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徐初檐握着方向盘,看了谢识一眼后笑了笑:“紧张吗?”
对于拜访自己母亲还要紧张这件事,谢识有些汗颜,摇摇头说:“没有。”
“是担心丑媳妇入不了婆婆的眼吗?”徐初檐饶有兴趣地看着前面,神情专注,说得话却又带着调侃,让谢识轻轻的拍了他一下。
见他缓和下来,徐初檐没再打趣,柔声安慰道:“没事,阿姨之前婚礼的时候就对我印象挺好的,不用担心。”
说到这儿,谢识觉得很奇妙。上一次徐初檐见到费芳的时候还是在婚礼上,那是演给大众的、演给媒体的假象。而这一次见费芳,却是实实在在地,用爱人的身份。
这也许就是他紧张的原因。
地方并不远,没过半小时就到了。工作了之后谢识想要给费芳换一个住处,但是她却怎么也不想换。于是谢识的老家还是在生他养他的地方,不远处甚至还有他上过的高中,远远望去整条街全是回忆。
费芳自从接受了治疗之后无论是身体还是脸色都好了很多,站在门口迎接两个人的到来,原本冷清的房子多了些人气。
“妈。”徐初檐将年货全部放在桌上,笑着喊了一声,将准备好的画递了过去。
这一声叫得自然,费芳也笑着应了一声,将东西放进里屋里,招呼两个人坐下。
房子特地的打扫过,还挂上了灯笼贴了窗花,费芳坐在沙发上,说:“一路过来顺利吗?没有遇到麻烦吧?”
“没有,很顺利。”徐初檐端正的坐在对面,笑得得体又温柔,他和谢识紧紧地靠在一起,看上去特别般配。
费芳点点头,说:“那就好,你们休息一会儿,晚饭马上就好。”
见她起身准备去厨房,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反应一致地站起身来说:“我来帮你吧。”
“不用不用,”费芳摆摆手,十分欣慰地看着两人说:“你们休息,饭马上就好。”
整个吃饭的过程和谢识想象地一样没有什么问题,费芳本来就是不太爱说话的人,吃饭的时候也只是问问生活上琐碎的小事,不把徐初檐当作电视里光鲜亮丽的影帝,而是像第二个儿子一样看待,再平常不过。
本来就是自己的家,谢识慢慢地也放松下来,喝了一口小酒,等到后来快结束的时候脸有些薄红。
费芳看着不由自主就依偎在徐初檐肩膀上的儿子,十分欣慰的笑了笑,将碟子里的鱼夹进徐初檐的碗里。对于这个影帝她其实一开始并不是十分满意,不是因为徐初檐有什么缺点,而正是因为太好了,她觉得不够真实。
谢识一家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她一直只希望谢识能够普普通通地过完这一生,能够给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填上最后一份温暖。
但是长久的相处下来,她自认为自己阅人无数,她能够从徐初檐的眼里看出对谢识的珍视。所以慢慢地,她也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家庭的新成员。
“他酒量一直都不太好,”她看着醉倒在徐初檐肩膀上的谢识,对徐初檐说:“以后还要请你多督促督促他。”
徐初檐侧头看了谢识一眼,将他的脑袋摆正了些防止滑下去,笑着摇头说:“不会,他想喝就喝,我可以在他旁边。”
他说得真诚,费芳也没再说什么,又聊了一会儿天,等到谢识完全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笑了笑:“这孩子小时候很活泼,有时候还很调皮,要不是从小成绩还不错,都不知道要被我打多少次了。”
说到这里,她眼底充满了笑意。徐初檐听到这儿也是点点头,回想起高中的谢识,确实是一个懒散又随行的少年。张扬又善良、肆意又洒脱。
“后来,家里遭遇了些事儿,他......也变了很多。”说到这里,费芳叹了一口气,又苦涩的笑了笑说:“不说这些,大过年的。”
“没事的妈,我都理解。”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真正的感同身受,徐初檐从小就失去了父母,虽然知道没人照料是什么感觉,但是像谢识这样的遭遇,他也没有办法用轻飘飘的一句“过去了”翻篇。
所有的温暖在一朝消失殆尽,而那个时候谢识才十八岁。
费芳点点头,“不过我还是很幸运,他能够遇到你。我能看出来你们在一起很高兴,当然你们比我更明白,我相信你们会一直幸福。”
她笑盈盈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我们这边的习俗,金额不大,不求你们白头到老,只希望不留遗憾。”
