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听不出是什么戏曲,但是再听下去,有点儿像越剧的唱法,可是仔细辨认,却又带着地方独有小调的感觉。
北风呼啸,寒风似乎夹杂着冰碴子,吹得搭建高台的塑料布哗啦啦作响,台上穿着单薄戏服的人像是没感觉似的,一颦一笑,一转身一俯首,都标准得像标杆似的,仿佛寒风避开了他们一样。
这么热闹的市集,却没几个人听曲,只有穿着棉布大褂的老年人缩头缩脚的蹲在台下听着,还有两三个孩子看热闹似的在台下起哄,除此之外,门阀凋敝。
慕知禾挤出人群,跑到最外沿,站在戏台下看着。
时轻舟也跟了过去:“知禾,怎么了?”
慕知禾微笑着说:“没什么,我就随便看看。”
他记得小时候,他经常跟他妈妈回老家,老家那边也有赶集,也有戏台子,戏台子下坐着寥寥无几的老人……
再后来,他外公外婆去世了,他妈妈也去世了,前几年,他回了一趟老家,以前赶集的戏台子没有了,唱曲的人也不在了,那里建起来学校。
这时,几个摄影师终于跟上来了,说着:“二少,慕哥,我们走吧,这外围人多,挤不过啊,还是去市
中心比较好拍。”
慕知禾看了台上一眼,摄影师尽职尽责的拍摄着。
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寒风呼啸似乎要将他们身上薄薄的衣衫给撕扯开一样……
时轻舟疑惑问:“他们不冷吗?”
慕知禾眸子里尽是对这种艺术家的敬佩:“这大冬天的,穿成这样,怎么可能不冷?”
时轻舟不解:“那他们还唱?”
慕知禾温和解释说:“戏曲艺术有一个传承精神,就是一旦开唱了,就要认认真真的唱到最后。就算没人听,也要唱。”
时轻舟觉得这些人是受虐狂。
终于,一曲唱完了,那唱戏的人退幕,不管有无人看。
慕知禾轻笑:“我老家也有这种戏台子,不过被拆了。我老家那边偏向秦淮小调。”
时轻舟眯了眯眼:“嗯?唱一句。”
慕知禾闻言一愣,见时轻舟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拿着小红花的老师,他满怀期待的眼神里似乎写满了想要小红花的欲望。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的时轻舟很容易让人心软,就好像拒绝他是一件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慕知禾有模有样的摆着姿势,他两手仿佛拿着折扇,从容且有条不紊将凭空捏造的折扇在空中展开,仿佛台前有万千客人,他唱着:“春花又一艳阳天,白驹过隙无少年呐……”
时轻舟暗自咋舌,这唱腔,这身段,可谓是大师级别了,虽然他也不知道大师是什么样的。
他喜欢这样的慕知禾。
这样的慕知禾不会拒绝他,虽然他知道此刻慕知禾只是把他当成病人。
摄影师夸赞着:“慕老师唱的真好。”
慕知禾笑了笑:“走吧,去城中心。”
到了市中心,视帝郑振跑过来说:“慕老师,前面有一家西餐厅,招钢琴师,报酬挺高的,我是不会弹钢琴,不然我就去了……”
慕知禾点点头:“谢了。”
郑振:“万一到节目的最后,我缺了点钱,您正要有多的,资助给我一点。我不想被淘汰……”
慕知禾笑了:“你跟几个人这样说了?”
郑振:“就你一个。”
时轻舟:“我刚看你跟王元还在搭讪。”
郑振:“时少爷,有些话不要说得太明白嘛。
”
慕知禾不得不承认,郑振确实很有梗,他的花式打脸也成了这节目的看点之一。
他按着郑振的指引到了西餐厅,应聘了钢琴师。
那位邻班的微笑说着:“曲子您随便弹,不要断断续续就可以了,反正来西餐厅的也没几个是来听音乐的,大部分来了三四次才发现这里竟然有人在弹钢琴。哈哈哈,不过慕老师出马,就很难说……您随意,不用管我们这里的规矩,我们这里没什么硬性规矩……”
慕知禾礼貌笑了笑:“好。”
他穿着节目组发的灰色卫衣与黑色夹克棉袄,坐在钢琴前,本来服饰跟钢琴一点儿也不搭,但是没想到他往钢琴前一坐,瞬间气质就出来了。
像一个高雅的王子一样,平静的看着钢琴上曲谱,修长白皙五指如同会跳动的音符,在劣质钢琴上弹奏出和谐而又美好的音律。
那摆着的曲子只是一首简单的c小调。
慕知禾试了几个音,发现这钢琴可以弹《第二协奏曲》。
《第二协奏曲》是一首很柔和的英伦小调,但是极其考究钢琴的音质与演奏者的水准。
既然邻班的说随意,他就随意了。
“哇,真是慕知禾啊,我是小禾苗啊……”一群女孩聚集过来:“时少爷也在这里,你们这是在拍《赚钱》吗?”
