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温暖————界限

在经过了慎重的考虑后，杨炽开了口："李星辰，你喜欢我，是不是？"
这句话杨炽是抱着颜面扫地的决心问出的，他用眼睛逼视着李星辰，希望看出他心底的想法。然而他并没有为难多久，因为李星辰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是的。"
意料之外的爽快让杨炽一下子找不出话来回答。稍微思考了一会，杨炽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刚才我和相宜的对话，你听见了是不是？"
"是的。"
"那你是故意挑那个时机出现的？"
"恩。"
"为什么？"
李星辰皱了下眉，用带点困扰的表情说："不是说过了吗，我喜欢你，你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恋人在眼前被人夺走吗？"
"你..."一股热流涌过杨炽的心脏，一瞬间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同时也非常害怕。
看到杨炽痛苦的表情，李星辰担心的往前靠了靠，杨炽却本能的推开了他，全身的机能都在高喊："危险！快逃！"
"阿炽..."李星辰露出了受伤的表情，看到那个总是对自己温柔微笑，总是纵容着自己的人，杨炽没来由一阵心痛，"这是不正常的，两个男人，绝对不正常。"常识与理智让杨炽毅然决然的说："我喜欢的是相宜，我会在下午的课结束后找她说清楚。"
下午的课杨炽一直心神不宁，李星辰的脸一直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我喜欢的是相宜，这一点绝对不会弄错，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男人！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我绝对不会允许它发生！
教授一宣布课程结束的时候，杨炽就冲出了教室，但下一瞬间却因为走廊旁边熟悉的身影而站住了，李星辰回过头来看到了他，立刻向这边走过来。
杨炽本能地逃跑，但却被立刻追上来的人紧紧地抓住了，杨炽挣扎着想要脱离，但却因为周围人怪异的目光只能作罢，无奈之下，他被李星辰拖进了杂物室。
门在身后被粗暴的关上，杨炽哆嗦着想要后退，却被拉进李星辰怀中紧紧抱住，强制的拥抱让杨炽几乎无法喘气，只能不停的颤抖，全身都在喊着快逃，但却什么都做不出来。
李星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时候原子物理系的课应该没完才是，他一定是没去，为什么？在自己的印象中，他以前从来不会做这种事的不是吗？他总是担心被教授发现而受到严厉的训斥，他总是最担心自己的学业，他果然慢慢地变了吗？为什么只有自己没发现这件事？他是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强势的？他以前总是唯唯诺诺的不是吗？
杨炽的思绪还未从混乱中脱离的时候，嘴唇就被堵住了，惊讶之余杨炽想要挣开，却被更紧的抱住，不断变换角度加深的吻让杨炽的全身开始慢慢发烫，在自己也未意识到的情况下，杨炽抱住了李星辰的脖子。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清醒过来的杨炽猛地推开了李星辰，一边检查着自己的衣服有没有可疑的混乱，杨炽一边应声着开了门。对方好象是李星辰认识的人，看到两人在这里有些诧异，杨炽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了过去，李星辰则从头到尾阴沉沉地板着脸一言不发。
一个戴着眼睛的家伙突然说道："李星辰，你们系的一个女孩好像在上课前昏过去了呢，引起了一大片混乱，被送到了医院去了，大概是叫叶相宜的吧...对了，你怎么在这里呀，你们系的课还没结束吧？"
话未说完，杨炽就脸色大变地冲了出去。李星辰也无视说话的人，追了过去。
"阿炽！你..."在空无一人的法律系教室走廊的尽头，李星辰从身后拉住了杨炽的手腕。
"李星辰！放开我！"心急如焚的杨炽回过头来，"我要去医院！"
