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国会没有按时给你发工资吗?需要多少?”方其朗面无表情地摸出了钱夹,他数着里面的现金,头也不抬地问道。
“两万元可以吗?”说实话,作为议员的专职司机,韩啸的工资并不算低,即便是在首都平宁城也算得上是一份收入中等的体面工作,正常情况下,即便他同时有车贷房贷在身也不至于入不敷出,除非他购置了豪车或者说在寸土寸金的平宁城买了栋大房子。
“抱歉,我好像没那么多现金。如果你急用的话,我回头让修文转账给你。”方其朗把钱都摸出来,一万五千七,这还是上个月胤修文看到他钱包空了塞进去的。作为国会议员,方其朗的衣食住行几乎都是免费,而忙于各种会议和工作安排的他需要花现金的地方少之又少,除了自己家族的信托资金外,他将国会发的工资卡直接交给了胤修文,至于对方怎么用、用多少,他从来不会过问。
“啊,够了够了,方先生,真是麻烦您了。我下个月发了薪水一定马上还给您。”韩啸受宠若惊地接过了方其朗手中的现金。
“别客气。这么晚了还要你接送我,也很辛苦的。早点回去吧,明天见。”方其朗放好钱夹下了车。
六月的平宁城夜晚还算凉爽,方其朗沿着观景步道缓步向前。
因为这个区域位于城郊的缘故,路上行人稀少,好在即便无人欣赏,政府重金打造的河景依旧漂亮。
方其朗没有忘记胤修文还在家里等自己,只是他不想带着坏心情回去标记自己的Omega,或者说他不想被对方看出自己也会有如此沮丧的一面。alpha,alpha是什么呢?是头狼?是Omega的支配者?还是这个星球的说一不二的主人?
都不是。至少现在都不是了。曾被他们的信息素压制得死死的Omega现在也可以跳起来指着他们的鼻子叫骂。
方其朗想到今晚丑态百出的徐动,就忍不住冷冷地笑了起来,要是让他和那种不知好歹的Omega结婚,他宁可去死。
凉爽的河风终于让方其朗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眼腕表,十点二十七,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修文,我回来了。”方其朗刚进大门就看到了还亮着灯的客厅,只是他并没有看到胤修文的身影。
方其朗并没有想太多,他在客厅门口换好了鞋,然后打开了门,那一刻,一股强烈的铃兰气息扑面而来。
结婚四年来,除了新婚第一次标记胤修文的那个晚上,方其朗再也没有嗅到股这么浓郁的Omega信息素气息了。
看样子自己早上的临时标记早已失效了,方其朗眉间一蹙,他见过敏感期的Omega标记失效时有多么难受,而在他的要求下,家里并没有准备任何抑制剂。
“修文?!”方其朗感到了些许不安,他提高了嗓音,开始在屋里寻找胤修文的身影。
“其朗……”
胤修文已经快被敏感期不适症折磨得快说不出话来,他甚至陷入了短暂的昏迷,直到那股熟悉的alpha信息素回到自己的身边。
即便alpha特意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释放,但是被他标记过的Omega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这股熟悉的味道。
方其朗这时才看见了蜷在沙发上的伴侣,对方虽然不是赵临那种强势的Omega,但是却也绝不是软弱的Omega,要不是敏感期的不适症太过严重,想必对方不至于变成这样一副模样。
“其朗,你怎么才回来?”
