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疏遥低头看去。
钟时天窘得不能自已,手指紧得泛白,最后慌乱松开,“我不是……”
可没想到赵疏遥握住了钟时天的手腕,就这样牵着他往前走,说:“怕黑就直说。”
钟时天愣愣地被他带着走,“我不怕黑的……”
“少废话。”赵疏遥没有放开。
第二天,冯语秀母子俩没有出现,赵疏遥并没有感到轻松,他倒愿意他们俩在他面前得意洋洋沾沾自喜,直接出来膈应,总好过背后搞小动作。
他的预感果然没错,第三天,他们出现了,还是在赵疏遥的家里。
放学回来,他就看到房门是虚掩的,走进去,冯语秀坐在客厅犹如家里的女主人,而赵捷修则在房里转悠,眼里写满轻蔑。
“这么破的房子,雨天会不会漏雨?”赵捷修嘲笑着说。
“漏雨倒好,让他早点体会风餐露宿的生活。”冯语秀笑盈盈地看向赵疏遥,“你说是吗?”
赵疏遥眼神冷峻,“你们怎么进来的?”
“你可别忘了房子真正的主人是谁。”冯语秀手指转着两把钥匙。
“滚出去。”
“嘴巴放干净点儿。”冯语秀站起来,她今天特意化了眉眼凌厉的妆,就是为了在他面前找回气势,“你的好日子算是真正到头了,赶紧收拾东西走人,这房子的新主人明天要入住了。”
赵疏遥皱眉,“你把房子怎么了?”
“怎么了?当然是卖了,这猪圈一样晦气的地方,送给我我都不想要。”冯语秀说。
“我说呢怎么一股臭味儿。”赵捷修故意捂着鼻子,他脸上的伤还没好,却让他看着更讨人厌,赵疏遥一个箭步抓住他的领子手腕一转,赵捷修被勒得进不了气,嘶哑叫着,却抵不过赵疏遥的力气,猪崽一样被赵疏遥拖出门口再一脚踹出去。
冯语秀优雅的姿态崩坏,“赵疏遥你这个没妈养的!敢对我儿子出手我就报警了!”事实上他不敢报警,赵疏遥在外也是赵家人,要是撕破脸被传出去,赵家的声誉就更糟了,现在的赵家根本经不起一点摧残。
赵疏遥回身,毫不温柔地把冯语秀赶出去,末了还非常厌恶地擦了擦手,好像碰了脏东西一样。
“从我的眼前消失。”赵疏遥拿出放在玄关的竹刀,刀尖对着二人,“我不开玩笑。”
赵捷修明显一缩,他见识过赵疏遥的剑道,对付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简直比打沙包还轻松。
冯语秀眼神愤恨,“你敢对我们动手,你爸爸不会放过你!”
“我没有爸爸。”赵疏遥淡漠地说,他的竹刀抬过头顶,“三,二……”
“妈妈我们走吧。”赵捷修不停地拽着冯语秀。
冯语秀咬紧牙关,和儿子转身快步离去。
“没关系的儿子。”她劝慰赵捷修,也在劝慰自己,“钱已经拿到手了,赵疏遥明天就是流浪街头的乞丐,他一定会和他那**妈妈一样,不得好死!”
冯语秀母子离去后,赵疏遥泄力般坠下手,他转身回房,站在客厅中央,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被压制的情绪全都倾泻而出,他感到迷茫无助,还有不甘。
他太弱小了,什么也守护不了,连最后的栖所,也要眼睁睁地看着被别人占夺。
这里装着他人生中最好的回忆啊……
お母さん、ごめんね、私は弱すぎて、何もできません.(妈妈,对不起,我太弱小了,什么都做不了)
“疏遥我来了!咦?你家怎么没关门?”钟时天在门口探着脑袋说。
无尽迷雾中,忽然投射了一道光。
第四十一章
赵疏遥望过去,钟时天正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保温饭盒,却像个贼。他看到赵疏遥,自己倒先被吓一跳,“我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赵疏遥轻声说:“你来了。”
钟时天敏锐地察觉他的情绪不对,收起玩闹来到他身边,问:“发生什么了吗?”
赵疏遥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身体前倾,胳膊支在大腿上,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可他整个人都透着让钟时天心疼的落寞,在他眼里,赵疏遥理应是骄傲淡漠的,他看不得他这个样子。
“到底怎么了?”钟时天单跪在赵疏遥的膝前,眼睛毫不掩饰担忧和关怀。
在他的面前,赵疏遥允许自己脆弱,低声说:“刚才他们来了,说已经把房子卖了,钟时天,我连自己的家都守不住,是不是很没用?”