现在的感情大多来去自由,开始一段感情结束一段感情,总在一念之间。
徐初檐也发现自己最开始和谢识建立关系时,也仅仅只在一念之间。只不过经过了长久的铺垫,最后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方式。
他明白费芳在担心什么,但是他也不是会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人,时间会证明一切。
吃完饭,徐初檐将谢识抱回屋里,从行李箱里拿出衣服给谢识换上。床上的人身上还布满了昨晚的痕迹,面颊上薄薄的一层浅红。
不知道为什么,徐初檐就想到了“桃花面”这个词语。
为了防止某些事情发生,他快速的给谢识换上了衣服,将被子盖好之后,他开始观察谢识的房间。
这个房间很普通,但是很干净。上面贴了从小学到大学的毕业照,上面见证了谢识的成长史,能够发现他肉眼可见的变化。
像是进了秘密基地,他慢慢地探索着谢识的过去,拉开窗帘,一束月光照进来,借着光徐初檐轻手轻脚地将照片一一看了一遍,想从中补回他不在的那些年。
照片上的谢识笑得肆意随性,即使站在边角也是不能够忽视的存在。只是在高三的毕业照上,他浅浅的在旁边笑着,眉眼之间多了几分阴郁。
抵在墙壁上的手慢慢攥紧又松开,徐初檐移开目光,落在书桌上的全家福上。照片上的男人戴着眼镜,搂着旁边的女人,笑得随意。而女人将头发散开,拉着谢识的手温柔地面对着镜头。
是很和谐的一家人,如果不是直到谢识父亲已经故去的消息,徐初檐从心底都会生出一些羡慕。
他看了一会儿,觉得困意袭来便准备关窗睡觉。谁知他一动,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桌子上一大摞书全部掉了下来。
这动静很大,但还好谢识醉得不轻,只是翻了个身,小声地嘟囔了几句。
徐初檐笑着过去将他的被子捂紧了些,又在他充满酒香的嘴角轻轻一吻,便动身将掉落在地上的书本捡起。
书本像是摆了很久,有了些灰渍,他将书摆好,一张书签掉了出来。
凑近一看,并不是书签,而是一张借书卡。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每一个大学都有专属的借书卡。但是徐初檐看了一眼却愣住了。
是A大的借书卡。
虽然借书人的名字不一样,但是以他对谢识的了解还是能够轻易的认出来,就是出自同一个人。
上面的书本名称都有些熟悉,徐初檐回想了很久,才想起是自己在大学期间里在图书馆借的所有的书。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初檐坐在了椅子上,手里还拿着这张借书卡。月光照在上面,他看着书名有些出神,好像就看到了大学期间默默关注着自己,留意自己看的什么书,最后趁他不在去图书馆借的谢识。
他小心的拂去上面的灰,最后看了一眼之后将借书卡重新放进书堆里,在厕所里洗手之后躺在了床上。
谢识还在熟睡,徐初檐刚躺上去他就无意识的双手探了过来,轻轻的拥住徐初檐。
徐初檐将他紧紧的拥在怀里,久了之后怕憋到怀里的人复又放开。低头看着谢识的睡颜,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不仅仅是自己漫长的想念在推动着这段失而复得的感情,原来谢识也早就在那张尘封了很久的借书卡里埋下了伏笔。
想到这里他又十分懊恼,要是早一点重逢就好了,那个时候他们青春正好,可以用自己最炙热的感情包裹住对方。
不过这样不切实际的想象又让徐初檐觉得好笑,所幸他们没有耽误太长的时间,不偏不倚的就这样遇到了,好在时间没有亏待任何人。
他们在最完美与不完美的时候重逢了,在今后拥有对方的日子里,会雕琢出更完美的爱情。
第47章 047[正文完]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谢识脑袋昏昏沉沉的,外面的阳光已经照了进来,窗子微微开着,吹了一阵冷风过来,让他宿醉的脑袋有些清醒。
身边空空的,还有些余温,他揉了揉眼睛,穿戴整齐之后出了房间。
靠近厨房的客厅里坐了两个人,徐初檐在费芳旁边坐得很端正,说话时谈吐轻松和煦,谢识能够看见母亲带笑的侧颜。
徐初檐如果不冷着脸,看上去确实是一个好接近的人。谢识为了不打扰他们,悄声地走进洗手间里洗漱,在擦脸的时候腰间环了一双手,徐初檐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醒了?”
