最近行情又不好,一半会盘不出去。我这两天只能先出去躲躲!”
焦旸道:“你因为什么,借了多少钱?”
刘腾龇牙咧嘴道:“我最近手气不好,赌输了不少。跟那些朋友借了五百万,谁知借了没有半年,居然让我还二千万!您说这不是抢钱吗?我也是街面上混得,怎么能吃这个亏,这鳖孙的事,我不能干啊!”
焦旸想了想道:“你这个朋友叫什么?跟周家的几位死者,有关系吗?他们彼此之间,认不认识?”
刘腾一顿,道:“警官,这我可说不好……日!我想起来了,当初就是周家老二,带我去玩的。说是去澳门赌场见识一下,当时我还小赢了点钱,回来跟他一块去牌局玩过。后来,我们底下人,为了抢客源闹起来了,彼此就不大来往了。”
焦旸审视的看着他道:“那也就是说,是周庆宇,引你走上的赌博道路,且可能是他做局,设计陷害你?那你恨他吗?你们有没有因此冲突过?”
第75章 池水(3)
“您看我这暴脾气,那肯定打了啊!”
刘腾气哼哼的说:“我后来回过味来,他妈这小子坑我,指定是惦记上我们家的店了!就去跟他理论过,还差点动手,但是大白天的,两边都不少人,就给我们拉开了,没打起来!”
刘腾倒是没有,刻意地隐瞒,他跟周庆宇之间的矛盾。当然,暂时也没法确定,这人是真就这样,还是在这里装疯卖傻、插科打诨的消除自己的嫌疑。焦旸想想,点了点头道:“那你案发当天晚上,是在哪里,在干什么?”
刘腾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头说:“去我前妻家看孩子了。我不是寻思着,走之前,看一眼孩子嘛!要不是怕连累他们娘俩,我真不能认这个耸,那帮孙子都没人性的!”
焦旸问道:“那你当天晚上,是几点离开的?”
刘腾嬉笑道:“我没走啊!嘿……”
焦旸道:“所以你那天,就整晚一直在前妻家里?”
刘腾道:“虽然说是离婚了,但这不就轻车熟路的事嘛!我之前洗浴中心的技师随便找,现在落魄了,凑活吃吃回头草。”
焦旸无语,“这些无关的内容,就不用说了。你前妻家在什么地方?距离案发现场有多远?”
“在钟桥路,离着远着呢!”
刘腾说:“警官你随便查,我绝对一个字假话没有!”
焦旸马不停蹄的叫另外一组人去找刘腾的前妻,了解案发当晚的情况。他则去了技侦那边,了解现在物证这方面的进展。
等焦旸忙完回到办公室里,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但大家都还在。
焦旸脱了外套,“来,开个碰头会,大家说说这个案子吧。”
李东临道:“我跟小陈,一块儿去了刘腾前妻,方爱爱家里。方爱爱说,案发那天,刘腾是7:00来钟去的,吃完饭就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孩子老长时间不见他,一直找爸爸,跟他亲的不得了。他就没走,一直呆到第二天早上七八点,吃了早饭才走的。”
陆沅离道:“也就是说,现在刘腾这个嫌疑人,有初步的不在场证明。”
侯希勇说:“陆教授说的没错,这个凶手,真的反侦查能力很强。现场都查了,凶手基本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指纹、脚印、体.液都没有,更别说凶器,也是邪门了!
所以,现在刘腾这个嫌疑人,我倒是觉得说不好。人家现在虽然落魄了,以前也是大老板,还能没有几个手下吗?即使不是他亲自动手,找别人也有可能。我觉得,现在还是没法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