“才不是!”钟时天激动地说,“你不可以这样想自己!”
赵疏遥只是浅笑着摇头,带着嘲意,是在嘲笑他自己。
钟时天难受得心都揪起来了,他握着赵疏遥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你不会失去自己的家。”
赵疏遥抬眼,撞进了钟时天透亮的眼睛里,在这双眼睛里,他就是世界的中心。
至少,至少还有这个。
他缓缓地,将额头抵在钟时天的肩上。
感受到赵疏遥的重量,赵疏遥的气息,还有那让他安心的味道,钟时天忽然鼻子发酸,他抱着赵疏遥,手安抚地轻拍他的背,声音轻柔:“房子的事你不要担心,是妈妈买下来的,这周末就带你去办过户,你依然是这里的主人。”
赵疏遥心里一震,直起身子看着钟时天,“你说……什么?”
才抱了几秒钟!早知道晚点儿再说。钟时天惋惜不已,说:“本来想在当天再给你惊喜的……”
赵疏遥说:“为什么要买下来?这栋房子没什么价值。”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就是看不得他们欺负你。”钟时天鼓着脸说,“这里对你很重要,你肯定不想失去,我也不想看到你失去。”
赵疏遥嘴唇翕动,却许久没说出什么,钟时天见他眼睛里隐隐有光闪动,急忙说:“你不要哭啊,就是不想看到你哭才告诉你的。”
赵疏遥遵循自己的内心,一把将钟时天扯进怀里,紧紧抱住,嗓音微哑,埋没在钟时天温暖的颈侧,“谁哭了。”半晌,他又轻声说:”谢谢。
钟时天浑身过电一样敏感而舒爽,他忍不住蹭着赵疏遥,和他挨得更紧些。
为了能让赵疏遥早点安心,钟时天等不到周末,第二天的中午,就撒娇闹着江茹翘班带赵疏遥去过户,江茹拿他没办法,就开车接赵疏遥到市房产地交易中心。
上了车,赵疏遥便要对江茹说:“阿姨,谢……”
“打住。”江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把车开动了,“我也不光是为了你,也想保留雅子存在过的痕迹。房子在赵明凯手上一直是我的一根刺,现在总算拔出来了。”
钟时天也附和,“就是就是。”
江茹从后视镜看了儿子一眼,笑意满满。
赵疏遥也不再生疏客套,心里立下承诺,以后一定要报答他们。
钟时天像是感知到他心之所想,贴着他的手臂小声说:“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厉害的人,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都会后悔的。”
过户手续非常顺利,当赵疏遥拿到写着自己名字的房产证时,恍如在没有醒来的梦中。
江茹便看表便走到他身边,“时间还来得及,我送你们去学校。时天去买吃的了,等会儿你们在车上吃点。”
江茹难得见他出神,便笑道:“是不是觉得不真实?”
赵疏遥有些腼腆的点头。
江茹和他往停车场走,说:“其实最先向我提出买下这栋房子的,是时天。”
那日赵疏遥走后,钟时天便总在她眼前晃荡,还带着欲言又止地表情,她等了又等,最后还是撬开了他的嘴。
“妈妈,要不,我们买下赵疏遥的房子吧?虽然这是笔大钱,但我会替他还给你的!以后每年的压岁钱我都会上缴,然后假期会去打工,以后工作了也会把所有工资上交。我们买下吧,买下吧?”
江茹忍不住笑,“他还把所有零用钱都拿到我面前,说这是首付,都十七岁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幼稚?”
赵疏遥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茫然的甜蜜着,他想,钟时天为什么这么好?
钟时天站在车子外,见他们回来了,就招手喊道:“你们饿不饿?我买了蒸饺和豆浆!”
赵疏遥快步走到他面前,目光闪动,迫切想要做什么。
钟时天不明所以,举起蒸饺说:“吃吗?还热乎的。”
赵疏遥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再接过蒸饺然后上车。
钟时天眨了眨眼,赵疏遥捏他的脸?为什么要捏?
直到江茹催促,他才迷迷糊糊地上车。
赵疏遥的动作困扰了钟时天一个下午,去街舞社活动时,他把这个问题告诉阿又,阿又惊奇地说:“捏你的脸需要理由吗?”