“嗯。”谢识擦干净脸,看到的就是徐初檐含笑的脸。
没有镜头的照射,忽视掉徐初檐那张脸,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确实像是一个普通的丈夫,温柔、沉稳、还带着些像是在初恋的热情。
初恋。
这样仔细想起来,徐初檐确实是他的初恋,从十几岁第一次见到徐初檐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喜欢过别人。
可是将这个问题反过来,他是徐初檐的初恋,可是在这漫长的八年里,他是对方的唯一吗?
显然不是的,他一开始和徐初檐建立这个关系的时候,就是因为徐初檐陷入了会所的危机,即使后面解释了,但是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值得考究。
他不愿意再多想,对着镜子里的徐初檐说:“昨天我没有失态吧?”
“没有,”徐初檐摸了摸他被水浸湿的鬓角,轻声说:“你喝醉了之后很乖,不说话也不胡闹。”
“那就好。”谢识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回客厅准备吃饭。
他们这一次时间并不是很充裕,徐初檐进组的时间离得不远,他们呆在这里的时间不足四天。
在家里陪费芳待了好几天之后,在最后一天谢识就提出要出去走走的想法,费芳也没有意见,嘱咐了几句之后就目送着两个人离开。
一路沿着街道走过去,谢识觉得眼前的一幕幕十分熟悉,但是却又不一样了。曾经水蒸气将天空点亮的面馆变成了一家药店,白炽灯冷冰冰的亮着;曾经他旷课跑出去打游戏的网吧也成为一片平地。
他一边看一边不由自主地和徐初檐介绍,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和徐初檐说这些,就像是把他们错过的那么多年补过来了一样。
徐初檐也很安静的在旁边听他介绍,有时候还会默默颔首,表示出自己感兴趣。
直到一条街走到尾,谢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话有点多,他不好意思之余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所学校,愣了愣之后指着说:“我们走到这里了。”
那是这里唯一一所重点中学,当初他就是以全年级前几名进的这所学校,谁知道最后也没能从这所学校毕业。
“进去走走?”徐初檐说。
谢识没有说话,默认了他的这个想法。刚走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住,说了老半天才允许两个人进去。
刚进学校就是熟悉的模样,道路两边的树木都好像是记忆里的样子,只是因为冬天的缘故只剩下两排光秃秃的树干。
宣传栏里张贴着优秀毕业生的照片,徐初檐的毕业照贴在上面。和现在不一样,高中时候的徐初檐没有现在这样强大的气场,只是眉眼之间有些阴沉。
谢识看了看小徐初檐,又看了看旁边的男人,笑了笑。
外面的万物都好像变了,但是学校里的一切都好像没变。
两个人安静的走到操场上,指了指一些还有记忆的地方,一边说话一边笑。
最后到了篮球场的位置,谢识站定看着那一块地方若有所思。高中的时候他和徐初檐约了一次篮球,结果对方却一直放水。最后忍无可忍,谢识把他堵到楼梯口,徐初檐却说“喜欢”自己。
是从什么时候双方都有了那个心思,谢识不知道,但是从那之后,他们互相渗透的人生开始了。
回忆往事在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谢识随便走了一圈之后就提出离开学校。徐初檐也没有意见,跟随他走出学校。
原路返回的时候徐初檐突然道:“说一说你大学的事情吧,我想听。”
“嗯?”谢识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说:“就和普通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每天上上课,做兼职之类的。”
只是兼职比普通的大学生多得多,但是这些都过去了,谢识也不想再多说。
徐初檐闻言却停下来,将谢识紧紧地用在怀里,没有说话,但是谢识能够听到耳边沉闷的呼吸声。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拥了很久,徐初檐慢慢放开他,两个人牵手慢慢走回家。
回家之后两个人收拾好了东西,来的时候拿了大包小包的礼品盒,回去的时候车上塞满了费芳准备好的特产,最后谢识只好拦住费芳,有些无奈地说:“妈,装不下了,下次我们再来好吗?”
“那好吧,”虽说是下次来,但也不知道会是哪一天。她眼神柔软的看着谢识,“那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按时吃饭知道了吗?”
即使都是快要三十岁的大男人,在费芳的眼里还是小孩,谢识点点头。徐初檐在身后揽过谢识,对着费芳说:“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