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鼓一阵后, 他的动作愈发暴躁, 最后一拳砸在了大门上, “砰!!”
初春的天还很冷,孟习穿着加绒的睡衣和棉拖,平静地站在和他一门之隔的地方。
主任昨天刚请锁匠给他换了个门锁, 孟习又贴了两百块钱,现在这道门的锁孔比较复杂,普通小偷一般撬不开。
本来他还觉得有插销反锁,没有换这个的必要,但是宋淮知道后很坚持,孟习就顺着他换了一个,还特意让师傅挑了个贵还结实的。
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乔磊又拧了两把门把手,发现真的打不开后,他深呼出一口气,渐渐放缓了语气:“小孟,开门吧,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孟习攥着酸奶盒,缓缓地道:“你知道我没什么耐心,有些话不想重复第二遍。”
闻言,门外的人终于消停了片刻。
乔磊侧过头、让耳朵贴在门上,近乎贪婪地索取着这道门内的任何细小声音。
“我去香港这一年,你过得怎么样?想过我吗?”
他问道。
“一般般,”孟习嘲讽地说,“前两年挺恶心你的,后来慢慢好转了不少。”
这话说得难听,乔磊却并不在意,他伸出手指在木制的大门轻轻抚摸过,像是要用最轻柔的力度在上面留下最深刻的指痕。
“想我了就行,”他喃喃道,“我就怕你忘了……我每天都给你发短信还有微信消息,你收到了吗?”
“没,”孟习说,“之前的号码我通通没再用了。”
“没事。”
乔磊心态还挺好,反过来安抚他,“我现在存了你新的号码和微信,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我在这两年里有多想你。”
这话说得实在是恶心,孟习捂了捂嘴唇,猛吸了一口酸奶,生生地把反胃的感觉给压了下去。
乔磊趴在门上,细细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得意地笑了:“小孟,你在喝酸奶是不是?”
孟习并没有回答他。
“你一紧张就爱喝酸奶,还喜欢苹果味的。”
乔磊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还记得吗?那年咱们篮球队打比赛,我腿受伤了只能坐冷板凳。那是咱俩第一次没搭档比赛,你紧张得要命,我瘸着一条腿去给你买酸奶,比赛结束后我还被教练骂了一通,说是不是存心要害你拉肚子。你气不过,脸红脖子粗地在换衣室和教练吵了起来……”
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笑容,“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幸福。”
“是吗?”孟习冷冷地说,“原来你那时候就是个变态。”
他精神一振,正要继续接话题,就听孟习强调,“还有,别再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我现在不吃苹果、也没再打篮球了。”
乔磊怔了怔。
两人隔着门,半晌没有说话。
孟习一直注意着门缝里细微的声音,也知道他一直在门外,根本没走。
许久后,乔磊才重复问了一遍:“你不爱吃苹果,也不打篮球了?”
“嗯。”
得到答复,他深吸一口气,背渐渐直了起来。
“你喜欢上别人了?”
他问。
孟习沉默良久,只是纠正了他的语病:“这件事和你无关,也不是‘别人’。麻烦你不要说得像是我喜欢过你好吗?我就算是再蠢,但起码眼睛还没瞎。”
乔磊听着他的一字一句,手指紧紧地掰住门框。心脏仿佛是被人用力攥住,脸颊涨得紫红,连呼吸声都带着几分颤抖。
他最担心、最讨厌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从小孟空空如也的朋友圈里突然多了一条生日祝福的动态后,他就越发觉得事情脱离了掌控,于是加快速度飞回了大陆。
那张照片,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明白了。
是带着爱意的抓拍,照相师的眼睛透过狭窄的相片、透过方正的镜头,他看到了什么就拍下了什么。
从背景到配图和文字,都赤.裸.裸地炫耀着他们不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可是这要他怎么相信?怎么相信分离不过两年,孟习已经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同学,也已经开展了新的人生?
……明明已经尽力地将他圈在了原地啊。
一切的爱、权势、钱财,只要他回头留下,就能唾手可得。
为什么总是要试图飞出去呢?
