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晓寒说的当然是实情,奇遇的用户多是年轻人,以学生群体居多,非常笃信创始人之间的神仙爱情,也由此成为网站的忠实用户。草率地结束吴蔚然和戚晓寒之间的婚约,不仅有损奇遇的商业形象,甚至有可能会丢失网站原有的核心用户。奇遇毕竟还没有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的程度。
吴蔚然艰难地笑了笑,说:“我明白,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我是说,咱们可以有个心理准备,还有其他的准备……”
吴蔚然说到这里,越说越心虚,他现在夹在戚晓寒和程郁两个人中间,戚晓寒于他有恩,没有戚晓寒或许就没有吴蔚然的今天,在事业路上戚晓寒说是他的引路人也不为过。但另一半又是自己魂牵梦绕、苦苦追求等待多年的程郁,而眼下的境况,又都是吴蔚然一手造成的,他连一句造化弄人都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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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蔚然在海城待了一段时间又回到越城,却没看到程郁在店里,只有马悄悄在守着,吴蔚然向马悄悄打听程郁的去向,马悄悄便同他说:“这不是放暑假了吗,老板跟朋友去山上拍照了,今晚不回来。”
朋友,吴蔚然可从未听说程郁还有什么朋友,程郁不是能交朋友的性格,他也亲口说过跟人关系不亲,更何况这还是亲密到能一起过夜不回店里的朋友,吴蔚然心头警报大作,面上却不显。
他闲聊一般同马悄悄说:“拍什么照,还要一整晚不回来?”
马悄悄告诉他:“这不是夏天了吗,是观测天文的好时机,城西有个天文观测中心,那一大片空地每到夏天都有很多人去露营的。老板去年去过一次,今年第二次去,说把情况摸清楚以后,要带我们店里的人一起去玩呢。”
吴蔚然心中酸溜溜的,他发觉程郁的确是变了许多,不仅有了自己的事业,还有了从未提起过的朋友,更有对他崇拜又依赖的员工,程郁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竟是真的。
程郁第二天回来,背着一个巨大的相机包,他出去玩了一趟,面色极佳,跟着几个年轻的男孩女孩有说有笑地进了院子里,还一边问他们:“还住之前的房间吗?”
几个人原本要点头,斜眼看到站在门口的吴蔚然,便奇道:“程程,你把这几间屋子收拾出来了吗?还有空的吗?不如我们住在这边吧!这边多好呀,比楼里自在多了。”
程郁看了一眼,说:“也行,不过还得再打扫打扫,你们先坐一会儿,我让人收拾。”
吴蔚然恼怒地进了房间,程程,肉麻死了,他心想。
第105章
程郁带着几个人一起给吴蔚然隔壁的几间空房打扫卫生,吴蔚然坐在房间里越想越气,原来他现在在程郁这儿什么都不是,就连住的房间也不是独一无二的了。听着隔壁的动静,吴蔚然终于忍不住了,他起身打开门,站在两间屋子的中间,倚在墙上。
“老板,忙完了能过来一下吗?我有点事。”
程郁蹲在地上给组合柜拧螺丝,没有回头,只道:“有什么事,你说吧,我这儿要忙好一会儿呢。”
吴蔚然便说:“那能先过来一下吗,我这儿的事比较急。”
程郁只好站起身拍拍手,跟着吴蔚然回到他的房间,问:“怎么了,什么事?”
吴蔚然便说:“之前不是说给我安排独立卫浴吗,他们来了,是不是就要公用了?”
这话说的颇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但是程郁先前的确也说过卫浴是特地给吴蔚然建的话,深究起来单人间里也原本就该包括这些,于是程郁只能耐着性子同他解释:“他们只住几天,不会太影响的。而且这边一排房间之前没有过做客房的打算,所以配备实在不够,只能临时打地坪,连下水管道都是前段时间才接通的,你也都看到了,如果你没办法接受这种条件的话,也可以搬回楼上,楼上的单人间就是标准的单人间。”
吴蔚然的意思是想让程郁说几句软话,并没有真的要跟他解决事情的意思,没成想程郁这么公事公办,反倒把他噎得没话说,吴蔚然只好强行换了个话题,说:“我听说你去外边夜观天象了,就是跟他们一起吗?”
