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茶立刻摆手:“工序不复杂,只是提纯而已,不过长期服用强效药确实对身体不好,我都不敢随便熬夜……但以后就不需要了,严明律,你咬我一口比什么药都管用。”
他说着又凑上来讨亲,睫毛沾着眼泪黏在一块,又可怜又可爱,但严明律按住他的嘴唇:“还有事没说完。”
林茶知道他在指什么事,他停了停,道:“我真的不是喜欢他,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在我心中的位置,就像……就像是个榜样。”
“我听了妈妈的话往外跑,就快跑出去的时候,有个展柜塌下来了。好在我年纪小,刚好缩在那个空间里,没有受伤。但在那种时候,伤不伤倒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我想,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二十一个小时,”林茶说,“我被困的时间。”
“那下面真的很黑,如果没有那个哥哥,我一定撑不下去。他也被困在废墟底下,听见我哭,就把手伸了过来。他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乐乐。他说乐乐真乖,不要哭,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援的。”
“在那种情况下还要鼓励人真的很难,我又不懂事,哭得太过分了,他竟然能不间断地安慰我,说我什么都能挨过去。”
“我有他陪着,也确实挨下来了。被救出来以后我昏迷了四天,然后又被转移去城郊的一个什么中心里做清洗。如果要说就此没了联系,也对,但我觉得其实他一直都陪着我,告诉我要活下去,要做一个很优秀的人。”
严明律始终不动声色地听着,听到握手的那一段,他也牵住了林茶的手,将他柔软的五指裹进掌心。
等他结束了叙述,严明律就稍稍抬高两人相连的手,问:“他是这样牵着你的吗?”
林茶担心严明律吃醋,这一层关系太难处理,他暂时选择避而不答,只专注于澄清立场:“严明律,我保证,我爱的人只会是你。但我心里还是得留一个位置给我的救命恩人,像我要留一个位置给爸爸妈妈一样。那个哥哥对我很重要,这十年是他给了我一个方向去活,去努力,我……”
“你有没有觉得熟悉。”严明律忽然发问,手里的力度又紧了紧。
林茶一怔,如坠五里云雾之中。
过了一时他渐渐寻见了一点光,两条眉舒展开,眼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喜悦。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追着严明律,他正从床头柜上取过手机。
“你话剧公演结束那天,我们去寺庙里许愿,”他滑动着荧幕,“我那时没有给你看我写的愿望,现在,可以了。”
那时他们各自写好了愿望,严明律不许他窥看。林茶还耍了会脾气,问写了什么秘密还不许人看了。
严明律只笑了笑,独自走到了树的另一头,将秘密系在了无数条一式一样的红绸间。
林茶的指尖哆嗦了一阵,才有力气接过严明律的手机。
里头是一张照片,照的是一条系在榕树枝桠间的鲜红绸布。
严明律的秘密也不长,就四个字:
乐乐,平安。
第49章 相认
林茶心里揣着的那团乱七八糟的疑虑,被这张照片牵出了个线头,顺着捋下去,那疑虑就越消越小。
他明明在几分钟前才告诉他自己的乳名,为什么他会在两个星期前那个雪夜,就拿他的乳名许了个愿?
“你……”林茶犹豫了一会儿,心里已将脉络理清了,但还是想从严明律口中听一个准信,“你为什么在那时候,就知道我叫乐乐?”
他在等严明律的最后定音,敲定他们种种因缘都是注定,而严明律也在观察他。他欺身上前,用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到的声音问:“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严明律身上还带着被褥间的热气,烘过来,林茶看了他足有两秒才开口:“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我一直以为你知道。”
知道、不知道。像他们在车库里告白的那一夜,两个人又在给对方打哑谜,相对的眼里都有着烁烁光芒。林茶将哑谜继续下去:“你为什么会以为我知道?”
“我有你家钥匙。”
林茶下意识发出一粒疑惑元音:“啊?”
“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出去吃饭,送你回家以后,你找不到钥匙。”
林茶愣了一时,脑里回忆着那晚的前因后果。
在他的脾气上来之前严明律先发制人,结实有力的手臂一圈把他桎梏进怀里,林茶张牙舞爪不得,嘴里凶得更得劲:“你个老贼!我就奇怪我钥匙搁背包里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是你先坑了我,礼尚往来。”
“果然!你请我吃饭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竟然还以为你是从那时候就对我有意思的!”