胤修文努力地睁开了眼,他从没遭遇过如此严重的不适症,早知道会这样的话,他就提前叫方其朗回来了。
“你不舒服怎么不通知我?我不是说过让你随时告诉我吗?”方其朗冷着一张脸,他的确很想责备胤修文,对方要是因为敏感期不适症而出什么问题的话,岂不正好给那些看自己不顺眼的政敌提供了攻讦自己的把柄。
“我知道你忙嘛。”胤修文勉强笑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方其朗的脸,对方关心人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我去洗个澡,很快。”方其朗叹了口气,顺手将西服外套脱了下来,他正准备拉开领带的时候,一只软绵绵的手拉住了他的裤子。
“可我忍不住了。”胤修文小声地说道,他那双湿漉漉的眼里多少有些委屈。
第7章 高热褪去
“那也不能在沙发上。”方其朗回头看了眼落地窗外空旷而静谧的庭院,以及那堵沉默无声的围墙。开放式的客厅其实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如果一旦有人悄悄爬上了那堵青石砌成的矮墙,那么客厅里情况对方将能看得一清二楚。这种偷窥行径固然是犯罪行为,但是作为一名政客,他必须小心提防任何可能会给自己名誉造成损害的情况。毕竟,在此之前,已经有国会议员或是政府高官因为私生活不检点的照片或者视频泄露出来,而被媒体逼得狼狈不堪,从此断绝政治生涯。
“那我们去卧室吧。”胤修文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明白方其朗的想法,在许多事情上,他总是主动妥协的那一个。
“好了,别乱动,小心摔倒。”方其朗轻叹了一声,一把将胤修文打横抱了起来,朝卧室走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Omega信息素的引导,方其朗也无法再控制自己的alpha信息素,楠木纯正的气息沉郁而平和,这股来自方其朗的信息素很快就和胤修文的信息素融合在了一起,也让他怀中的Omega呈现出了一种完全驯服的状态。
胤修文几乎是自然而然地搂住了方其朗的脖子,他将脑袋贴紧了对方的胸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那股淡薄的木香,这是足以让他灵魂颤栗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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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昏睡过去的胤修文,方其朗那双冷漠的眼里还是稍微带了些许歉意,他拿过薄被小心地为胤修文搭在身上,然后这才下床去洗澡。
滚烫的热水冲刷在方其朗的身上,让他的身心都得到了涤荡,而这样的温度却让他情不自禁回想起了刚才胤修文身上的高热。想起自己刚才做的那一切,方其朗仍有那种不真实的感觉,难道这就是Omega信息素对alpha的致命吸引力吗?Omega的确依赖于alpha的标记,而alpha又何尝不受Omega信息素的牵制呢?
看样子自己的定力还是不够,任何时候都不应该缺少克制。
方其朗抹了把脸,对着浴室的镜子随手将那头散乱的头发往后拢去,在水汽氤氲的镜子中,他看到了一个狼狈的alpha。
真是可笑,他这个自诩精英的alpha差点就成为了欲望的奴隶,那本是Omega该扮演的角色。
胤修文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眼前一黑,跪在床上的膝盖一沉,他便再也听不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淅淅沥沥的水声逐渐在耳畔变得清晰,胤修文睁开了眼,缓缓地喘起了气,让他饱受折磨的高热还没有完全褪去,汗液附着在肌肤上,稍微动一下都能感到那种不舒服的粘稠感,当然更多的不适来自于身体的其他地方,不过折磨着他身心的强烈焦躁感却被彻底驱散,胤修文知道自己已经被很好地标记了。不过,今晚的方其朗好像有些反常。
大量水分的流失让胤修文很口渴,他瞥到了卫生间里那个笔挺的身影,他那位做过军人的丈夫就是这样,哪怕洗澡也是站得如此笔挺,或许对方拉屎的时候也会正襟危坐在马桶上吧?大概是敏感期的不适获得了缓解,胤修文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他甚至敢在心里开方其朗的玩笑了。
方其朗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胤修文正掀开被子想要起来,想到胤修文之前的“惨状”以及自己的实力表现,他可不认为对方还有力气起床。
“躺下。”方其朗擦着湿润的头发走了过来,他微微皱着眉,温言细语地阻止了胤修文的“轻举妄动”。
“其朗,我想喝点水。”胤修文吞了口唾沫,随着方其朗走近自己,屋子里那股楠木的香气又变得浓郁起来,纯正温厚,让他安心无比。
“我去给你倒。”方其朗随手将干发巾丢在了床上,径直从卧室的迷你吧台上拿两只杯子倒满了水。
“不要太勉强自己,今晚好好休息吧。”方其朗将一只杯子递给了胤修文,自己也喝了一口。
胤修文点点头,没有任何味道的纯净水,却仿佛在舌尖上渗出了丝丝甜意,他一边喝着水,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起了坐在自己身边的丈夫,对方平日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因为刚被擦拭过而显得散乱,凌乱的刘海也给那张俊美冷峻的面容增添了几分随意与亲和。
今天的方其朗较往日的确更反常,往日标记之后,对方哪次不是很快就彬彬有礼地立即将自己请出房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悠闲地和自己坐在一起。
“其朗,你之前是不是骂了我什么,是我听错了吗?”
