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近乎冷冷撇开了头,没说话。
从被逼着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这段难以启齿的感情开始,顾池就麻木了,血液在凝固,心脏平稳的跳动着,只有胃里的不适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他也永远忘不了刚才陈苒看向他时的眼神,不可置信难以言喻交杂在一起,再混合着其他顾池不愿意回想的东西。
事已至此,无力回天。
他用自己最后的尊严将这片暗无天日黑夜藏在心里,恶魔不愿意了,让把他扒||光了,暴|露在阳光下。
他真的很会羞|辱他。
江溺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鼻尖,贴在他耳边说:“你得哄哄我。”
顾池紧闭着眼,忍住了一把推开他的念想。
但是他不知道江溺会怎么对陈苒,他怕真把他惹怒了陈苒会出事。
只能强忍着全身上下的排斥,咬着牙厌恶地撇开头。
江溺没有强迫他转头,而是顺着他的侧脸一直吻到了脖子上,顾池皮肤很白,依稀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线条流畅,肌肤白皙,江溺经不住吻了一遍又一遍,就像是虔诚的信徒亲吻自己的神明一样,小心翼翼又满心欢喜。
那吻落得很轻,却很凉,瞬间让顾池的胃痉挛了一下,全身发着抖,迫不得已地重新把头转了回来。
这正是江溺想要看见的,还没等顾池说什么,温凉的唇就落在了自己的唇上,瞬间攻城略地,没给他一点儿反应的机会。
顾池下意识想要反抗,然而江溺像是知道他会做什么一样,一如既往地轻松将他两只手别到了身后,顾池只能不停地偏开头大口喘气。
江溺吻偏了几次,眼神暗了暗,接着另一只手就毫不留情的捏住顾池的下巴抬了起来,顾池怎么扭头都偏不开,连嘴都合不上,江溺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狠狠亲了上去。
这个吻急促暴躁,含着江溺的怒气与阴郁,还有面对顾池时永远存在的那种急不可耐爱如星火。
真的太喜欢他了,恨不得将他绑在身边拆吞入腹,与自己融为一体,谁也看不见。
顾池一直昏昏沉沉,到后来连反抗也忘记了,楞楞的闭着眼,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感触又那么真实,唇齿相处间的血腥味刺激着昏头转向的他。
可是反抗在江溺这里没有什么意义。
一吻结束,顾池已经狼狈得不成样子,白色T恤被推到了小腹上,精瘦白皙的腰肢敞|露在肮脏的空气里,肩头上的衣服也被拉下了一点,露出了精致漂亮的锁骨和瘦弱的肩头,脸颊泛着喘不过气来的微红。
相比之下,江溺就整洁多了,只有嘴角被顾池混乱中咬破了皮。
然而他好像很开心,吻完之后眉眼中的阴霾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让顾池心寒的温柔,他不断抚摸着顾池的脸颊,极尽温和的用修长的手指擦去他唇边的水渍。
“小池,我很高兴。”
顾池没脸再回班级,江溺自然清楚,直接安排司机将他送回别墅,他却临时让司机转了道,去了趟医院看母亲。
他在医院楼下超市里买了一点母亲喜欢吃的水果,努力整理好心情,步伐沉重地迈上了楼。
不知道是不是顾池的错觉,母亲的气色相比之前好像还差了一点,但是身体基本上没什么问题,看到他来还是笑容满面的。
也许是环境太陌生了让她不太舒服。
他就没多想。
“小池啊,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啊?”母亲眉目温和,带着丝微不可查的疲惫。
顾池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拨了拨母亲额前的碎发,语气平淡:“一直都是这样啊,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这次入学考学校特意为我申请了奖学金,多亏了周老师。”
母亲很惊喜,赶紧说:“那你得好好感谢你们周老师啊,身上有钱吗没钱母亲给你钱,你去帮周老师买点东西送去,哎呀,你们周老师真是有心了,从高一到现在最宠你了呢。”
顾池弯了弯唇角,无奈道:“知道了妈,您别操心这个,我自己心里有分寸,而且周老师也不是那种收礼的人,人家家里有钱地送东西他都不要,更何况他还知道咱们家情况就更不会要了。”
母亲听到这里笑意微敛,有些愧疚:“是妈妈没有给你好生活。”
顾池心里一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自从发现周祁是个赖饭吃的之后母亲心里一直有个结。
其实父亲在的时候他们家境还不错。
父亲是个很有名的大学教授,为人谦逊有礼,又博学多才满腹诗书,待人更是温柔敦厚;母亲也不差,是个中学教书的语文老师,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贤良温婉,与父亲一见如故,没多久就结婚有了他。
爷爷奶奶和外婆走得早,父母亲结婚没多久外公也走了,所以两人过得一直很依赖彼此,相敬如宾。
他们家本来过的很幸福。
