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性格沉静,自幼只喜欢读书,有一脑袋的浪漫想法。
会喜欢上穆扬,也从来不是因为看重他的家世。
可结婚和恋爱终归是不一样的,恋爱时候不需要面对的繁琐,婚后就不得不面对。
时间长了,沈韵觉得憋闷,而穆扬最开始会哄着她,渐渐也觉得她太不成熟,什么都帮不到自己,还总需要自己费劲心力去哄,久而久之,就觉得腻烦了。
而另一方面,则是建立在两人感情开始消退的基础上,又因为信息素契合度不够高,渐渐导致的性-生活不那么和谐了。
信息素契合度不够高的AO,进行标记的过程就会更多痛苦。
曾经恋爱时候,彼此喜欢,痛也觉得心里满足。
可婚后时间久了,一个不愿意忍耐,另一个也越发粗暴。
但在经历了这样一段不怎么愉快的过程之后,沈韵还是怀孕了。
那段时间,穆家已经是穆扬做主了。
穆扬每天在商场上周旋,应酬不断,不再每天都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染着一身烟酒香水味。
沈韵心里难过,可除了在家养胎,日日怀念着曾经两人的恩爱过往以外,别无他法。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肚子里的孩子上,妄想这个“爱情的结晶”,能够重新挽回他们的爱情。
一晃十个月,终于到了临产期,孩子顺利出生。
这个孩子,自然就是穆晗风。
沈韵很欣喜,日日盼望穆扬回家,盼望他们这个三口之家会重新变得幸福恩爱起来。
可穆扬,除了在穆晗风出生的当天露了一面之后,就又不见了人影。
情绪大起大落,沈韵患上了产后抑郁。
她也无心再照顾刚刚出生的小小穆晗风,成天都是以泪洗面,疯魔一般等着穆扬回家。
终于有一天晚上,他等回了穆扬。
可却不是穆扬一个人,而是还有另外一个名叫秦婉的女人。
穆扬堂而皇之将人带回了家,两个人形影不离,看起来恩爱至极。
后来沈韵听说,秦婉和穆扬的信息素契合度高达90。
自此,沈韵再也承受不住,情绪彻底崩溃,最后选择了自杀。
而那时候,穆晗风才出生了17天,还不足满月。
穆晗风讲这些的时候,语气很淡,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
可童澈却觉得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揪成了一团。
他又用力往穆晗风怀里钻了钻,像是想把自己整个人都和穆晗风融为一体,不留缝隙。
沉默半晌,童澈想到什么,哑声问道,“那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穆晗风生母去世的时候,他还不到满月,那么小,自然是不会有记忆的,一定是后来慢慢长大,才听谁说的。
问出这句话的童澈,还没有想到,接下来,插在他心口的刀能捅得更深。
穆晗风顿了顿,一直淡漠无波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起伏,他无奈般苦笑了一下,轻声道,“是18岁,我成年礼的第二天。”
童澈呼吸蓦地一紧,他喉结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听穆晗风继续往下说。
穆晗风又把童澈抱得更紧了些,接着开口,“在那以前,我一直接受的说辞都是,我母亲是因为生我时候难产而死的。因此那之前,我对秦婉其实没有太大敌意。”
因为他把秦婉当作了穆扬在他母亲去世之后,才再次恋爱娶回来的妻子。
而秦婉的儿子,也就是现在据说躺在医院里的,他所谓的弟弟,小他五岁。
至于为什么会比他晚了五年才出生,穆晗风也是直到18岁,才知道的。
那是因为当初,穆扬不管不顾要在沈韵去世不到半年,就迎娶秦婉进门。
讲到这里,穆晗风唇角勾起嘲讽弧度,“是不是觉得他很可笑?”
当初口口声声喊着真爱的是他,可真爱怀孕期间出轨,真爱死后半年不到就想另娶新欢的,也依然是他。
“不是…不是可笑,”童澈心疼得语气都在发颤,咬牙道,“是可恶!”