"杨炽！在见相宜之前，我想知道，你其实也喜欢我对不对？"因为激动，李星辰满脸通红。
杨炽一时说不出话来，刚才在杂物室里自己接受了李星辰的吻，甚至在他把手伸进自己衣服里后还不知羞耻的抱住他的事实现在严重地伤害了杨炽的自尊，所有的事都该到此为止了吧！又羞又恼的杨炽不由得脱口而出："够了吧，恶心！"
李星辰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暂时占上风的杨炽继续说："我喜欢的是相宜，叶相宜！你不要忘了，我不是你的恋人，以后也不会是，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相宜，我要去看她，你不要挡路，在我跟她说了事实后，请你不要妨碍我们！"
推开突然变得很无力的李星辰，杨炽头也不回的向车站奔去。
病房里很安静，相宜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吊着点滴。白色的病房让杨炽混乱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
"来得好快呀，阿炽。"相宜苍白的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有种让人疼惜的美丽，"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呢！"
"我问过医生了，竟然因为贫血在学校里昏过去了，你怎么照看自己的身体的啊，明明不舒服，午饭还吃的那么少！"杨炽满脸都写着"我在担心"。
"阿炽好温柔。"相宜低下头轻声说。
相似的话语让杨炽的心轻轻的跳了下，努力挥开突然跑进自己脑海的人影，杨炽坐到了床边，"那个，你说喜欢我，是不是真的啊？"
"啊？"相宜红了脸。
"不管如何，反正，我喜欢你。"
"啊？"相宜猛的抬起头。
"从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了。"
"阿炽..."相宜的脸由最开始的惊喜，逐渐变成了悲伤，"对不起，你和星辰是恋人，我不该说那种话。"
"我和他不是恋人。"杨炽下定决心故做轻松地说，"我们是骗你的！"
"骗？骗我的？！"
"是啊！因为你一开始都不理我嘛，我想，如果能让身为同人女的你注意到我的话，就算假扮HOMO也无所谓了，所以就找了李星辰。"
"呜呜呜~~~"杨炽话未说完，相宜就捂着脸哭了起来，杨炽一下子慌了手脚："相宜，你生气了吗？"
相宜还是没有停止哭泣，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涌了出来，让杨炽不知所措："对不起，我就知道说出来的话你一定会生气。可是..."
可是现在已经到了必须说出来的时候了。
这句话杨炽没有说出来，因为相宜投进了他的怀抱。
"阿炽，我没有生气，我不知道你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对不起，如果我一开始肯好好看着你的话，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杨炽下意识地抱紧了相宜。
口哨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过来，原子物理系相宜的同学们到了，看到这情景大家一起吹起了口哨，有的还做着鬼脸，活泼的女孩子则坏笑着说："一进门就看到好戏了呢！恭喜啦，相宜，法律系的帅哥被你骗到手了呢！"
相宜脸红着把头埋进了杨炽的怀里，周围的口哨声此起彼伏，杨炽却无法笑出来，因为他在起哄的人群里看到了脸色苍白的李星辰。
和相宜的交往非常顺利，但约会是杨炽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前3人约会时的情景，无论哪里都会有回忆，对于杨炽的心不在焉，相宜很大度的没有说什么。
偶尔相宜也会说到李星辰的事，虽然努力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杨炽还是无法控制的竖起耳朵来。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冬天，杨炽的母亲结婚了，虽然母亲和继父在新居里为杨炽留了房间，但杨炽还是以以前的居所离学校比较近为理由拒绝了。
