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人已经疯了,杀了他妈,现在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江北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多少骄傲的成分,平淡到只是在陈述一个家长里短。
艹……听完余秋竹吹牛逼之后,大家再也不真情实感地信这些基佬的鬼话了。
前一个刚要拿着多动症病例当令牌,企图杀人不犯法,后一个干脆把人逼疯了塞进精神病院——咋这么能吹啊。
不过有一说一,现在203寝室这势均力敌的直弯比确实有些惊人,除了那个把厌恶写在脸上的前·203成员,现在还剩一个闭嘴不言的程嘉衍内心相当挣扎。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也有点介意,不过和黄文耀不接受就要抹除的态度不同,他出于对唐清之和江北两个人莫大的“敬爱”之情,正在努力强迫自己,接受这个超出了他认知范围的事实。
“出来小程,我跟你聊聊。”老干部任亦然一把捞过揪成一团的程嘉衍,把人捎出了寝室。
“嗷呜,我出去跟冉冉打个电话!”周泉也猛然反应过来,拿起手机就往外冲。
江北看了眼外面三个,又看了看剩下的两人,耸肩:“算了,我也给怀儿打个电话吧。”
于是理所当然的,寝室里就只剩下那两个闹出了事的基佬。
……
最近不必要的心情起伏有点过多了,此时此刻一口气出柜加表白的余秋竹,居然觉得心如止水,甚至想开瓶酒庆祝一下。
“你眼睛都肿了,给你拿个冰毛巾敷一下吧。”余秋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去衣柜里拿了块软毛巾去水池便浸了点冷水。
现在对他好都可以光明正大的了,再也不用披着个直男兄弟的外壳了,余秋竹难得觉得有些舒爽——原来出柜也没那么难。
啊,离上了他又更进一步了呢。余秋竹为自己欢呼雀跃。
但是另一边一贯稳如老狗的唐清之,此时心里却是异常忐忑的。
实在跟他想得不一样啊……刚刚他说的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如果想要又进一步的动作那就快点表示啊?愣着干嘛难道还要让我追你吗?!
他拿过毛巾来,嘤嘤呜呜地敷着眼睛,半晌才挤出一句带着些哭腔的话来:“谢谢……”
与此同时,进入顿悟结界的余秋竹好像换了个人一般——心虚、紧张、害怕、还有一丝丝狗,全都一扫而空了。
毕竟他现在做什么都是动机明确了。
良久,余秋竹轻轻将他捂着眼睛的手拿下,又用着虚力将他的下巴轻轻抬起,末了认真地端详他通红的双眼,温和的声音像是带着些酒精的海绵,柔柔地擦过唐清之的耳尖。
“让我看看眼睛。”
唐清之今天的泪腺大概是功能性残废了,对上余秋竹温柔似水的眸子的瞬间心脏刺痛了一下,再一次绷不住流起泪来。
余秋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伸出手背帮他一遍遍擦掉脸颊的眼泪——他知道唐清之这次是真的委屈坏了,搁在平时,他绝对满脑子就只想把这泪人儿扑倒了上下其手,现在除了心疼,还真滋生不出一点邪念来。
原来顿悟的结果就是看破红尘皈依佛门了吗……善哉善哉。
正当余秋竹满心六根清净不近荤腥、企图做一个无欲无求的好人时,那呜呜咽咽的家伙竟自己攀了过来。
唐清之带着满脸新鲜的泪痕凑上去,环住他的脖子,下一秒,余秋竹的嘴唇就被一个冰凉而柔软的物体给轻轻覆盖住了。
——哦,老天。
他亲我了。
第38章
说来惭愧,余秋竹虽然是个阅片无数的理论专家,但正儿八经地跟人接吻,还真是第一次。
就连去酒吧鬼混的时候,他也很注意没让那些骚鸡亲过他的嘴——贴面礼是礼节,亲嘴是性骚扰,他这个还是很能分得清的。
毕竟他是个懂礼貌的好少年。
这一瞬间除了满脑子阿门老天阿弥陀佛,那些无数次脑补过、幻想过、设计过的动作一个都做不出来。
——淦,这就是处男的实力吗。
静止在原地的余秋竹屏气凝神给自己做紧急思想疏导。慢慢的,感官恢复了正常工作流程,唐清之嘴唇的柔软、冰凉、还挂着一丝带着泪痕的湿润,终于突破重重阻挠,闯进了余秋竹胡乱不堪的大脑里。
然后脑子又不争气地炸开了一朵烟花。
他的心脏激烈跳动,幅度大到冲得脑壳疼,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伸手试试反客为主时,唐清之撤开了。
——哦,老天。
他居然撤开了。
所以从头到尾,他除了站在那里兵荒马乱之外,什么都没做成。
余秋竹!!丢人!!!丢人啊!!!