穆晗风低头亲亲童澈的耳鬓,接着讲道,“因为这个,那时候我爷爷给他立了死规矩,非要娶可以,但不准留下子女。”
这大概是身为爷爷,能唯一给自己的“正统”孙子穆晗风,争取到的唯一一点利益了。
然而将近五年之后,穆老爷子因病离世,这条规矩也终究做不得准了。
于是,秦婉终于还是如愿生下了自己的儿子。
五岁以前太小,穆晗风对那时候的记忆并不算深,可随着他慢慢长大,记忆也就变得愈加深刻。
18岁以前,有记忆的每一天,都绝对谈不上快乐,却也算不得痛苦。
这当然不是因为穆扬和秦婉对他好,只是因为他从开始就没有过期待。
就像当时在密室里,看见小杰不去争辩不去沟通一样,穆晗风也从不会因为他和所谓的弟弟之间,明显不平等的待遇而抱怨。
孩童时候,弟弟有的玩具游戏机,他没有;少年时候,弟弟有的各种名牌衣服名牌鞋,他也没有;弟弟的零花钱是他的十倍不止。
所有的世家社交场合,出现的都只有弟弟,而没有他。
18岁以前的穆晗风,除了住在大别墅里,过得根本不像一个豪门世家的小少爷。
就连18岁的成人礼,也是他随便和当时关系不错的同学一起出去吃了顿饭,就算结束了的。
这所有的一切,穆晗风原本都没替自己不平过。
因为他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低人一等,他生来没有妈妈,生来,就在那个三口之家里,是个多余的人。
虽然情况不完全一样,可这样的想法,童澈太能感同身受了。
他都懂,甚至能在脑子里勾勒出小穆晗风的模样,因此只是更用力地抱住他。
像是隔着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漫漫时间长河,回身拥抱住了小一号,更小一号的穆晗风。
穆晗风下巴抵在童澈毛茸茸的发顶上,轻蹭了两下,又忽然转折道,“可是直到我成年第二天,辉叔突然给了我一个带锁的小盒子,说是我爷爷去世前托付给他,让他在我成年之后,转交给我的。”
童澈愣了一下,隐隐想明白了什么,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果然,穆晗风下一句便是,“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真相的,那个盒子,可以说是扭转了我的人生。”
盒子打开,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封信,是他爷爷去世前写下的,里面告诉了他全部的真相,还告诉他留下了两个值得托付的人,他如果需要,可以去找他们。
穆晗风能理解他爷爷为什么一定要等他成年,才肯让他知道真相。
毕竟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来说,能做的少之甚少,即便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仇恨与痛苦罢了。
可理解归理解,在乍然知道的那一刻,穆晗风还是难免心绪激荡,一连病了半个月。
什么天生低人一等,什么没资格不平,什么他是多余的,都他妈是扯淡!
他就是堂堂正正的穆家少爷,他母亲,根本就是被穆扬和秦婉害死的!
时隔多年再提起这些,穆晗风早已没了当初看到那封信时候的震惊与激荡心绪,他只是阖了阖眼,吐出口难免被激起的郁气。
可童澈听了,却觉得真的要喘不上气了,他头埋在穆晗风胸口,死死咬住下唇,可还是没有忍住,溢出声哭腔。
18岁的穆晗风,那么好那么好的穆晗风。
别人的成人礼,是鲜花簇拥,是万丈光芒。
而穆晗风的成人礼,是一纸荒唐真相,是沉疴难愈的心伤,是茕茕孑立无依无靠的未知明天。
他现在只是听一听,想一想,都觉得呼吸困难。
那么当初,身处其中的穆晗风,又究竟是怎么一步步熬过来的?
“小猫,别哭,”而穆晗风现在竟还能反过来安慰他,“别咬嘴唇,你哭得男朋友心疼。”
童澈再也压制不住,猛地抬起头来,大声道,“我也心疼!心疼死了!”
穆晗风怔了一瞬,眸底神色愈缓,他低下头,唇瓣触碰上童澈的脸颊,一点一点,极尽轻柔地吻去他脸上的泪珠,“乖了,男朋友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惹你哭的,何况现在,不是已经都好了吗?”
