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四年前开始做练习生至今,其实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对上穆晗风真人。
原因无他——两人在圈内地位实在差得十万八千里。
即便他现在很红,也融不进穆晗风所在的那个真正靠实力说话的圈子。
反应过来之后,童澈的心情就变得矛盾起来——既惊喜又低落。
惊喜自然是因为遇到了偶像,穆晗风深邃的眼眸,毫无瑕疵的俊颜,性-感的喉结,掩在黑衬衣下的腰腹,沉稳的呼吸…
还有,竟然那么巧的,若有若无的大海味道。
当时被忽略的每一个小细节,现在都重新变得清晰起来,清晰得让童澈忍不住心脏砰然。
至于低落,当然是因为,童澈觉得自己给穆晗风留下了很差的第一印象——一个只想蹭他热度的逐利鬼。
“小澈,”娄危的声音再次让童澈醒神,“别发呆了,我们快到了,调整一下状态。”
童澈拍拍脸,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发生的事情不能再改变,他现在只想通过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真的不是要蹭穆晗风的热度!
银白色玛莎拉蒂停在轻悦酒店门前,娄危先一步下车,替童澈拉开了车门,做足了表面功夫。
一身白色高定西装的童澈下车,对蜂蛹而来的无数摄像机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正正好好能让人看到他右边唇角那个很浅的小酒窝。
只是这一个微笑,他都练过无数遍。
闪光灯闪烁不停,时不时还能听到媒体人们因为惊叹童澈的“神颜”而发出的吸气声。
童澈现在已经很熟悉这样的场面,面不改色地被簇拥着进到了酒店大厅,签过名后又被簇拥着进到了宴会厅。
宴会厅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童澈眼神不着痕迹扫了一圈,没发现穆晗风的身影。
略微思索就觉得了然,以穆晗风的咖位,能来这种晚宴已经是给足了面子,晚些到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没再给童澈更多走神的时间,他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
娄危自己拿了杯红酒,给童澈递了杯葡萄汁。
童澈酒量差得令人发指,不到必需时刻,娄危不会让他碰酒。
童澈垂头抿了一小口葡萄汁,姿态优雅得让人挪不开眼。
会主动围上来攀谈的,绝大多都是现在不如童澈红的,童澈不会刻意亲近,但也并不摆架子,一来一往间虽没多少真情,倒也称得上友好。
直到一道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呦,这不是童大明星吗,可真是好久不见。”
傻子都能听出这话的语气有多阴阳怪气,更遑论圈里怎么会有傻子?
原本友好的气氛霎时变得凝滞起来。
童澈抬眸看向声音来源,那是个和他差不多高,长相偏阴柔的男性Omega。
童澈认得他。
这人名叫戚谢,是童澈之前参演的那部古偶剧中的男二号。
然而,戚谢现在却不如童澈红。
这矛盾真是显而易见。
童澈很淡定地又抿了口葡萄汁,装作听不出戚谢的阴阳怪气,开口,语气不卑不亢,“好久不见,戚老师。”
“呵,”戚谢冷哼一声,“我现在可担不得童大明星这一声老师。”
两人之间的气氛,准确来说是戚谢的态度实在太不正常,原本围在童澈身边的人都悄悄后退,生怕两人会吵起来被殃及。
童澈也不在意,晃了晃手中呈着葡萄汁的高脚杯,应得从容,“您对我而言是前辈,我自然该叫声老师。”
童澈这话说的是事实,戚谢确实比他出道早,叫声老师完全是出于礼貌。
可这话听进戚谢耳朵里,就成了童澈嘲讽他资历老,却还不红。
戚谢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看着童澈的眼睛像能冒出火来。
童澈才进宴会厅不久,站的位置还离门口很近,他本不想站在这里让人当猴看,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就听戚谢又来了一句,“也不知某人究竟是靠什么红起来的,脸,信息素,还是,会发骚?”
这话说得实在很不客气,连娄危都忍不住皱起眉,斥了一声,“你不要大庭广众胡说八道!”