慕知禾旁若无人的弹钢琴。
声音一流出,一群女孩儿尖叫起来,有的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慕哥,我们爱你一辈子。”
“我永远是你的小禾苗……”
“啊啊,上次演唱会抢了四五天的票没抢到,这次让我遇到真人了……”
时轻舟坐在旁边看着,小小一方角落里那人那眉那眼,就好像头顶的白炽灯的是滤镜一般,那滤镜过滤掉了那人所有的不好,然后只剩下所有的好。
他姿态从容且优雅,手指轻挑慢捻摁出柔和的旋律,整个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与他的钢琴声。
就好像,曲音流过的地方,温暖如春。
他的心悠然间被无数猫爪抓着,痒痒的,但是隔着皮肉,他又挠不到实处,悬在半空中,他想一巴掌将那几千只乃至几万只猫拍死……
这时,从后方传来小提琴声。
林申拉着小提琴朝着围观的众人
走来。
经过前两期炒作,林禾cp粉无处不在,现在看到林申像一个高贵的绅士朝着慕知禾走去,一个钢琴一个小提琴,将一首柔和轻快的曲子弹得好似沐浴在英伦田园……
这一场音乐盛宴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在做梦。
cp粉们疯狂了。
“发糖了,发糖了。”
“我萌的cp成了真的了,啊啊啊啊啊,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美好,这糖我可以再磕五百年……”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做一辈子的林禾cp,这是什么神仙cp啊,高山流水遇知音啊,你来弹,我来和……妈妈呀……”
“啊啊啊,我要爬墙,我再也不萌时慕cp了,霸道总裁神马的去见鬼吧,这对才是真爱啊,天惹,音乐家cp,琴瑟和鸣……”
“时少爷还在那里呢,爬墙小声点,不要被他听到。”
“哦,他在那里管我什么事?”
“who TM care 他的想法啊?他的想法重要吗?”
“也是,不重要,那继续爬墙吧,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爬墙,我要做愉快的林禾cp脑残粉!”尖叫中。
第20章 奶狗的职业素养
时轻舟听音乐的心被搅得一团糟。
日了狗了。
这群家伙,站错了cp,还敢这么放肆,现在国家不是严格打击邪教吗?各处小巷子里不是还写着“打倒邪教,崇尚科学”吗?这群邪教为什么还不铲除,留着过年吗?
靠靠靠——
看着面前两人一弹一和,一钢琴一小提琴,美妙跳动的音符就好似落英缤纷般浪漫,空气中充满了暧昧气息。
时少爷要疯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朝着前面走了两步,想把慕知禾拉走,但是刚走了两步,他又退缩了,他害怕慕知禾又觉得他占有欲太强跟他闹矛盾。
他现在跟知禾相处的还算融洽,他不想把关系弄僵,但是不把慕知禾拉走,他心里不好受,他控制不住自己。
胸腔仿佛有什么要炸开了,仿佛那无数只挠他痒痒的猫突然发疯了,亮出锋利的爪牙,在他心脏上挠来挠去,把他挠的千疮百孔……
周遭的空气与呼声就像一张宣纸,而那宣纸沾满水,贴在他的脸上,如果古代酷刑贴加官……周遭的尖叫声将这酷刑无限制放大,痛苦蔓延至四肢百骸!
妈的,一定要控制住,不能让林申那小人得逞,只要我控制住了,打倒邪教,指日可待。
控制住,一定要控制住,我现在是奶狗人格,如果我还跟以前一样将慕知禾占为己有,那不是露馅了吗?