自己居住的日子比想象中还要孤单，不知为何，就是不想把相宜带到这里来。有时在夜里突然醒来时会突然想起今年夏天李星辰在这个房间里照顾生病的自己的情景，然后在轻轻的叹息中入睡。
本以为时间会冲淡过往的错觉，到最后才发现原来错的是自己。后悔与愧疚并不能挽回什么，只是徒增伤感罢了。等到发现自己的感情时，已经与对方檫肩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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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前夕，杨炽和相宜在咖啡厅约会时，相宜无意间说出的事实，让杨炽差点被咖啡烫到："阿炽，我最好的朋友对星辰表白了，星辰好像没有拒绝的样子。"
杨炽假装平静的看着相宜的眼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圣诞节的时候，我和你，她和星辰，我们来个四人约会吧！"
杨炽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苦涩的心情让他即使连点头也无法做到。
圣诞节的晚上无数雪花从天空飘落而下，4个人在约定地点集合准备去公园看冰雕展。这是杨炽在上次的事之后第一次见到李星辰，对方明显比以前瘦削了一些，但脸色看起来却很好，心情也不错的样子，就连和杨炽打招呼的态度也很自然。
或许他已经忘了和自己告白的事了吧！想起这些天不停在意的只有自己，杨炽不禁感到了寂寞。
坐上了去公园的出租车，为了给李星辰和相宜的好友制造气氛，杨炽坐在了前面，相宜默默坐在了后坐的一角，那个女孩坐在李星辰旁边欢快的谈笑着。她并不是一个相貌出众的女孩，开始的时候杨炽甚至有些暗自庆幸，但现在他才发现这个女孩也有她的可爱之处。
她声音甜美，性格也很活泼，即使相处，也不会让人感到丝毫不快和压力，是让人想要去接近的那一型。
李星辰不时会对女孩的问话做出回应，听到他声音的杨炽一边自我厌恶着，一边又忍不住从车内部的镜片中向后偷看。让人不舒服的旅途很快结束，目的地已经到达，走出车外的杨炽因为脱离了暖气的环境而难以忍耐的打了个喷嚏，白色的雪花自身边轻轻飘落，人潮拥挤的街道给人一种如烟似雾的朦胧感，陷入沉思的杨炽胳膊突然被人挽住，相宜的头温顺地靠在自己肩膀上，杨炽立刻提醒自己要珍惜眼前的幸运，不应该为李星辰的事多想。
被装饰上各种五彩缤纷的小物件和彩灯的冰雕非常漂亮，杨炽的心思也不由得为眼前的事物所夺走，暂时忘了李星辰。同样兴致盎然的还有相宜，她拉着女伴，两个女孩在一起兴奋的跑在人群的最前面叽叽喳喳，完全把杨炽和李星辰甩在脑后。
随着夜色的加深，气温也逐渐下降。感到越来越寒冷的杨炽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等到他檫干鼻涕回过神来时，已经距走在前头的两个女孩有一段距离了。
"真是的，怎么那么快啊，女孩子..."感到无奈的杨炽又打了个喷嚏，鼻水毫不迟疑地流了下来，觉得丢脸的杨炽急忙找面纸去檫，但比他动作更快，一只拿着手帕的手递到了他的面前，留着鼻涕的杨炽抬起头，看到了李星辰的脸，曾经万分熟悉的温柔表情让他一下子楞住了，对方看到他不动，皱了下眉，轻声说着"那没办法了"，随即用轻柔的动作替杨炽檫掉了鼻子下面来势凶猛的鼻水。
很快意识到现状的杨炽立刻感到了羞耻，对方只不过表示了一点温柔而已，自己就狼狈成这个样子，杨炽索性别过头去，不再理会李星辰，不一会儿又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抢过李星辰手里的手帕，生硬的说："这个，被我弄脏了，我洗干净以后再还给你。"
对方呆了下，然后笑了起来，莹白的雪片随着身体的颤动从漆黑的发间滑落，清朗的笑容之间，是伴随呼吸而出的一团团白色的水气。李星辰的反应让杨炽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半晌之后，李星辰才从笑声的碎片中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好...好像女孩子..."
