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穆南城的“什么同心,其利断金”到底是不是真的起了作用,反正自从萧然和他“合体”后,他们两个就有如神助。
萧然许久没运动,挥了几杆球后就额头渗汗,阳光下他光滑细嫩的脸蛋像是流动的粉红果冻,晶莹剔透,清亮的眼眸璀璨熠熠,他一“活”起来,人就特别生动,身上像是粘着光,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到底是少年人,萧然嘴上不说,但是每当他们赢了一杆,小孩的拳头就攥起来狠狠一扬,嘴角翘着,眉眼里飞扬的全是青春得意。
穆南城的目光在他身上刮了一圈又一圈,从沾染着汗珠的红扑扑的脸颊,到精致纤巧的雪白锁骨,从后颈到肩颈连接处削薄美好的轮廓,一直到被修身衬衣束得不盈一握的腰肢,每一寸弧度都漂亮而危险,危险得惹人遐思,引人犯罪。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穆南城的眼眸倏然滑过阴沉的暗流。
一轮比赛结束,“地主队”完胜!
萧然握着球杆在原地蹦了下,像只活泼轻快的小鹿,穆南城对他举高手掌,萧然想也不想伸出自己的手掌拍了过去,两人相视而笑。
休息区里,一张玻璃长几上,蒋东显和丁雁群几个都跟看熊猫似的看萧然,毕竟穆南城的身边除了韩臻和霍书妍,很少会带闲杂人,本来他们只当穆南城新得了个极新鲜漂亮的小宠,但很快的,他们就推翻了先头的所有猜测。
这男孩不简单,他一不怕穆南城,二不怕其他所有人看,在座的都是跺跺脚都能在港城震三震的人物,但这个少年不卑不亢的哪个都不惧。
这是个华丽矜贵的小王子,从面子到里子,高贵流淌在骨子里。
不论众人的话题谈到哪里,世界财经,国内外政坛,各种经济指数政策指标,再冷僻的专业名词萧然都能听得懂,穆南城有意无意地还会问他几句,他几乎有问必答,答必言之有物。
如果一定要找合适的词来形容穆南城对这孩子的态度,大概只有八个字“珍之重之,奉若掌心。”
众人心头雪亮,有些先前带了点招逗戏谑之心的,也全都收敛了起来。
彭复生小声问丁雁群:
“我怎么看这孩子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丁雁群也在脑子里思索了下:
“我也觉得他有点面熟。”
好在他们以前很少跟南江商界走动,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穆南城双腿交叠,左手臂向后搭放在萧然身后的椅背上,右手握着萧然的手腕,仔细看他的腕表,抬眼问他:
“武器就藏在这里?”
“啊。”
穆南城饶有兴致地按下手表侧面镶嵌的一个银色米粒大小的按钮,只见一道金色流光疾电般射出,直直打向后方的一棵棕榈树,流光没进树干里,虽然无声无息,却还是让众人都吓了一跳。
“嘿!”丁雁群第一个发出赞叹,“这玩意cool!比手枪可还要方便得多!”
“这是谁设计的?”梁孝和家中经营珠宝和名表,他摸着下巴,精明的眼睛里熠熠生光,“要是能推出量产,一定会有销路。”
穆南城却摇了摇头:
“看着唬人罢了,遇到厉害的歹人,或者对方人多,就没什么用了,今天不就吃了好大的亏,”穆南城探手揉了揉萧然的脑袋,叹了一口气,“长记性了没?现在知道外面坏人多了,以后还敢胡乱跑吗?”
萧然诧异地看向穆南城,却见他冲自己眨了眨右眼,萧然心领神会,漂亮的眼珠子缓缓一转,低着头扁着嘴说:
“不敢了。”
“怎么了这是?”其他几人面色一凛,忙问,“被人欺负了?”
小孩眼眶红红地看着他们,怯怯地点了点头。
蒋东显靠着椅背,一条腿支起,他嘴里叼着根雪茄,懒洋洋的目光里染了一丝戾气:
“谁敢欺负我大侄子?”
场上紧绷的气氛秒崩,连穆南城都被噎了一下。
萧然抿着嘴唇看向蒋东显,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声音又轻又软:
“就是三木会社的三木英久啊。”
靠,穆南城磨了磨牙,虽然是他暗示了萧然这么讲,但是这宝贝软软的小嗓音怎么这么欠操呢!