程郁点点头,说:“嗯。”
吴蔚然便说:“能跟他们去拍星星,怎么不能跟我去拍,我也是搞过宣传干过这行的,相机我也会用。”
程郁脸上的表情更加奇异,好半天才说:“可是他们都是越城市摄影家协会的。”
这话言下之意就是所有人水平都比吴蔚然要强,吴蔚然在程郁这儿一点好处也没捞到,挫败地盯着他,程郁说完话,见吴蔚然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了,便准备离开,吴蔚然却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他伸手将程郁抱在自己怀里,程郁背对着他,方才在打扫卫生,身上还脏兮兮的,于是无措地扎着手,不知是该上手推他,还是凭自己的力气甩开他。
吴蔚然低声说:“程郁,别怪我了。”
听吴蔚然说这话,程郁反倒平静下来,他说:“吴蔚然,之前是你主动放弃的。我重新开始另一段生活,也并没有那么容易。”
吴蔚然连忙说:“都是我的错,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程郁似乎是笑了笑,说:“我没有生你的气,而且我说了,是我们两个都有问题。但是吴蔚然,我有我在意的过不去的坎,我不想做一段正式关系背后被指指点点、不能堂堂正正存在的那个人。”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我从小就因为这种偷摸苟且的关系而过得不幸,我们能遇见也是因为我不想让我自己也活成那样,现在我更不可能重蹈覆辙。吴蔚然,或许你觉得这没什么,但我不行。”
吴蔚然将程郁转过来,面对面,迫切而惶恐地跟他说:“我没有觉得这没什么,我这次回海城就商量了这件事,但是程郁,奇遇面临北上的关键阶段,我没办法扛着全公司的责任去冒这个险,你能给我一段时间再等一等吗?”
程郁轻轻地推开他,说:“你也可以不用冒险,因为我现在过得很好,你过得也很好,我们都没有必要难为对方,难为旁人。”
吴蔚然盯着程郁看了一会儿,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从前看到翟雁声时那种物伤其类的感觉是对的,程郁在感情上比任何人都要理智,他才是那个冷心冷清,永远可以轻描淡写抽离,且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炽烈爱意,都很难触动他的根本,很难让他有所动容的人。
吴蔚然苦笑着说:“是,你可以过得很好,但我不可以。因为程郁,你说得对,你的确没那么爱我,但我比你想象中还要爱你。否则你根本不会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程郁垂着眼睛,睫毛抖动几下,然后以自己要忙着干活为由,匆匆离开吴蔚然的房间,留下吴蔚然一个人颓唐地站在原地。
程郁心乱如麻,好好的一个螺丝硬生生被他拧得滑丝了,程郁将手里的钳子扔在地上,叹了口气。
程郁叫来店里的员工,让他们看着把柜子组装好,自己则回到房间里待着。他又习惯性地站在窗前向外边望,手里端着一杯水,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吴蔚然发的消息。
“程郁,你要是不在意,为什么总是站在窗前看我。”
程郁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机收回口袋,离开窗前,可手机很快又响了,仍旧是吴蔚然的短信,他说:“程郁,我们第一次遇见那天,你也这样站在窗前看我。我不信你忘了。”
程郁没忘,程郁怎么可能会忘。和吴蔚然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第一次体会到平静而安稳的生活,体会到在平凡的生活里爱上一个人的滋味,他一直过得与常人不同,是吴蔚然让他知道落地以后见着太阳的感觉。那种他们蜷缩在狭小逼仄的宿舍里,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滋味,一旦品尝过,就很难再忘记了。
程郁也觉得自己拧巴,吴蔚然巴巴地找上门来,又一番痴心,程郁自己扪心自问,好像也并没有恨他,点头应下好像也顺理成章。但程郁只要想到吴蔚然和戚晓寒那名正言顺的关系,就如鲠在喉,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程郁若有若无地觉得,自己这种心情不止是过不了他说的那个坎,或许更多的,是他对戚晓寒的羡慕与嫉妒。戚晓寒什么都好,有漂亮的相貌,有得意的事业,有绝对独立的性格,她性格健康人格健全,大方利落,能力出色,所以她站在吴蔚然身边,看起来是那么理所应当。而戚晓寒所拥有的的这一切,或多或少都是程郁没有却一直想要得到的。
程郁的这种嫉妒,或许可以更早地追溯到曾经在云城被他撞见的那一对背影。吴蔚然和戚晓寒并肩走在程郁面前的样子让他始终难忘,那是他如此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是那么不值一提,那么见不得光,又那么困顿难堪的瞬间。