直到父亲在他十三岁那年因为一场恶性杀人案去世,凶手没被抓到,案底存留至今。也让他们这个本就成员稀少的家庭雪上加霜,母亲一病不起,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年纪轻轻的顾池自然也没法这么突然的面对父亲的离去,但是从小父母两人灌输的良好教育让他撑了起来,只是性格变得内敛了许多。
母亲心怀愧疚,一心想给他找一个可靠的继父,想着如果有一天她突然走了可以帮着照顾他,所以初二那年嫁给了看似斯文的周祁,却没想到这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周祁不上班之后就一直夜不归宿,顾池没心情管他去了哪做了什么,母亲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直到周祁开始用母亲的钱出去浪,三人的关系才正式开始破裂,只是一直没有撕破脸皮,周祁被发现过后倒也再没有拿过,但依旧是日日夜夜在外游荡,丝毫不记得自己是个有家室的人。
因为这件事,母亲的病情再次加重,直到初三中考前夕,母亲晕在家里,顾池送她去医院检查才发现母亲得了胃癌,但是那时家里已经很贫困了,就连顾池上学都是人资助的,可那个资助人只管送顾池上学,这些事他都不管。
能资助顾池就已经让他们很不好意思了,人家不愿意治病他们也没有办法。
顾池就想着再等等,等他读完书就可以了,医学技术这么发达肯定能治好的。
母亲一病,周祁却又开始趁火打劫,顾池几次和他差点打起来,但每次周祁却跟没脾气似的,被发现了就认错,很是诚恳,顾池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自己悄悄去找兼职,一边上班一边存钱。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人生最不幸也算是这样了的时候,他遇见了江溺。
才知道深渊的真正降临。
顾池轻轻呼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开心一点,也让母亲放心。
他伸手,默默握住了母亲的手,轻拍两下,带着一点歉意说:“妈,我不该提这个事的。”
母亲眉目仁慈,叹了口气:“妈没有怪你,妈是怪自己没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害得你现在两面为难。”
顾池的鼻子有些酸,重重眨了两下眼,闷声说:“现在都好了不是吗,您和周叔叔离婚了,也能把病治好了,现在我上学……也安心了,没什么需要您担心的了。”
“哎呀,每次你来妈都弄得你不开心……”母亲一边调侃似的埋怨自己,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顾池心里一疼,俯身抱住了瘦弱的母亲,眼眶微红,却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他得坚强一点才能让母亲知道他有多强大,就什么也不会担心了。
临走的时候母亲还是给了他一千块钱,为了让母亲放心,他没有推辞,只是默默将钱存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都有这个习惯,不会乱用钱,父母给的零花钱都会存起来,而且他什么都有,也什么都不缺,作为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这样就够了。
顾池不想回去,就去了一趟时光咖啡馆,和老板道了歉,老板还是很和蔼,只是笑着说他要是想找工作了随时可以过来,顾池心想,大概就是世上的这唯一一点善意将他稳稳拉在悬崖边缘吧。
但是有时候,恶意往往超过善良。
顾池在一条少人的花园长椅上坐了很久。
盛夏的阳光总是晴朗明媚,懒懒洋洋的落在顾池身上,像是竭力抚平着他那颗短时间内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夏天有时候那么令人厌恶燥热心烦意乱,可顾池静静地坐在这里,它却突然温柔了起来,如同夏日的流水,浸湿了顾池心里那一隅干燥的荒漠。
顾池看着不远处那一对牵着孩子漫步在小路上有说有笑的夫妇,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也经常会牵着他和母亲在小花园里面溜达,有时候顾池耍赖,走不动了就往地上坐,父亲就会揉他的脑袋,温柔地说:“小池这么大了还耍赖啊。”
母亲就会笑着埋怨:“地上脏死了,小池要听话哦。”
可最后父亲还是会笑眯眯地把他抱在怀里。
那时的光也如此刻一般灿烂,湿澈了他小小的心。
父母给了他最好的教育,给了他最完整的童年。
可是这一切,都在朝着黑暗驰骋,他奋力把自己拽回来,又会被怪物狰狞的拉回去。
顾池颤抖着呼了口气,闭了闭眼。
“哥哥。”
稚气的小奶音突然在面前响起。
顾池一愣,睁开眼,面前站着一个小姑娘,嘴里含着棒棒糖,一脸青雉天真,扎着两个小辫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可爱烂漫。
顾池弯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怎么了?”