接下来就成了高明峰律师的主场,他略去整件事中关于傅予行的部分,只说三木见色起意,在飞机上调戏宋萧然不成,还差点把萧然送进监狱,一个鬼子恶霸欺凌良家美少年的故事被大状的三寸不烂之舌讲得男默女泪。
萧然垂着眼睫嘟着嘴唇,密密长长的睫毛配合着高明峰的故事不时脆弱地轻颤,像只乖顺绵软又无辜的小绵羊,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更是激得几个护短的“叔叔”怒发冲冠。
“小东洋鬼子居然欺负到咱们孩子头上,孰可忍孰不可忍!”
“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都不知道他踩的这块土地跟谁姓!”
“我早看姓三木的不顺眼,老的小的都是一窝色胚!”
“让姓三木的滚出港城!”
……
最后蒋东显吐出雪茄,森森一笑:
“弄他!”
萧然满脸无辜地看着一桌义愤填膺的人商量着怎么联手对付三木英久,当他转动眼眸和穆南城对上视线时,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他当然是记仇的,事实上,这一路过来,他就像是一只筹划着复仇的小蝎子,小尾巴上的毒针都高高翘起,等着给三木致命一击,但是三木的家族是东洋首富,他寻思了许久都没能找到全身而退的办法,他尤其不想连累到方茜,没想到穆南城联合了整个港城富豪圈给他做背书。
穆先生这个人,还是很讲义气的嘛!
萧然正出神着,蓦然觉得耳根一热,却是穆南城凑过来贴着他的耳膜问:
“这手表是你自己设计的?”
萧然点了下头,觉得耳朵痒痒的,不自觉地捏了下。
“挺好,”穆南城笑着也轻捏了下他的耳朵,“下次记得送我一个。”
“你不是说这东西没什么用吗?”
“那是跟他们哭惨的啊,”穆南城冲他眨了下眼,悠悠然道,“咱们要三木好看,人多才力量大,懂不懂?”
萧然一下子捂住了嘴,笑弯了眼。
穆南城面上笑意溶溶,心里却蔓延出层层叠叠的杀意。
三木,他势必要剁掉那鬼子的死猪蹄子!
……
“萧然?”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笑谈中的众人循声望去,除了蒋东显和穆南城,其他人全都站了起来:
“小蒋总。”
来人是蒋东显的堂弟蒋英哲,也是港城道本银行的总裁。
港城银行业有蒋氏兄弟,一个是H·S银行的大蒋董,他的儿子就是蒋东显,人称大蒋总,另一个是道本银行的小蒋董,他的儿子蒋英哲,人称小蒋总。
大蒋小蒋在外人眼里是一门亲兄弟,只有知情人才知道,他们私底下的关系非常恶劣。
蒋氏银行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这是港城最早兴办的银行之一,到了大蒋董和小蒋董这一代时,两兄弟的经营理念产生了根本性的分歧,于是老太爷果断将蒋氏银行一分为二,兄弟俩各自经营。
大蒋董的H·S接受E国人的注资,早年间几乎垄断了港城银行零售业,甚至拥有发钞权,港城现今的许多大富豪都是“H·S银行下的蛋”,而道本银行却坚持和华夏内陆的国有银行合作,以前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直到十一年前道本搭上了宏时资本的顺风船,在东西两洲的金融战争中成为大赢家,一跃成为世界第二大银行。
大小蒋董分家的时候闹得满城风雨,大小蒋总十一年前又各为其主斗了个昏天暗地,H·S虽未没落,道本却是如日中天,大小蒋董和大小蒋总从经营理念到价值观,再到各自的立场阶级处处相悖,更别说一山不容二虎,他们在业内是彼此最大的竞争对手,因此蒋氏兄弟在外面骨肉相见,往往都是翻个白眼哼一声了事。
这个球会有两个球场,距离非常远,但是中庭的休息场却只有这一个,蒋英哲和他的朋友们打累了球要休息,远远地看到蒋东显在这里他本来不想过来,却一眼看到了宋萧然。
“蒋哥,”萧然看到蒋英哲难掩欣喜,他站起来,“你也来这里打球吗?”
“是。”
蒋英哲看向萧然身后,蒋东显正皮笑肉不笑地睨着他,穆南城目光无波无澜,他暗自纳罕萧然怎么会跟这几个人坐在一处,于是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我跟着穆先生来的。”
蒋英哲皱起眉头,然而众目睽睽之下有些话他不方便讲,只好问:
“你什么时候回南江?走前我们聚一聚。”
蒋英哲跟傅予行相熟,远的不说,就是傅予行的葬礼前后他跟萧然也见过挺多次面,说聚就是要问他怎么跟这群人混到一起了。
萧然说:“应该明天吧,我不会久待。”
“那就晚上吧,你住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萧然刚想开口,穆南城却在这时站了起来,他伸手揽着萧然的肩膀,高大的身材遮住了少年头顶的夕阳,落下浅浅的阴影,亲昵而占有意味十足的姿态让蒋英哲眉心重重一跳。
穆南城低头贴着萧然的耳骨说话,那音量不高不低的,正好也全都收到了蒋英哲的耳里:
“早上你我都不告而别,妈不是很高兴,这边散了我们就得回南江,嗯?”