吴蔚然原本有机会跟戚晓寒这样的良配结为天作之合,但他却一门心思追着一无所有的自己,程郁自小从没有在任何事上获得过强烈地自信,自然也包括感情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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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久久没有回复短信,原以为吴蔚然就此作罢,没成想他的房间门被敲响了,吴蔚然将门敲得很响,大有程郁不来开门就会一直敲下去的意思。
程郁怕引来围观,连忙打开房门,放吴蔚然进门。吴蔚然一进门就把房门关上了,然后又眼疾手快地拉上程郁房间的窗帘,整个房间陷入昏暗,吴蔚然拉着程郁的手腕逼近他,两人对视,程郁的眼睛眨了眨,他在紧张。
“首先,程程什么的太肉麻太难听了,你怎么让人这么叫你?”吴蔚然问。他语气不善,像班主任拷问犯错的小朋友。
程郁莫名其妙,飞速眨了眨眼,不知该怎么回答吴蔚然的问题,没想到吴蔚然紧接着又说:“摄影家协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时间和设备还有钱堆起来的,有时间换个好设备去外边拍几套片子,我也能进。”
吴蔚然这话说得有点夸张,所以自己也有点心虚,因此没有给程郁反应的时间,紧接着说了下一件事:“程郁,你在意的事情我肯定会解决好,我追你到这里早就想过你会怎么推辞拒绝我。反正你本来就是这种扭捏拧巴难搞的性格,不逼你你就会一直这么换着法推拒。所以程郁,我现在要跟你讨个期限,三个月的时间,如果我搞不定,那随你作吧,如果我搞定了,你就别想跑了。”
吴蔚然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的话,程郁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说:“可是我觉得程程挺好听的,从来没人这么叫过我。”
吴蔚然气笑了,他勉强不跟程郁计较之前的事情,只捏着他的手腕逼问他:“我现在只要你一句准话,程郁,三个月的期限你倒是给还是不给?”吴蔚然问完,又道:“没关系,你要是不给,我就每天都来问一遍,过不了几天店里的人就都要知道我天天敲你的门了。”
程郁被吴蔚然惊得没反应过来,听他这样说只能屈辱地说:“吴蔚然,你逼我。”
吴蔚然不说话,只盯着他,偏要他给个答复。吴蔚然发觉唯有一直逼着程郁,才能迫使程郁在某些大的问题上做出抉择,曾经他在自己和翟雁声之间左右摇摆的时候,也是需要吴蔚然这样逼他一把,才能让他下定决心。现在吴蔚然故技重施,程郁好像一点都没发现,他是变了很多,但性格深处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
对峙间程郁偷偷抬眼瞟了吴蔚然一眼,发觉吴蔚然就一直这么死死地盯着他,连忙又垂下眼睛不说话。于是吴蔚然又使了使劲,将程郁的手腕攥得更紧,程郁吃痛,抬起头来,对上吴蔚然的眼睛。
吴蔚然大有程郁不答应就会照说照办的意思,程郁的目光在吴蔚然脸上反复绕了几圈,发觉吴蔚然的确是铁了心了,而自己现在体力不占优势,境况也不占优势,吴蔚然要真在店里闹起来了,程郁就收不了场了。
于是程郁崩溃地点头,说:“我答应你,你快点松开我然后出去!”
见程郁点头应允,吴蔚然便笑了,他低头飞快地在他额上啄了一口,说:“是啊,我逼你了,可谁让你是属算盘的,拨一下才动一下。你不动弹,只能我动弹了。”
第106章
程郁被吴蔚然逼着给了应允,却好几天没见到吴蔚然,他早出晚归,而程郁的小店也进入游客旺季,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年轻客人多,程郁能跟他们聊得来,也就没有钻在吴蔚然这事的牛角尖里出不来,正巧多日没见到吴蔚然,程郁索性将之前的事抛在脑后,尽心尽力做起他的好老板。
正巧到了七夕节,店里的年轻人想要过个本土情人节,其实是找个理由扎堆聚一聚,就跟程郁说了想法,当天晚上大家就在院子里将几张桌子拼起来,一人一道拿手菜,将几张桌子摆了个满满当当。
挨着桌子坐下,程郁坐在上首,客人们起哄,让他开饭前先说几句。这对程郁来说是比较新奇的体验,以前他总是听别人怎么说,然后跟着别人去做,像这样以他为中心,还要围绕着他来做事的状况,是他做了老板以后才有的体验。
程郁难免羞涩,简短地说了几句便让大家开饭,店里住了十多个客人,除去今晚原本就有安排的,几乎尽数到齐,虽然大多数人都是陌生人,互相并不认识,但并不影响饭桌上热闹的氛围。
因为是七夕节,桌上聊的话题也都偏向感情方面,程郁平时就不在他们的谈话中插话,现在就更不会插嘴,只一边吃菜一边听他们说话。正在聊着,门外有人进来了,正是一整天不见人影的吴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