童澈深深呼吸了两下,牢牢攀着穆晗风的后背,又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穆晗风笑了笑,“后来我就去找了我爷爷信中说的,那两个可以信任的人。”
在那之前,穆晗风默认了穆家的所有,都该由他那个所谓的弟弟来继承。
可直到那时候知道了真相,穆晗风病好之后,便下定了决心,要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所有。
他其实在这方面随了他母亲,并不喜欢在商场上打交道,也对穆家家产亦或穆家当家人这样的地位,没有任何兴趣。
但是这些东西是他的,就当是Alpha骨头里的本性作祟,他也绝不会拱手让人。
尤其是让给伤害了他母亲,也伤害了他的人。
好在他虽然不喜欢商场,却并不代表不具备这方面的天赋,相反,他很有天资,且处事果决,是天生的商人。
在他爷爷留给他的人的帮助,以及他自己的努力下,穆晗风花费四年时间,已经成功拥有了前景极好的个人企业。但很显然,那时候的他还不足以和穆扬对抗。
而最后,真正扳倒穆扬的,其实是穆扬自己。
有不少经商之人,为了自己的利益,难免都会企图钻一钻法律的空子。
尤其是企业做得越大的,钻的空子也就越大。
这其中,当然少不得穆扬。
其实真正到了穆扬这个地位,只要不是太过分的,相关人员多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毕竟大家互惠互利。
可穆晗风竟然硬生生,从中揪出了足矣一击命中穆扬的证据,让相关人员无法再睁只眼闭只眼,让穆扬不得不被绳之以法。
“那他现在…”童澈情绪平复了些,他闭了闭眼,轻声问,“他还在监狱吗?”
穆晗风“嗯”了一声,眼底冰寒一片,“当时判了十四年,他自己疏通关系,减到了十年,现在也还有六年。”
童澈放下心来,现在的穆晗风已经不可能再受他影响制约了,又遑论六年以后?
没听见童澈回答,穆晗风心底还是不由浮起了一丝不安,他自嘲笑了笑,“所以其实,今天秦婉说的也不完全错,我确实薄情寡义冷血心狠,连亲生父亲都能送进监狱。童童,你怕不怕我?”
最后一句话,穆晗风问得很深很沉,甚至扣在童澈腰间的手,都下意识添了力道。
童澈终于明白过来,穆晗风当时在密室里,为什么会问他会不会觉得小杰可怕了。
可这究竟有什么可怕?
可怕的明明就是穆扬,是秦婉!
童澈回过神来,抬头与穆晗风对视,望进他眼底暗藏着的不安与偏执,忍不住敛起了眉头,语气是少有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我当时不就回答过了,我不怕,因为穆扬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为人父!而且,我白天也说过了,不许你听那个秦婉胡说八道,你明明就这么好,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你说了只听我的!”
穆晗风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痕,却突然气鼓鼓凶起来的童小猫,蛰伏于心底的那最后一丝不安,也终于悄然散尽。
他眉眼松下来,蹭了蹭童澈的额头,轻声哄道,“嗯,是男朋友问错了,男朋友相信童小猫,也只听童小猫的。”
他又讲了讲后续。
穆扬进监狱那年,他才刚满二十二周岁,而他那所谓的弟弟还是个未成年。
事出突然,即便秦婉有心想扶亲生儿子当家做主,却也根本没那个能耐。
而穆晗风也无意真的做什么穆家当家人,他只是取回了原本该属于他的那部分,整合了自己的企业,做得更为稳当。
当然同时,也收走了秦婉母子俩人所有的荣华富贵,只给了她们一处阳城边郊的普通房子,穆晗风自认已经仁至义尽。
至于后来,这两人能怎么活,又能活成什么样,就跟他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了。
当然这五年间,秦婉也一直想方设法联系他,各种方法都用尽了,却还是联系不到他,从他这里也再要不到一分钱。
也正因此,秦婉才会闹今天那一出。
“不给钱不跟他们联系是对的!”童澈听得更生气了,竟还少见地骂了人,“秦婉简直是,简直是不要脸!”
头一次听童小猫骂人,穆晗风觉得新鲜,他低下头,笑着在童澈脸颊上亲了一口,“小猫,你怎么骂人也这么可爱。”
气鼓鼓的童小猫一秒漏气,红着脸嗔他,“不是…不是在说正事吗?”
“他们也配叫正事?”穆晗风嗤了一声,又去亲童澈的另一侧脸颊,语气放得温缓而认真,“童小猫,你记好了,我的正事,有且只有你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那部分把自己写哭了…
不过没关系,他们已经好起来了,以后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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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爱你们。
第53章 五十三个小风车
童澈耳朵尖又烧了起来, 可他还是忍着害羞,认真许诺道,“我的, 我的正事也只有穆老师一个, 我以后,以后一定会一直对穆老师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