萧然微侧头,定定地看着穆南城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穆南城也微笑地看着他,一种熟悉的,曾经流窜在他们之间的暗流又沉沉涌动了起来。
萧然眼睫微敛,然后转头对蒋英哲抱歉地笑了笑:
“蒋哥,我今天就要回南江。”
蒋英哲霎时明白了什么,他的目光不可置信地在萧然和穆南城两人身上游移,脸色也青青白白变幻了好几次。
穆南城唇边笑意加深,不闪不避地和蒋英哲对视。
“大家别站着,既然都认识就坐下聊,”丁雁群跟两方都有交情,笑着把人攒到一起,“没想到小蒋总跟Sharon认识,你俩这年纪差的,得是忘年交了吧?”
蒋英哲刚想说话,穆南城却先开了腔:
“萧然跟何沿关系不错,他们拜的同一个研究生导师。”
何沿是宏时资本总裁周晏城的丈夫,蒋英哲是周晏城的铁杆拥趸,这么一解释萧然跟蒋英哲相熟也就顺理成章。
萧然跟蒋英哲等人的关系是通过傅予行建立的,很显然,穆南城并不想让蒋东显他们知道这一点。
丁雁群吃惊不小:“你多大?”
萧然答:“二十了。”
“二十岁就读研究生了吗?”
萧然淡淡笑了下,他十六岁就拿了两个硕士了,对一个记忆力超凡的人来说,读书是最简单的事。
蒋英哲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萧然,确切地说是盯着他肩头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穆南城的手始终搭在萧然的肩上,他甚至用手指若有若无地捏萧然的发梢,而萧然也是一副顺从的姿态,两人的关系昭然若揭。
蒋英哲的眉头越皱越深。
“小蒋总最近风头很盛,”彭复生点了支烟,有点皮笑肉不笑,“前几天听说你贷了三百亿给隆汇,帮他拿下了台屿那块地,要做什么来着?啊,模范商住城,很是了不得,港城的市民都想给你立块碑来拜一拜,难怪你老远走过来我们这里都闻得到一股子香火味!”
他掸了掸烟灰,嗤笑道,“后生可畏啊!”
梁孝和笑起来,他年届四十,眼角有细细的纹路,讲话语速比别人慢三分:“小蒋总就比你小三岁,‘后生’两个字,你骂人呢。”
“真正可畏的后生在这里呢!”蒋东显重重地拍了下穆南城的肩膀,这群人里唯有穆南城年纪最轻,刚过而立,风华无限。
穆南城眸光淡淡,不置可否。
蒋东显嘴角勾着笑,眸光里的温度却冷到极点,
“有些人想沽名钓誉,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港城一亩三分地,能遵守游戏规则的玩家才能走得长久,饼就那么一块,他想给人人都分一块,也不怕把自己给饿死!”
一人一句话,把争端恩怨都摆上了台面。
萧然垂着头,略微长长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他少许眉眼,这种时刻,他是插不得话的。
道本银行联合隆汇地产计划建造廉价商住两用城,冲击港城房市价格,这是动了素有地产霸权之称的港城世家的奶酪,蒋氏家族虽然是开银行的,但是这么多年来蒋东显和他老子可没少在地产上大赚楼花钱。
彭复生是融峰地产的太子爷,穆南城的恩南地产今年也正式进军港城,梁孝和虽是做珠宝的,但他手头的店铺随便一间的年租都值上亿。
蒋英哲剑指港城房价,在蒋穆彭梁的眼里,大概跟杀父之仇有一拼。
蒋英哲支着腿,双手交握在膝头,淡淡一笑:
“游戏嘛,就是人多才好玩,港城这么些年都是几个人在玩一个小圈子,你们不觉得没意思,我是觉得很无聊,怕饼不够吃,那就把饼做大。”
他慢条斯理地用双手比出一个圆弧,动作优雅,漫不经心中透着志在必得。
“说得容易,”梁孝和摘下眼镜,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女人立刻给他递上眼镜布,他漫不经心地擦着镜片,似笑非笑,似讽非讽,“多少人想过把饼做大,可你看看今天的港城是什么样啊,你现在看到的才是大势所趋,才是人心所向,年轻人啊,总是以为自己能改变世界,想当初,Elv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