胤修文忽然想起自己在迷迷糊糊间听到了那句污言秽语,忍不住问起了对方。虽然在他和方其朗结婚之初,他那帮兼职打工时结识的难兄难弟们一度劝他要小心这种真贵族的世家子弟,他们傲慢惯了,怎么可能会真的尊重他这样的身份低微的庶出Omega,但是他并不认为方其朗是那样的人,正因为对方是真正的贵族子弟,所以品行与教养都出奇得好,除了控制欲太强这一点有时候的确会给自己带来困扰,但是人无完人,胤修文认为自己或许不会找到一个比方其朗更适合自己的alpha。
除了身份地位外貌品行之外,对方醇厚的楠木香型alpha信息素也正好契合自己。
正在喝水的方其朗一下就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胤修文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听到自己说了什么,他以为那时候对方已经进入意识混乱状态,应该不至于会注意到自己那句无心之言。
良好的教养来自于从小严厉的家教,方其朗在家里是绝对不会说脏话的,而他也被教导不允许对Omega说脏话,当然,如今他的形象也决定了他不可能将那些贬低Omega的言语挂在嘴边。
但是……胤修文毕竟是属于自己的Omega。方其朗下意识地在给自己找借口,这是人的本性,他也不能免俗。
不过很快,这位意志坚定的alpha就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判断。
“抱歉,是我失言了,即便是我,有时候也无法克服alpha的恶劣天性,还请你见谅。”
方其朗这副言语诚恳,态度严肃的模样实在让胤修文有些啼笑皆非,其实他只是想表示他并不介意方其朗会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毕竟那时候不同于平常,被信息素所包围的alpha与Omega,本该以最赤诚坦荡的一面相对。
“你不必对我道歉。”胤修文放下杯子,温柔地抱住了方其朗,对方每次洗完澡都迫不及待地会穿上浴袍,生怕被自己看光了这点真是讨厌。
“如果你喜欢,你可以对我说更过分的话,在我看来,那只是相爱的伴侣之间才会有的情趣。”胤修文想了想,还是决定对方其朗表露自己的心声,“其朗,我们结婚四年了。你过太完美的样子一直让我有些不安,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比起完美的神,我倒是更想拥有一个不那么完美的人做我的丈夫,神高高在上,触不可及,只有和我一样有血有肉的人,我才能这样抱紧他。”
神?胤修文是这样看自己的吗?方其朗的心中暗自愉悦,他在胤修文面前竭力克制不就是为了展示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吗?他的弱点与内心的阴暗,不该被任何人察觉,成为受伴侣尊敬的丈夫,成为受人民追随的政治家,他很享受这样完美的成功。
“修文,我怎么会是神呢?你这么说,真让我觉得惶恐。我就这么让你觉得疏远吗?”方其朗适时地苦笑了一下,的确,他对胤修文并不够亲近,当
然这不是因为他真的讨厌对方,他已经习惯了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那没必要;又或者,他们之间的感情还需要时间继续沉淀。
“如果你今晚让我待在你的房间,或许会让我对你这个‘神’改观不少。”胤修文笑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方其朗身边过夜了,有时候他只是想静静地躺在对方身边,听着对方绵长的呼吸声入睡而已。
方其朗不置可否地轻挑了一下眉峰,然后他悄然瞥了眼洇湿了一片的床单,洁癖令他又有些不舒服。
“你今天这么辛苦,当然该好好休息了。你就安心躺下来吧。”方其朗点了点头,审视的目光又落到了胤修文的侧腹,对方坐起来的时候,被子已经滑落了下去。
“说真的,修文,你就不能把这个纹身去掉吗?”方其朗伸手抚上了胤修文还沾染着汗液的侧腹,那里竟蜿蜒着一条爬行类动物的纹身。
胤修文不以为意地看了眼自己的纹身,要知道当初方其朗第一次看到自己有纹身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或许对方没想到看起来温柔斯文的自己居然会有纹身吧。
“怎么?国会议员的伴侣必须是没有纹身的好‘孩子’吗?我也有年轻的时候,当然,我也不算老。这个纹身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想留着它,所以唯独这件事上我不能听你的。”胤修文抓住了方其朗抚摸着自己纹身的手,随着身体的不适逐渐消失,他又生出了许多想入非非的幻想。之所以是幻想,因为他知道,依照方其朗的脾气,对方今晚不会再标记自己。
但是人总是喜欢幻想的生物,哪怕幻想不能成真,人也总能找到幻想的乐趣。
“好吧。你喜欢就留着吧。但是,记住我今天给你说的,以后一旦受不了,必须马上给我电话,别让我那么担心。抑制剂对你的身体不好,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家永远不会用到那种东西。”方其朗当然不指望胤修文会完全听从自己的,毕竟他那位暴君堂兄就是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才导致败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