感觉到对方在嘲笑自己的杨炽顿时暴跳如雷，刚想跳起来发作的时候，脖子却突然被围巾套住了。温暖的感觉从颈项间传来，李星辰将自己的长围巾解下来给了杨炽，并且不容分说连续在杨炽脖子上绕了好几圈。
杨炽抬起头来正好撞上李星辰那双颜色如同发色一样的黑色眸子。在微长的睫毛之下，四周氤氲的水雾似乎弥漫进他的眼睛，疏远，迷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切，透出一点捉摸不定的感情，在那一刻，杨炽发觉自己被彻底地迷惑了。
分开的时候，杨炽照例送相宜回家，而李星辰送她的好朋友。以前杨炽总是尽量步行以拖长和相宜呆在一起的时间，然而这一次，他却早早的将相宜送上了公车，装做没有注意到她疑惑和微微伤感的眼神，杨炽自己掉头离去了。
杨炽压制不住自己想要再见李星辰的心情，送那个女孩回家的时候，他们会说些什么，李星辰他，会接受她成为自己的女朋友吗？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刚才从相宜那里套出来的那个女孩的地址，杨炽全力向前跑去。
在路尽头的房子前，杨炽看到了李星辰和女孩，两个人似乎在说着些什么，然后女孩冲李星辰点了点头，便跑进了房子里。杨炽犹豫着向前走去，想象着呆会儿李星辰转过头来看到自己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自己又该以什么样的借口去面对他。
橙色的路灯下李星辰缓缓转过头来，看到杨炽时他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下一瞬间就冲了过来，将杨炽紧紧拥进怀里。温暖的拥抱中带着雪花的味道，莫名的安心感让杨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手指紧紧地抓住了对方的大衣。
为什么会在这里？其实两个人都知道。
为什么呢，这种想要哭泣的感觉？这种无法填补的空虚感。我们错了吧，为什么会对身为同性的对方产生爱情的感觉呢？不想承认，却始终敌不过心中感情的洪流。
我们错了吧，明知是禁忌，却为何还要深陷其中？
我们错了吧，身旁明明还有其他人，却还依然固执地坚持。
我们错了吧，明知道是错，却还是想要回头。
我们错了吧，即使是错，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保护他是吧？"拥住自己的李星辰突然问道。
"唔。"
"那么，如果你要保护相宜的话，我来保护你。"
"....."
"我好像...还是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因为这份感情，所以即使没有任何回应,即使你觉的讨厌,我还是想要呆在阿炽身边,这样的我，很狡猾吧."
"对不起。"
无论是多么寒冷的冬天，大雪过后总会迎来温暖的天气，即使是蔚蓝的天空和明朗的阳光，杨炽却依然无法提起好的心情。
昨晚除了对不起什么也说不出来，想要告白的时候，想起了相宜的脸，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所以什么也没有说，最终只能满怀懊悔的看着李星辰的背影离去。
自己大概也是非常狡猾的一个人吧，总是伤害着那个最温柔的人。
看看表，快到和相宜约定的时间了，但满脑子却都还是那个人的事。
"振作！振作！"杨炽摇晃着脑袋，却冷不防被人从后面重重敲了一下。
"疼...疼..."杨炽捂着脑袋，看到了身后吐着舌头的相宜，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两人默默无语，相宜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而杨炽也神游在外，饭后没有什么打算的两人打算就此回家，奇妙的空气弥漫在四周，杨炽将相宜送到车站后，却被她拉住："可以像以前那样，我们步行回家好吗？
虽然脑子很乱，但杨炽还是无言的点点头。
因为化雪的缘故，街道上很是泥泞，相宜小心翼翼的跳过了一个个水洼，杨炽则迈大步跨了过去。以前有一次送相宜回家后碰上大雨，李星辰撑一把小伞来接自己，两人也是像这样一起迈大步跨过去的，话说回来，那把伞还真小啊，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吧！
杨炽唇边浮现的笑意却因为相宜的一句话而僵住了："阿炽，星辰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能跟小惠交往。这是小惠今天上午告诉我的。"
"哦。"杨炽努力掩饰自己混乱的心情，不要想他，不要一直想着他！
沉默中两人继续想前走去，意识到已经到达目的地时杨炽因为解脱而大大松了口气，随口而出："李星辰，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