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上路程程确实理亏,便咬了咬唇,不再开口。
穆阳华见状也劝了路荣超几句,穆颜刚出柜那些年,穆阳华也十分不能理解,为何人家的孩子都能好好地恋爱生子,而自己的儿子偏偏是个同性恋,非要和男人在一起。
可之后几年,他也查阅了许多资料,看了国外的许多研究报告,慢慢理解了这个群体,也开始接纳儿子的性向。
穆颜前些日子刚公开跟容乐语求完婚,穆阳华夫妇也到现场做了见证,现在他是真的觉得,只要儿子过得开心幸福,两个人能彼此照顾,这个“儿媳”是男是女,没那么重要。
或许是同为父亲,沟通起来更为容易,路荣超的态度缓和了一些,待几人走到停车场,路荣超开口道:“中午一起吃个饭吧,穆院长也一起?”
路程程下午没课,昨晚跟尹陌约了中午一起在附近吃饭,吃完再一块儿回家,这时他脑子本就一团乱,并不怎么想跟父母一起吃饭,但见穆阳华点了头,便也不好再拒绝,只能应下。
赵文滨将尹陌送到之后没有离开,一直等在停车场,路程程早上也是开车来的,趁着路荣超与穆阳华各自去开车时小声对尹陌说:“我的车停在另一头,我先去开。”
“停在学校,明早让小赵送你过来。”尹陌这时回答道。
路程程现在情绪不好,无论尹陌还是吴凌都不敢让他自己开车。
“也,也行……”路程程应下,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安静地站在一旁,跟尹陌及吴凌一同等着他们将车开出来。
因为吴凌在一旁,尹陌也没再开口,直到吴凌上了路荣超的车,赵文滨也将车停到两人面前,路程程才动了动僵直的身子,上前替尹陌拉开车门。
待两人都在车里坐好,不等尹陌说什么,路程程抢先一步道:“我错了!”
尹陌抬眸凝视他,仍是一言不发。
路程程被看得心慌,靠过去抱住尹陌的胳膊,将头枕在对方肩上:“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他语气很软,带着浓浓撒娇的意味,尹陌以往最吃这一套,今天却是硬起心来没有抬手抱他,而是道:“你上上周五就被院领导谈话了,到今天,足足十一天,这十一天以来,你一个字都没跟我提。”
尹陌知道路程程不提的原因,因为他心里其实清楚自己会让他怎么做,但最气人的恰恰就是,他明明清楚,还要反其道而行。
“我想跟你说的。”路程程没什么底气的替自己辩解,“周日的时候。”
那时候他是真的想过要说的,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只是正好被卢景的电话打断。
尹陌勾了一下嘴角,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是啊,我就不应该接卢助的那个电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尹陌转过头看向他,一字一字认真问,“还有三天时间,如果今天我没有从你父母那里得知这事,你就真的打算放弃这个保研机会了吗?”
路程程之前自己还没想好要如何,但他很清楚,他心中的天平是更偏向于放弃的。
他没有回答尹陌这个问题,可尹陌在他的沉默中已经知道了答案。
或许是见车里气氛实在太僵,从来都只专心开车,不会介入两人谈话的赵文滨都忍不住劝:“尹先生,程程也是为了您考虑,您就别怪他了。”
尹陌有些疲惫地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以为,经历了那么多事,我们都早已经学会不打着为对方好的幌子,替对方做决定。作为整件事里的另一个主角,我难道连最基本的知情权都没有吗?”
这些话,尹陌说得十分平静,却让路程程心中的悔意加深了数百倍。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再这样了。”
路程程去拉尹陌的手,他是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可除了苍白的道歉,他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尹陌消气。
第85章 缓和
路荣超定的餐厅还是让他碰巧知道尹陌与路程程关系的那家, 距离S大不远,路程程都还没来得及让尹陌消气,餐厅就到了。
把车停好, 赵文滨十分有眼色地先一步下去, 拿出尹陌的轮椅后就走开了,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替尹陌拉开车门。路程程趁机扑上前抱住要自己下车的男朋友,几乎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
“老师和你爸妈应该差不多都到了。”尹陌不为所动。
闻言,路程程非但没有放开人,反倒抱得更紧:“那你亲我一下。”
尹陌只是沉默地盯着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如他所愿, 坚定地将他的两只手从自己颈上拿下。
路程程这时也顾不上别的了,捏着尹陌的衣领, 小声喊:“老公……”
“程程。”尹陌仍是十分严肃, “不是犯什么错都可以用撒娇解决的。”
如果举报的事发生在昨天或者前天,尹陌都不会这样生气,但只要一想到路程程竟然憋了那么久, 最后还打算自己处理,他实在是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
虽说保研的事最后他还是知道了,也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一辈子那么长,以后他们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 如果这次不让青年长个教训, 那以后遇到任何事, 只要对方认为是会影响到他的,是不是都可以瞒着他,自己做决定?