孟习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音,干脆开门见山地道:“你对我根本就不是爱情,这一点你自己也心知肚明吧?不要打着爱我的幌子去放纵你自己的偏执和占有欲,我不是你的物品,更加不是只属于你一个人。”
“两年过去,我也不想计较太多。要追溯源头、搞清楚谁对谁错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他低声道,“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
守了三年的果实,已经到了快要摘取的季节,为什么要他放弃?
为什么不能是熟透的果子主动掉下来、结束这一切呢?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的能力才爱上你?”
乔磊缓缓地解释,“错了。小孟,我早就和你解释过,从我们认识没多久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只是当初我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以至于错过了机会。你的那个什么超能力只是催化剂而已……”
“我也说过很多次,你没必要解释。”
孟习哑声道,“我觉得你很恶心、很脏,这和你什么时候喜欢我没有丝毫的关联,懂吗?”
乔磊似乎是被他的话伤到了,一时默然。
“好聚好散吧——”
乔磊忽然打断了孟习的话:“那天,我看见他碰你了。”
自从那件事后,小孟是从不让人碰的。
“我好歹也救过你吧。”
他话题一转,笑了笑,像是在喃喃低语,“春息小巷里,我是为什么打人你难道不清楚吗?你知不知道,办公室里你说那句话,是在剜我的心……”
他说,乔磊在春息小巷里打架斗殴,致使十三人重伤。他还说,以上我说的每句话都完全属实,欢迎查证。
他是一点都没考虑过,当时听到这句话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很感恩你救过我这件事。”
孟习嗓音沙哑,“但你之前对我做的事情我也不会忘记。因为惦念着你救了我这件事,乔叔叔来找我和解,开出的条件是你不会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同意了,希望你也能遵守约定,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乔磊面露惊愕。
这是他一直都不知道的真相。
乔振生处理完春息小巷的那件事后,就派了管家把他拘在临安市内,步步紧盯。等到熬过了中考后,他被塞到一中挂了个名字,又办理了休学,后来就被乔振生硬生生带去了香港。
直到今日,才踏回这片土地。
也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当初一手将他推开的人,竟然就是那个他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少年。
孟习说:“当初的救命之恩,我早就还得一干二净……你走吧,以后请不要再打扰我了。”
乔磊松开手,不知不觉地往后跌了几步。
春寒料峭,夜晚的风很大,穿过走廊时带走了所有的暖温。
他的脸被吹得很冷,门缝里飘出几缕空调暖气的温度,但很快被风吹得一干二净。
这么久了,孟习自始至终连想要让他进来的念头都没有。
“小孟。”
孟习听见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微微清晰,像是贴在门上说,“我……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过了十几秒后,他才听到一阵脚步声,由深到浅地渐渐淡去了。
孟习松开了手,他撑着洗手台光滑的台面,但还是没有撑住,直接滑落在地。
沾着水的冰凉地砖弄脏了他的绒毛睡衣,然而孟习此时根本没精力顾及这些。他靠在身后的墙面上,克制住自己发抖的嘴唇,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稳住快要痉挛的身体。
很厉害了,你很棒。能选择不再逃避、而是去面对,你已经走出了最了不起的一步,你真的特别勇敢。
孟习安慰自己,然而到最后他只能用手堵住嘴唇,生生在拇指根咬出一个淡淡的血痕。
他怎么才能和宋淮说,在每次辗转反侧睡不着、又或是被乔磊那张脸惊醒的夜晚,他都想过去厨房摸把水果刀,彻底结束这段扯不清的关系。
从开始到现在,他根本不想原谅啊。
“咚咚咚。”
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池辉担忧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孟哥?孟哥你在的吧?还好吗?”
孟习惊了一下,赶紧扶着水池站了起来,胡乱抹了抹脸,“嗯嗯,我在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好在隔着一道门,池辉没听出来,“那就好,刚才学神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上来看一眼。我怕出什么事就过来了。”
宋淮?