两边就这么对上了,童澈背对着门口,并没注意到那里正走进来一个只要出现,就会瞬间攫住所有人眼球的Alpha。
自然是穆晗风。
之前快到的时候,穆晗风的经纪人云苏,问了他对童澈的那条热搜,有没有什么想法。
云苏一般问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问穆晗风要不要采取什么措施。
童澈的那一小段采访视频,穆晗风看过了。
视频里相貌格外出众的小Omega,说出那个“穆”字时真是没有半分犹豫,停顿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懊恼也不似做戏。
不过穆晗风并不在意真假。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他还没丧心病狂到因为人家一句话,不,一个字,就出手针对。
况且…
况且那时候正巧在公司碰上,穆晗风从童澈那张绷着的小冰块脸上,却是清清楚楚感觉到了童澈对自己的惧怕之意。
脑海里又掠过那双黑白分明,近乎称得上澄净的眼睛,穆晗风莫名捻了捻手指,一哂,自己真有那么可怕?
“那如果他在宴会上又作出什么幺蛾子呢?”旁边云苏的问话把穆晗风从不着调的思绪里拉出来。
“什么幺蛾子?”穆晗风反问,玩笑道,“往我身上泼红酒吗?”
云苏笑骂他,“有病。”
往身上泼红酒现在已经成了圈内的玩笑梗,古早又狗血,得配合上“很好,小O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这种话食用,但凡有一点点脑子的,都不会再用这么低级的手段。
两人说笑间已经进了宴会厅。
而童澈那边,站在他对面的戚谢嘴角忽然勾起个怪异笑容,他压低了嗓音,“不是喜欢发骚吗,那我就来帮帮童大明星,让你骚个够!”
童澈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戚谢突然上前一步,撞了一下他的左手手腕。
其实那一下的力道并不算重,一般人被撞了根本不会有事。
可童澈不一样,他左手本就吃不上劲,刚刚要不是得腾出右手来跟人握手,根本就不会用这只手握着高脚杯。
于是毫不意外,童澈被撞得手一抖,手里高脚杯中的葡萄汁飞溅出去,正巧溅在了路过他旁边的一人身上。
童澈眼睁睁看着那套深蓝色笔挺西装被溅上紫色的斑点,他立刻开口道歉,“对不…”
边说,童澈边下意识抬头去看那人的脸。
谁知这一看,最后一个“起”字就生生卡在了喉咙口。
被溅上葡萄汁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想努力保持距离以挽救自己形象的,穆晗风。
第3章 三个小风车
明明是人声嘈杂乐声宣天的晚宴,童澈却觉得这一瞬间,以他为中心,半径五米的范围内,气氛安静得几乎凝滞。
那可是,穆,晗,风!
圈内公认克制力最强的穆晗风!
什么叫克制力最强?
就是传闻曾有个发情中的Omega故意扑进了穆晗风怀里,这要是换个克制力稍差些的Alpha,不说情感上,生理本能就很难抵抗,可偏偏穆晗风不但丝毫没受影响,还满眼厌恶地把人推开了。
自那之后,穆晗风就得了个“克制力最强Alpha”之称。
而今天,穆·最强Alpha·晗风一年不参加一次这种活动,唯一的这一次,刚进门,竟就赶上了这种烂把戏。
戚谢撞童澈那一下的动作并不明显,即便是离得近的,也基本没人看出来问题。
因此现在,大多数人看向童澈的眼神,都充满了看好戏般的恶趣味——
穆影帝会怎么处置这个又没脑子又会作死的流量明星?
但其实和大部分人猜的都不太一样,穆晗风垂眸看着眼前的小Omega,看着他眼中划过明显的错愕,慌张与无措,但这些情绪都不过是一瞬,很快就变成了全然的平静。
穆晗风不禁挑了挑眉——
这个小Omega,怎么又不怕他了?
这念头之后,穆晗风发觉自己并没有本以为的生气,甚至有点儿想笑。
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嘴什么时候这么灵了,一句玩笑话也能这么快应验。
这么想着,穆晗风向来压得平直的唇角竟微微往上勾了勾。
看得周围一圈人更是心惊胆战,穆影帝这是笑了?
笑了!这一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笑容很淡,转瞬即逝也根本未达眼底,童澈却也看得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又彻底回了神,他正张口准备说完那句“对不起”,却听娄危比他先开口,“穆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小澈也不是故意的,他刚刚是被…”
童澈一下就反应过来娄危是想说他是被别人撞的,于是立刻开口,截住了娄危后边还没出口的话,“穆老师对不起,是我自己不小心,这西装,我给您赔。”
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娄危碰了下他的胳膊肘,拧着眉毛低声跟他讲话,“小澈,你…”
你赔得起吗!