这么想着,尹陌逼迫自己不能心软, 伸手打开车门:“下车吧。”
路程程见他态度坚决,也不敢再耽搁下去,只好跟着他一起先下了车。
两人在车上耽误了一会儿,进包厢时,路荣超夫妇与穆阳华都已经到了。
尹陌在外头一贯比较严肃,此时的神色看在其他三人眼中并没有什么异样。但路程程就不一样了,哪怕他进包厢时特意对着几位笑了笑,那无精打采的模样也早已经出卖了他。
他刚在吴凌身旁坐下,吴凌便转头小声问:“吵架了?”
“没有。”
路程程在心里补充,他现在哪还敢跟尹陌吵架,现在是尹陌单方面生他气而已。
吴凌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毕竟路程程这次的做法,的确很不可取。但儿子大了,感情的事她也明白自己插不了手,便只将菜单递给他:“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路程程现在完全没有胃口,接过菜单后只点了几个尹陌爱吃的菜,想了想,还是把菜单又给了尹陌。
路荣超是这家店的常客,应该是老板特意交代过,没等一会儿菜品就被端上了桌。
路程程右手边坐着自己的父母,左手边坐着尹陌和穆阳华。
尹陌的外公外婆去世多年,生母又与他势如水火,有与没有一个样,毕业多年来一直受穆阳华照顾,连除夕都是穆阳华家里做好年夜饭给他送一份,说一句穆阳华是尹陌最尊敬的长辈也不为过。
这样的场景与双方家长见面无异,路程程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毕竟路荣超主动提起一起吃饭,不管嘴上承不承认,行为上其实是已经接纳了他与尹陌的感情。
但他与路荣超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僵,尹陌又还在生他的气,与穆阳华又是第一次见面,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活络气氛。
最后还是吴凌看不下去包厢内诡异的气氛,主动挑起话头与尹陌交谈起了公司上市的事,路程程这才松了口气,拿起筷子随意给自己夹了些菜到碗中。
他是真的没什么胃口,垂着头一边听着尹陌与吴凌聊天,一边将碗里的菜拨了又拨,就是没送进嘴里。
又过了一会儿,一盘盐水虾忽然出现在他眼前,路程程愣了一下,就听路荣超道:“之前不是挺爱吃虾的吗?自己点了又不吃。”
“我没——”路程程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转头去看尹陌,发现尹陌也正看他,目光交汇下,路程程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原来他们都点了对方爱吃的菜。
路荣超也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轻“哼”了一声:“好好吃饭。”
“哦。”路程程夹起一只虾,原本想剥,左手抓住虾身时,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倒吸一口气,虾也掉到了桌上。
“手怎么了?”尹陌问完,不等路程程回答,已经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抓到眼前查看。
吴凌也担心地看过去。
“早上不小心摔碎了手机屏幕,拿手机的时候被表面的碎玻璃划了一下。”路程程解释到。
破碎的屏幕边缘比较锋利,但划的口子不深,只有半个指节长,就当时流了一点血,很快便止住了,之后他光顾着想怎么才能让尹陌不生气,早就把手上的伤口忘到了九霄云外。
伤口虽小,但十指连心,这时沾到虾上的盐水,不免有些疼痛。
尹陌放开路程程的手,向外去,边动作边道:“等我一下。”
桌上还有三位长辈在,路程程见状赶紧拉住他,小声说:“只是一点点划伤,没关系的。”
尹陌皱眉问:“万一发炎呢?”