这样的水平还怎么实施伟大的推倒计划啊!!
好在余秋竹本质有些面瘫,懒散到了连动都不愿动的五官并不会出卖他激烈无比的心理活动,甚至还能给他反增一个坐怀不乱不动如山的禁欲人设。
唐清之差点又被他唬到了——如果不是他猛然想起那个、可信度高达百分之八十的Pluto的马甲的话。
他看着余秋竹那副毫无波澜的样子,满心只想大吼:装、继续给我装!
但是双标的小唐同学自己依然坚持着一演到底的路线不动摇。
他红着眼睛有些慌张地低下头,好像刚才主动凑上来的人不是他,他只是一具被夺了舍的无辜的躯壳。
事实上刚刚凑上去亲那一下确实不是他的本意——纵然是个情场老玩家了,也很难抵得住人体自然的生理冲动。
谁叫余秋竹长得那么合他胃口、还搞什么表白英雄救美关心呵护一套标准化玛丽苏流程,他控制不住就是控制不住,反正自己也不是和尚,亲个喜欢自己的人难道还犯法了不成。
只不过理直气壮之后就是有一点点不好收场,于是刚刚亲上去那一瞬间,唐清之的脑海里想的,不是怎么好好体验这个突如其来的亲亲,而是要怎么及时修正好他们正直磊落的室友关系。
所以就出现了现在的场景。
此时此刻,在余秋竹的视角下,唐清之可怜又慌张,甚至产生了一种“我是什么人渣居然勾引他来亲我”的负罪感。
余秋竹差点又被他唬到了——如果不是他猛然想起那个、已经经过多方证实的名叫不了了之的马甲的话。
装、继续给我装!
余秋竹只恨自己没有当场给他办了。
抢了自己的初吻、还同时在网上钓着其他人,余秋竹铁了心不能放过他了。
……
人类不同于其他动物的一点,就是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以及抵抗生物本能的决心和毅力。
两个人扛住了气氛和臆想的造势,在室友们赶回来之前,收拾好了潮红的面色和异常的心跳。
他们俩也默契地达成了一个共识——两个人关系这件事是论持久战,这次只是一个开始,等收拾出战场再一较高下也不迟。
就像当初那场“一日男友”的剧本一样,大家都不提,不代表没记在心里。
“这么快?”江北回来的时候扫了眼整齐的被褥,又看了看一脸贤者模式的两个人,满面狐疑。
唐清之一脸单纯模样,假装听不懂,出去洗脸了。
江北沉重地拍了拍余秋竹的肩膀,在他耳边悄声说:“也幸亏是唐清之,这要是换成我们家那位,我要像你这么快,他肯定不要我了。”
“庸俗!”余秋竹怒斥那人一声,不再解释。
江北这个人蛮奇怪的,不擅长社交是事实,但是一旦进入新的集体中,适应得也会很快。
不过一个星期的朝夕相处,江北已经成了任亦然同志的活偶像。
江北跟余秋竹最大的不同在于,他虽然经常对规章制度选择性无视,但是对学习这件事却从不懈怠。
他勤奋得不像是个曲城学院的学生该有的样子。
——他的公共课是和203一起上的,在程嘉衍周泉相约会周公、余秋竹戴着耳机捣鼓手机、任亦然努力听课但是忍不住开小差、唐清之低头和人聊骚的档口,他永远都默默地坐在位子上,听课、记笔记。
这几个人也在江北上警体课的时候,偷偷跑到操场一睹他的雄姿。
——作为前·体育生的余秋竹,很久没有夸过一个人运动细胞好了,但是看着江北干净利落的摔擒动作时,还是酸溜溜地来了一句:“不错,逼装的很成功。”
一句话总结,除去他骨子里比余秋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叛逆精神,他似乎天生就是为警察这个职业而生的。
本质上懒散的203,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潜移默化地积极了起来,江北就像是沙丁鱼罐头里闯进来的那条鲶鱼,带得一群恹恹的沙丁鱼疯狂游动。
除了中间夹着的某位懒到骨子里的余秋竹鱼同学。
“江北又去自习室看书了,你还在这儿坐着?!”正式开学的第四天,周泉抱着厚厚的公共课课本,恨铁不成钢。
“江北看书有对象连麦,我看书谁跟我连麦?”余秋竹二郎腿一翘,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开始干活儿。
周泉一听这个,一脸鬼鬼祟祟:“你跟糖怎么还没进展?”