圈里人都知道穆晗风背景格外硬,自己又是演员又能当金-主,这西装少说也得七位数起价,能顶童澈至少20支抑制剂!
童澈却并不搭理他,只是近乎执拗地仰头望着穆晗风,又认认真真重复了一遍,“穆老师,真的对不起。”
说完这句,他还干脆弯腰给穆晗风鞠了个90度躬。
态度诚恳得实在让人挑不出错处。
穆晗风又挑了挑眉,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不过最后,也只是低低抛出八个字:“不用你赔,别有下次。”
说完,他就不再看童澈,自然也不会分一丝眼神给惊愕的众人,转身离开了。
倒是他身旁一直没说话的经纪人云苏,又多看了童澈两眼,还眼神暗含警告地在周围人群中逡巡了一圈。
意思显而易见——别瘠薄多嘴。
看好戏的人都瞬间警醒,虽然穆晗风已经走远,可出了这么个小插曲,也没人再和童澈寒暄了,一个个都作鸟兽状四散。
童澈倒也不在意,即便不在圈子里,人也总是如此,他已经很习惯了。
倒是戚谢在旁边围观了全程,却没想到穆晗风会这么轻易放过童澈,一时间脸色更难看了。
童澈已经完全不想理他,他说不出什么恶语相向的话,干脆就什么都不说,直接转身往角落里去了。
娄危急忙跟上,边还忍不住碎碎念,“小澈,你刚怎么不说是有人撞了你?”
别人没注意到,他可看得一清二楚,戚谢就是故意撞童澈的。
童澈敛眉,他有时候很怀疑以娄危的情商智商,究竟是怎么当上经纪人的,也难怪除了他这一个莫名其妙红了的,再没带出过成绩不错的艺人。
“说了能有什么用?”童澈淡声反问,“娄哥你觉得穆老师会信吗?”
娄危一顿,接不上话了。
戚谢当时动作隐蔽,力道也不大,就是看监控都未必能看出个名堂,更何况穆晗风什么都没看到。
要是真的那么说了,穆晗风八成是不但不信,还反倒更厌烦童澈。
“那个戚谢,”娄危开口转了话题,“他是不是知道你左手腕伤过?”
童澈从旁边服务员托着的托盘里又拿了杯葡萄汁,喝了一口,才回答,“是,当时拍那部古偶戏的导演和主角基本都知道。”
再是偶像剧,那也是古装偶像剧,免不得会有提长-枪握利剑的镜头。
童澈的左手根本完不成这些动作,握杯水不抖都是好的。
听童澈这么说,娄危下意识问出一句,“那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
童澈不说话了,有些奇怪地看着娄危。
娄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那时候对童澈远没有现在这么关心。
毕竟那时候,可不知道童澈会像现在这么红,而他当时更看好花更多心思的,是手里的另一个艺人。
娄危讪笑,不得不又转开话题,“那他们不知道你这手,是怎么伤的吧?”
这话问出口,娄危就觉得自己又问了句废话,这肯定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早又该炒上热搜了。
童澈下意识低头转了转自己左手手腕上戴着的手环,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跟他们讲是以前练舞伤的。”
他以前做练习生不是秘密,练舞伤到手腕倒也算合情合理。
娄危应一声,又道,“那戚谢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知道童澈那只手有问题,看见穆晗风过来,就故意撞他,这安的什么心?
娄危的语气听着十分义愤填膺,童澈神色却没什么波动,就像是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娄危的下一句就直接转折,“但是,你现在在圈子里其实还算刚起步,听娄哥一句,我们还是少树敌比较好,这次就别跟戚谢那王八蛋计较了,好在穆影帝也没要怎么样,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再遇到戚谢绕道走,怎么样?”
娄危这席话听着可谓很诚恳又很有道理了,当然事实也确实是有些道理,童澈只是个毫无背景又突然蹿红的流量而已,当今圈子,最不缺的就是流量,红得快,摔下去也一样容易。
可即便这样,还是无法掩盖住娄危本心里并不想护着童澈,只想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童澈又低头喝了口葡萄汁,遮住唇角自嘲的笑,淡淡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听娄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