“不会的……”
尹陌抬眸看向路程程,目光坚定,没几秒路程程就妥协了,松开手,由着尹陌去外头找服务员。
路荣超本想说一个大男人,划个手而已,哪有那么娇贵,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他与吴凌之前一直都觉得让孩子独立些不是坏事,因此发现路程程从很小就能自己照顾自己后满是欣慰,从未探究过孩子独立背后的原因。直到那天听到路烨熠说的那些话,他才开始反思,作为父母,他们对孩子的关怀是否真的太少了?
尹陌向服务员要了碘伏、棉签和创口贴回来,仔细给路程程消毒了伤口后贴上创口贴:“先贴着,吃完饭回去之后再撕。”
“好。”路程程乖巧应下,赶着对方贴完创口贴抽手前,偷偷拉了拉他的手,一触即离。
尹陌没说什么,回到路程程左手边的位置,重新从盘子里夹了一只虾,仔细剥好后放到路程程碗中。
许是顾虑到路程程一直没怎么吃东西,之后的时间里尹陌虽然依旧在与路荣超及穆阳华谈论公司的事情,但留意着路程程的碗,时不时往里填进几筷子菜或是几只剥好的虾。
路程程摸不清尹陌这是不是消气了,全程老老实实吃饭,只偶尔提到他时才插一两句话,好让自己看起来有在认真听他们说话。
路荣超及吴凌下午还有事,吃完饭几人也就没有再久留,各自在停车场分别。
离开前穆阳华特意对路程程嘱咐到:“之后在学校遇到什么麻烦了就给我打电话,号码让尹陌发给你。你也可以直接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就在计算机大楼六楼最里侧。”
“好,谢谢穆院长。”路程程道谢,虽然他很不希望自己再在学校出什么幺蛾子,但尹陌将资料交上去,他心里总是不太踏实,也不知学院回头公布举报受理结果时,会不会再生出什么乱子来。
“不客气,尹陌喊我老师,你也跟他一起喊老师就行。”穆阳华笑了笑,又对跟在身边的尹陌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总板着脸,也不怕吓着小同学。”
尹陌心说路程程要是这样就能被吓着,当初刚认识的那阵子,早就被吓跑,也等不到如今长进得敢自作主张了。但他也没有反驳穆阳华的话,默默点头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班……本来要咕的,但是怕你们打我,还是写了一点先更~
第86章 沟通
回到车上, 路程程见尹陌又不搭理自己了,思索片刻,将手递过去, 乖巧问道:“我可以撕开了吗?”
尹陌低头看了他指尖的创口贴几秒:“回家撕。”
“好。”路程程见尹陌没有要牵他的意思, 讪讪地收回了手,过了一会儿又没话找话道,“我手机坏了。”
“嗯,先用家里那只。”
路程程现在用的手机,是之前他让路烨熠帮忙买的,家里还有只一模一样的, 是去年暑假两人分开前尹陌送给他的。
尹陌显然没什么跟他聊天的兴致,路程程点了点头, 又开始绞尽脑汁想话题。
但这次还不等他想到什么, 尹陌的手机又响了。
尹陌接起电话,与那头的人讲了一阵,路程程也渐渐听明白, 尹陌早上原本在公司开会,接到路烨熠的电话后他匆匆结束了会议,准备好资料便赶往学校, 公司那头还落下许多还未处理完的工作。
路程程心里又愧疚又难过,见尹陌挂了电话后便主动问:“你现在要去公司吗?”
“顺路去拿点东西。”尹陌说完, 嘱咐赵文滨先开到公司门外停一会儿。
这就是可以回家处理工作的意思了, 路程程稍稍松了口气, 也不再试图寻找话题,转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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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家时已经接近三点,尹陌翻出药箱,对小尾巴似的紧跟在他身后的青年指了指沙发:“先给你的手上药。”
路程程听话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想了想,还是说:“你去忙吧,我自己来。”
尹陌没回他的话,小心撕开创口贴,重新给伤口消毒上药,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后,才将药箱放回去,转身上楼。
路程程跟到了书房,尹陌要工作,他不敢打扰,只能自己窝在一旁将手机卡换到另一只手机里,登录了常用软件。
聊天软件一登录便跳出许多消息,几乎都是纪伸和丁鸿哲在询问他事情的结果,他言简意赅地回复了几句,拒绝了他们的游戏邀请,很快将手机放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