一旦露馅,慕知禾就会知道我骗了他,那以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时轻舟给自己下定心丸。
可是……
真的控制不住了。
谁他妈的说奶狗一定要老老实实听话?这个人可是慕知禾啊,老子为了他都精神分裂了,连平时自己最看不起的奶狗都装了,他却跟别的狗在卿卿我我,他当着我的面在摸别的狗,他竟敢撸别的狗……
啊——
时少爷要炸毛了。
这时,才进门一位大叔牵着一只圆滚滚的小奶狗,小奶狗肥圆肥圆的,像个南瓜一样滚到餐位下,小奶音哇呜的叫唤着,欢快的摇着尾巴。
狗的主人是一位中年大叔,大叔微笑着:“你就蹲在这里,我马上回来。”
奶狗蹲在餐位面前,萌萌
哒的等着自己的主人。
中年大叔走到餐厅的一角撸了撸其他客人的狗。
那奶狗一脸幸福的看着它的主人撸其他的狗,时不时的还欢快发出一声小奶音……
时轻舟走了过去,对奶狗说着:“你他妈的能忍?去干它啊。”
那小奶狗奶音哇呜的叫唤着……
时轻舟鄙视这奶狗,瞥了眼撸别人阿拉斯加的奶狗主人一眼,说:“我要是你,我就干那条狗……”
奶狗转过身,拿着滚圆的屁股对他。
靠。
时轻舟很烦躁,他用脚推了推奶狗:“活该你主人不要你了,死蠢死蠢的。”
奶狗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反扑过来逮住他的鞋子咬:“哇呜。”
时轻舟看向不远处狂欢的人,心情越来越烦躁。
算了,不听了,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就朝着餐厅外走去。
慕知禾看着时轻舟面色难看朝着餐厅外走去,顿时弹错了一个音。
他心乱了,虽然手上的钢琴继续,但是却调不成调。
慕知禾的调子乱了,林申也就没办法和上,他心里十分不痛快,就好比,他觉得慕知禾是白月光,只能远看,他从未想过指染,但是他只希望他是永远的白月光,他不触碰,别人也不许靠近。
现在时轻舟靠近了,他却无能为力。
慕知禾有点负罪感,说不上来这点负罪感来自哪里。
在这个粘人的时轻舟副人格的认知里,他们是恋人,而他当着时轻舟的面跟人合奏,看时轻舟这情况,大概是生气了。
时轻望嘱托过他,让他避免时轻舟情绪波动太大,而现在,那副人格指不定去哪儿生闷气。
他连忙终止了这首曲子,说着:“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卫生间。”
说着,他朝着餐厅门口走去。
粉丝们尖叫:“慕哥,卫生间不在外面,在后厨这里,在这边……”
第21章 给,养你
铅灰色的天逐渐暗沉,冷风贴着人面刮过去。
出餐厅被冷空气一冻,时轻舟手冰凉冰凉的,但此刻,心比手凉。
他将煎饼果子随手扔进垃圾桶里,之后把手揣在兜里,瞬间全身都暖和了。
等等——
刚扔煎饼果子的时候,好像随手把零钱扔了。
他下午买煎饼果子时候,那个大妈找了他三十多块的零钱,为了躲避节目组的搜查,他把零钱塞在装煎饼果子的袋子里。
扔冷掉的煎饼果子,好像忘记把零钱拿出来了。
他摸了摸全身,真的没钱,那零钱还在煎饼果子的袋子里。
时轻舟转身看向垃圾桶,他现在全身上下一毛钱都没有,如果不想晚上饿肚子的话,他只能去把煎饼果子从垃圾桶里掏出来……
他回到垃圾桶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没法下手……
他时不时的拿脚踹一踹,看看煎饼果子掉在哪儿了。
总导演魏双吃完饭溜达的时候,正好看到豪门贵少爷时轻舟在垃圾桶旁边拾荒。
啧啧啧,这群富家子,没有家族的庇护,就他妈的是个捡破烂的。
咚的一声——
时轻舟踹了一脚垃圾桶,他朝着垃圾桶里看去。
魏双疑惑,时轻舟不像是能捡垃圾赚钱的人啊,他到底在干什么呢?
他走过去问着:“时少爷,你在干什么呢?”
时轻舟心情烦闷:“关你什么事儿,滚开。”
魏双正要抬脚走,却看到时轻舟在旁边的绿化带里弄了一根枯树枝,他用枯树枝去拨弄垃圾桶,好像在找着什么东西。
他很好奇时轻舟究竟在干什么,他又折回去:“你在干什么?”
时轻舟瞥了他一眼:“想知道?”
魏双点头:“恩。”
时轻舟:“给我三千块。”
魏双:“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时轻舟:“不想知道就快滚。”
魏双撇了撇嘴,这年轻人,一点儿也没礼貌,他走到拐角处,却发现时轻舟还在搞垃圾桶。
堂堂大少爷,不可能对一个垃圾桶情有独钟,而且垃圾桶里一个塑料瓶子都没有,他究竟在搞什么?
魏双充满了求知欲,走了过去,问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