“我对你有意思?”严明律笑出了声,“难道不是你先暗恋我?”
“谁他妈暗恋你了!自恋狂!”
“那你为什么在家里贴我照片?你不是一直在故意接近我吗?”
“你照片?”林茶挣扎的动作一停,想起来了,“贴你照片是要对着你打炮!”
“你这还不是暗恋——”
“打火炮!”林茶以更大的幅度挣扎,“你既然偷偷进过我家,怎么没看见桌上有柄火枪?!我那时的感觉果然没错,你就是个坏人,要被钉上墙打上几枪以泄民愤!”
林茶的力气远不及严明律,在他怀里挣扎其实等同干扭瞎蹭。他浴衣之下裸裎袒裼一片,这样扭着蹭着严明律很难担保林茶的下半身安全。他近乎是以威胁的语气,低声让他别动。林茶扭动着的肢体登时静下来,
当然嘴里不肯静的:“老色狼,臭流氓,自恋狂!偷人钥匙私闯民宅,你这哪里会是我伟光正的哥哥会做的事!”
严明律明白了,灾难与这分离的十年,让林茶将年轻时的他神化了。
林茶对三十岁严明律的初始印象极差,是无论如何不会将他与白月光联系在一起的。
严明律心里还真泛起一丝酸意来,简直莫名其妙,他竟然开始吃自己的醋。
“宝贝,”他换上稔熟亲近的爱称,只有现在的他可以对林茶使用的爱称,“可你仔细想想,如果我不那样做,我不会以为你喜欢我,我们今天也就不会——”
他搂得更紧了些:“这样抱在一起了。”
情节的展开顺循着机巧的安排,事事有因皆有果。严明律按掉了床头灯,怀抱着林茶重新躺好,摸索着给他掖紧了被角。
帘幔交缝处影影绰绰地泄进了光,但房内大抵还是昏暗,水晶吊灯只剩个模糊的圆形轮廓。
严明律的手在被褥底下寻到林茶,与他十指交握。
十年前是这样牵的手,十年后也一样,其间错过的物华都不去想,往后还有长远的风景要一起看。
林茶的愤怨来得快散得也快。这是一个适合互诉衷曲的夜晚,多漫长的缕叙都入调,不好轻易破坏这浪漫气氛。
他们静了一会儿,窗外偶尔掠过一声疾驰的车,隔着玻璃,声音被兜得闷闷钝钝,只像一道过耳风。
“哥哥,”林茶重新开口,“生日快乐。”
“又老你一岁了,”严明律还是有些在意,“你喜欢年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都是你,为什么不能都喜欢?”白月光和朱砂痣他都想要。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呢?”
他这问题和问小孩子爸爸妈妈你喜欢哪一个一样,非逼人在同等重要的两个选项里做割舍。
今夜与陈航的一遭后,林茶明白严明律更多一些了。他贴着他,想了一段时间,说:“你上一道题我还没回答呢。”
“那你的答案是?”
“是好。严明律,你不要担心我们的年龄差距。年轻的你,现在的你,还有未来的你,我都喜欢。在我这里你是没有年龄的,你哪怕成了个糟老头子我也跟着你。”
但严明律问:“你不是想要长大吗?才十九岁,就要和我定终身?”