钟时天捧着自己柔软的脸颊说:“可他从来没有捏过,我送上去给他他都不捏。”
阿又怪异地说:“那个他是赵疏遥吗?你还送上去,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啊。”说起这个钟时天就笑开了花,“他亲口承认了,嘿嘿。”
阿又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正是因为这个,他和赵疏遥之间的关系才更让他怀疑,阿又不禁低声问:“说实话,你和他是不是有点儿什么?”
“什么?”钟时天茫然。
阿又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然后扑上去搂着他一阵蹂躏,叹息着说:“要是你被带偏了可怎么办?”
“偏什么?你这人说话怎么不连贯?”钟时天艰难地喊。
阿又把他放开,说:“下个星期我就不来跳舞了。”
“为什么?”
“我爸我妈,还有老师,各路亲戚全部出击,让我收心好好学习。”阿又说。
钟时天了然,阿又一整天游手好闲,他都要忘了这是个备考生了,可想到不能常见阿又,他又觉得不舍,“跳舞就不能学习了吗?”
“你以为每个人都向你一样学霸?”阿又笑着推了下钟时天的脑袋。
钟时天又想到,阿又能留在学校的日子也没几天了,他毕业之后,要见他更难更少,顿时寂寞地说:“你毕业了我上哪找你去?”
阿又煽情地说:“你抬头,看到天上的星星,最亮最帅的就是阿又星了……”
“不要脸。”钟时天嫌弃地说。
“你舍不得我啊?”阿又笑没了眼,“我可太感动了,我还以为我走了之后,你把全身心都献给赵疏遥,阿又是谁你都不记得了。”
“说得我这么重……重……”钟时天隐约觉得那里不对。
阿又替他补充了,“重色轻友,你和赵疏遥果然有猫腻。”
“厚此薄彼!”钟时天红着脸说,“猫你个头啊!你们在我心里都一样的!”
“一样的?那我摸摸你的脸,拍拍你的屁股,你怎么就没心跳脸红一直惦记着?”阿又绕了回来,“我还敢摸你的蛋呢。”
“杜昊!”钟时天张牙舞爪地扑打他。
阿又笑着挨了,心里也有些怅然,毕业了就见不到这么可爱的家伙了,可怎么办呐?
活动结束后钟时天一个人往校门口走,赵疏遥先回家了,说是有东西要整理,钟时天一个人走总觉得那里怪怪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荣昌路。他想既然都到这儿了,不如就去赵疏遥家找他,和赵疏遥一起去他家吃饭。
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两个形迹古怪的人徘徊在赵疏遥家门前,再走上前一看,其中一个正是那天和他打起来的赵捷修,那另一个女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于是他脸色难看了起来,不耐道:“走开走开,别挡道!”
冯语秀见他推开铁门走进去,以为他是新户主,便说:‘你今天刚搬进来?“
赵捷修认识他,恶声恶气地说:”妈,他和赵疏遥是一伙儿的!我的脸就是被他打伤的!”
“什么?”冯语秀细眉高扬。
钟时天把铁门一关,隔着门非常不客气地说:“你们还来干什么?想找疏遥麻烦?先过我这关!”
赵捷修不屑道:“找他麻烦我还闲无聊,好心告诉你一句,赵疏遥不住这儿,他现在可能在天桥底下吧。”
钟时天大概猜到他们来是干什么的了,无非就是想看赵疏遥的笑话。他还真没猜错,冯语秀母子俩就是想在临行前看眼赵疏遥丧家犬的模样开心开心,可没想到的是,正当他们还想再嘲时,屋里走出来一个人,身材修长如竹,容貌俊秀,气质冷清,怎么看都是赵疏遥!
赵疏遥的目光先落在钟时天身上,在看向门外的那对母子,脸色沉下来,“你们怎么还没滚?”
冯语秀表情极其难看。
钟时天忽然想到什么,噔噔噔快速跑进房里,不到二十秒又跑出来,手里拿着个小本本,特别臭屁地举到冯语秀面前,“看到没!这房子是我们疏遥的!你们的计划没得逞真是不好意思了呢!”
冯语秀瞪大眼,这房产证上明明白白写着赵疏遥的名字,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像伸手去拿,但钟时天立刻收手,凶恶道:“疏遥说要你们滚你们没耳朵吗?在挡在我们家门口我可要报警了!”
说这他还真的拿出手机。
冯语秀眼中闪过慌乱,她不知道这小胖子是什么人,找目前的接触,他还真可能报警,于是只好拉着儿子,维持着最后的优雅忿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