这才几天,持久战的持字还没写完呢,进展什么进展,肤浅。
余秋竹懒得搭理他——皇帝不急太监急。
自从那次接吻之后,唐清之开始变得有些黏他了,虽然表面上并没有多多少互动,但是余秋竹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像是怕自己走丢了的小崽子一般——余秋竹总结为雏鸟情结。
果然,听到余秋竹不去自习室,唐清之已经抱在手里的课本都放下了下来:“我也不去了,我也没有对象连麦。”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余秋竹看着对面恨不得绑在自己裤腰带上的架势,在心底给自己放了十八响礼炮。
周公公一脸“我看不懂,你们到底是在秀还是在搞真的”,摇了摇头,迷惑地撤离了现场。
寝室又理所当然地只剩下他们俩,余秋竹戴上耳机之前,回头正好对上唐清之看过来的目光。
——唐清之确实是在偷瞄余秋竹,这一瞬间被抓包,让他有些慌张,赶紧低头把借过来的笔记本翻得哗哗响。
唐清之钓凯子成功率高,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无论谈过多少次恋爱,他身上那种初恋般的羞涩、清纯气息,永远都不会被磨灭。
就像现在这样,只是被看了一眼就低着头红着脸,心脏砰砰跳。
余秋竹看了他这幅样子,只是轻轻笑了笑,然后伸手打开自己的抽屉:“你等一下。”
唐清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期待又有些害怕。
接着就看他在抽屉里翻翻找找。
——拿出了一本崭新的毛概课本。
“帮我也抄一份笔记吧。”一脸真诚。
大爷。要不是还想保持一下人设,唐清之只想拿起课本最坚硬的角磕在他的脑门上。
“你一点都不学习呀?”唐清之忍气吞声还摆出一副好脸色,从他的颈窝后面凑过去,“马上要期中考试了诶。”
曲城学院的军训时间太长,刚开课没几天就得期中考了,要不是期中考挂科影响毕业,203这几个咸鱼附体的家伙也绝对不可能主动翻身。
因为毕业后有基本的就业率保障,所以对曲城学院、尤其是他们这几个专业的学生来说,毕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是余秋竹确实就是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上课继续玩手机,下课也从来不复习,心态好到跟203焦灼的气氛格格不入。
“不学。”余秋竹坚定道。
“哇,你是考试型天才吗?不用学习也可以顺利过关?”唐清之发自肺腑地问道,“还是说你是什么神秘官二代,毕不了业也能有工作?”
余秋竹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我确实有秘诀,我是真的不怕毕不了业。”余秋竹看着他的脸,认真道。
被考试折磨到夜不能寐的唐清之已经要拿出笔记本摘录金句了,就听那人风轻云淡地来了一句。
“因为我不要脸。”
??唐清之的表情裂开了。
——确实是不怕毕不了业,是指心理上的接受、不畏惧的不怕,而不是相信自己肯定能毕业的不怕。
从某方面来说,余秋竹还真是实事求是呢。
“开个玩笑。”那人一脸我并没有开玩笑的表情,“我是真的不想学。”
“你们都是奔着毕业就有工作来的吧?”余秋竹淡淡道,“我根本不想干这个。老老实实在办公室里,朝九晚五,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唐清之抬起眸子,看到这人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去——余秋竹虽然懒散,但就算是说到不怎么幸福的家庭环境,也不会露出这样明显的低落和失望。
“你知道为什么我跟我爸关系不好吗?”余秋竹说,“他在外面找多少个女人都不管我的事,但是他瞒着我,把我的高考志愿改了,我这辈子都原谅不了他。”
“我本来想着军训完了就退学的,复读一年也行,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但是我现在又不太想走了。”
“谁叫我碰上你了呢。”
第39章
如果说余秋竹每次企图认认真真撩自己的时候,唐清之总能有所防备,那么遇上这样的突如其来,心动就会变得很突然。
这种夹在抱怨里的、无奈的告白,带着一丝无法解析的酸楚,留在舌尖上,刺得眼睛有点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