小姑娘嘿嘿笑了笑,突然从背后把小手伸了出来,胖乎乎的小掌心里放着一个粉红色的棒棒糖,小姑娘歪着小脑袋,笑道:“哥哥,妈妈说心情不好吃个糖就好啦!”
顾池一愣,抬了抬头,小姑娘不远处站着一对夫妇,两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到他抬头,朝她微微点头示意,但很礼貌的没有走过来。
他楞楞接过,说了声“谢谢”。
顾池看着那个小小的棒棒糖,呆了很久,心里有什么未知的情绪在翻滚着。
直到那一家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还没有回过神。
许久许久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掌心里的糖,然后慢慢把脸埋进掌心里,低低哭了起来。
第13章 013 离间
怪物的第二步计划。
……
第二天顾池去上学,陈苒没来,周鸿也没找他,老师和同学们都没敢和他搭话,他沉默的坐着,不敢迈出教室一步,这一整天他都没有看见江溺,江溺没有回家。
好在学校里再没人敢传他和陈苒的流言了,偷拍他们的女孩被记了大过转了班,学校里的人看见顾池都躲得远远的。
第三天陈苒依旧没来,顾池想着她可能需要几天做一下心理建设,让她父母联系周鸿给她换个座位或者换个班,再不济就是转学。
顾池依旧没敢出教室,也没有看见江溺。
直到第四天时陈苒的东西被她父母搬走。
顾池想问一句陈苒的情况,但见她父母满脸忧心的模样没好意思问,陈苒可能转学了。
顾池心里有些难受,沉默了一天,江溺仍然没有出现。
第五天学校里渐渐传开,说有人在火车站接亲戚的时候看见陈苒一家带着行李离开了,陈苒父母脸色很不好,她一直在哭。
顾池的心像堕入了冰窖,坐在位置上愣了很久。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
甚至晚上司机接他回去的时候他还挺淡然的,但是回到别墅,看到在沙发上安然坐着的江溺时,他回过了神。
顾池慢慢走到江溺身边,像是求证似的冷静问他:“你把陈苒怎么样了?”
江溺放下手机,抬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很关心她”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瞬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听到江溺故意玩笑般的这么问,居然笑了笑,说:“不关心她,难道关心你”
然后他就看着江溺的眸色慢慢变得冰冷,连修长的指尖都泛着凉意,空气中的压迫感陡然加重。
江溺慢慢站了起来,眼底凛冽,唇边带着一丝病态的笑意:“没做什么,就是把她们一家赶走了而已。”
上午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顾池还心怀侥幸,也许是她父母想给她换个好的环境,想让她开心一点,又或者是她自己不想留在这里了,所以主动提出离开。
可是幻想和事实是两回事。
当真正听到江溺亲口承认的时候,顾池承认他绝望了。
那一瞬的落寞、悲愤、崩溃、茫然、痛苦与愧疚都到了极点,一点点的吞噬着他。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反抗不了。
他无能到了极致。
“江溺,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下的。”
顾池的声音冰冷机械,仔细听又含着无数咬牙切齿的恨意与寒凉。
江溺罕见的愣住了。
顾池能说这话,就是料定了江溺会暴怒,最好将他打一顿,不是说身体上实质的痛苦能将人心上的苦楚减少一点吗。
最好破灭他心底最后那丝希望,他想恨他,恨死他。
然而江溺没有,他甚至只是愣了愣,在原地站了会儿,突然上前几步将顾池抱在了怀里,没有抱得很重,像是小心翼翼地轻抚,虚虚环着他,亲昵的亲了亲他的侧脸,顾池全身僵硬的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