“可我觉得,我在爱情这件事上已经不年轻了,”关灯以后的确很多事都好说了,林茶坦然道,“我现在和你一样,没办法说不爱就不爱了。”
林茶曾经想要独立,不希望任何人再次成为他不可摘除的一部分,因为命运无常,随时都能带走他最亲的人。
严明律担心他会跟着别人走,这完全是无谓的。他自己就最害怕失去严明律,失去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
但其实他早失去过严明律一次了。
十年前他们就失散了一回,可这十年林茶还是能感觉到严明律的陪伴,一句句鼓励着他走到现在。
他不会崩塌。如果再有一次意外,他也只会更努力、更有韧性地活下去。
原来爱情能让一个人成长这么多,能直面过去的痛苦,能变得更勇敢、更了解自己、更珍惜时间。
何况他们许了愿望,还不约而同都祈愿了平安,那么这愿望的效力该是双倍的。次晨醒来林茶与严明律切蛋糕时,林茶还想,人这一生有无数次许愿的时刻,生日愿望、新年愿望、看见流星时的愿望……他全部都只要与严明律的平安,一定就能和他白头到老。
第二天是周一,严明律的新年假期还未开始,尚需回校工作,不能再住一晚,只能尽可能地久留。飞机在夜晚十点,算上路程,回到他北云的家该是凌晨的事了。
他们白天留在酒店里又做了几次,做得林茶肚皮都微微胀起。严明律摸着问是不是宝贝要给他生小宝贝了,被林茶在肩上咬了一口,调情意味的。严明律笑着由他去,过了会儿又很认真地告诉他:“你的最后一道防线不是永久标记,你的最后一道防线是我。”
“你的价值不在生育,”他说,“小茶,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永远支持你。”
到了四五点太阳最和煦的时候,林茶说带严明律去看海。是半年前许过的诺言,他很快就兑现。
海港这座城市名字里就带着海,海景自然是胜一筹的。沙滩边游客不少,他们走了一大段才寻到处安静的地方。
日落时翻动的海浪时而深蓝,时而金黄。白花花的浪尖一潮一潮地扑进软沙里,林茶耳边响起一阵一阵的轰鸣。
他光着两个脚丫子,看潮水涌上沙滩,没过他的脚踝,再裹着砂石倒流进海,晕晕乎乎地生出了幻觉,觉得自己在急速后退。
他转过头。严明律正坐在海浪拍不到的地方,看画似的认真欣赏着这一幕。
林茶从沙子里拔出脚,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海港也有冬天的,寒风一吹,他裸露的脚踝飕飕地冷。他朝严明律跑回去。
太阳这时已沉了一半,天里的云絮变幻着深浅不同的红色调。林茶从背包里取出一件礼盒,用以包装的绸缎上流淌着柔和的光芒,他递到严明律眼下:“生日礼物。我昨天跟同学出去,只是想让他给我点意见,我没买过这些东西。”
严明律偶尔也会购买名贵装饰做消遣,从看见那礼盒开始,他就知道里面是什么。
“你不许我还钱给你嘛,”林茶耍赖道,“那礼物你总得收吧?”
“这是哪一款?”
“忘了,好像是朗时系列那一款。”
严明律有了估价,他叹了口气:“把钱都用光了吧?”
“还能赚嘛,”林茶说,“我一眼就相中它了,你快戴上给我看看。”
严明律摘了他自己的腕表,换上林茶的礼物。林茶昨晚拿陈航的手腕量过表带长度,礼盒里还躺着几节拆了的表带,严明律一换就合手。
他的手骨架宽大,手指修长而指节粗,手背上鼓着根树杈子似的青筋,充满了男性力量。
这款气质冷酷的手表怎么看怎么和他搭,林茶一乐,脑子里蹦出个笑话来,指了指严明律,再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住了表:“律、茶、表。”
严明律笑了一下,看住了林茶的眼睛。海浪漫卷,带着海水的气味涌上岸。那气味浸透了他们,把他们的拥抱和亲吻,都变成了大海的一部分。
第50章 一切浪漫的开始
Hans:他同意了[截图]
林茶:!
林茶:恭喜恭喜恭喜恭喜!
Hans:哈哈,还担心他不愿意见我,真没想到
Hans:anyillion?;)?and
Hans:新年快乐,林
小田绿豆糕吃了一嘴屑都不去漱口,抱着手机窝在沙发里厮杀得起劲。自她三分钟前在校园秘密墙上刷到高浩瀚喜欢她的谣言,眼里的熊熊怒火就不曾熄灭过:“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林茶回了陈航一句新年快乐,凑过来问严小姐是否需要场外援助。
“哈?”严田抬起头。
“我可以借你一张脸,”林茶拿她取乐,“你和大家说,这才是我喜欢的人。”
“那这关系可真复杂,我和你搞假师生恋,你和我舅舅搞真师生恋。”
“小茶,”师生恋的另一主角从厨房里探出半身,“菜洗好了,然后?”
“你放着,我就来。”林茶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听见外头大门升起的声音,朝小田抬了抬下巴,“去帮小姨拿东西。”
严辛欢买东西也不给人占便宜,只要凑够价格有折扣,哪管自己需不需要,凑够了再说,大姐也劝不住。
小田帮着两个女人从车里往外提年货,因着被谣言搞出了戾气,就算向来敬重长辈,也忍不住抱怨:“小姨您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不后天就要飞了吗?是要把整个年货市场都搬上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