孟习一怔,“他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池辉说:“学神说给你发消息你不回,打电话也没拨通,担心那个死变态又来找你麻烦,所以让我抄个家伙上来看一眼。”
孟习赶紧擦了擦手,打开手机一看,原来晚自习时他照常开了静音模式,回来时忘记关了,刚才和乔磊掰扯的半个小时里,宋淮给他打了四五个电话,都没接。
估计因为自己前脚刚说过洗完澡了,后脚就没了人影,宋淮才着了急。
他心里一暖,赶紧发了条消息报平安,又对池辉说:“我这里没什么事,谢谢你啊班长。”
“嗐,朋友还客气这个干什么,那我就先走啦。”池辉走之前还拉了拉房门,不忘安慰他,“这会儿屋外没人,不过等下我走了以后你就不要开门了。如果要买什么东西或者是打水,微信喊我一声就行,我们给你带上来。”
孟习眼角又红了,他赶紧揉了揉眼睛,平时伶牙俐齿的、一到这种时候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想了半天只能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池辉前面刚走,宋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难得没那么冷静,语气都带着几分焦急,“刚才怎么不接我电话?还好吗?”
“我……”
孟习本想编个美好的谎话,让这个夜晚安安静静地过去,然而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宋淮还在耳边追问:“到底怎么了?”
“三水,我……”孟习忍不住又揉了揉眼睛,可出声时还是微微变了调,“你来接我吧,我想和你一起睡。”
电话里头沉静了片刻。
半分钟后,孟习看了眼手机,上面还显示着正在通话中。他不安地刚想再问一遍,就听到了宋淮的回应。
“知道了,”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我打到车了,再等我二十分钟。”
宋淮顿了顿,“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不哭了小孟,你弟弟来领你回家了(摸)
从明天开始日九,日到五一假期结束吧,最低也要日八!
这不是flag!
把你们的钱包都给我敞开!我要打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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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禁盗)
屋外暴风雨骤起, 树叶被肆虐的风吹得乱坠,干枯的树枝划过居民楼的玻璃窗, 像是一只被强硬拖走的手, 硬生生地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滋啦滋啦的尖锐叫声。
四十分钟后, 赵玉兰含着满口的牙膏沫子, 懒懒散散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一抬头, 正好和湿漉漉迈进他们家大门的孟习目光相对。
一个身上披着宋淮的外套挡风雨, 一个头发凌乱散着、穿着一套厚实的珊瑚绒睡衣。
面面相觑时, 彼此脸上都是大写的尴尬。
实木大门大敞着,孟习局促地站在玄关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淮浑身湿透地走进来, 手上拎着一个防水的双肩帆布包, 顺手带上了门。
一回头, 赵玉的牙刷还叼在嘴里, 一脸呆滞, 莫名地还多了几分不易见的生活气息。
宋淮:“……这件事我等会儿和您说, 您先去把牙刷完再出来。”
赵玉兰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他给噎了一下, 一个不小心差点把牙膏给吞下去, 赶紧回卧室继续漱口。
宋淮一时无语, 从玄关处的储物柜里翻出两条没拆封过的毛巾,递给孟习让他把自己擦擦干净。
孟习擦干的方式十分粗暴。
他脱下挡雨用的外套,把毛巾盖在整个脑袋上, 胡乱搓了一通,把自己柔顺的头发搓成了狮子头。
站在一旁的宋淮不禁皱起了眉,干脆亲自接手,用毛巾把他湿漉漉的地方裹住,跟擦干刚洗完澡的小猫似的、轻柔却又带着点技巧。
孟习站在他们家大门口,接受来自学神的服务时还有些忐忑不安。但很快他就发现宋淮擦得比他快多了,还仔细,就彻底放了手,乖乖站在一旁等擦干。
宋淮给他简单擦了一下上身,又打开了空调,将室内温度调高,又道:“老唐刚才问我,要不要和你爸妈说一声?”
一说起这件事,孟习就垂下了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