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又是皮痒了来取笑自己。
余意烦躁地摇摇头,抽了一条毛巾给自己擦头发。
出乎余意意料,整夜都没听到余光钟的动静。
第二天早上余意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外边熊初墨在楼底下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鱼啊!!!”
余意抬手把被子拉上蒙住耳朵,继续睡觉。
熊初墨又叫了两声,接着余意就听见了隔壁胡姨的吼叫声:“叫什么啊!小孩子睡觉不知道啊!给老娘小点声!”
这架势,听起来像是两百只鸭子在对喊,偏偏两人毫无察觉。
“胡姨!我叫我哥们呢!”
“你不会上他家叫切?!我家孩子都被你吵醒了!”
“姨!!您声音比我大多啦!说我吵醒的过分了吧!”
“你少放屁!整条街就听见你那破嗓子!”
“你俩索命呐!都给老子闭嘴!要不要人睡觉了!”
三百只鸭子三管齐下,紧接着楼上一盆水浇了下来,把皮桃街这一天的战争引爆了。
“哇头叔!这是洗脸水还是洗脚水啊?!差点泼我一身呐!”
“楼下什么声音啊?水管又爆啦?”
“宋人头你这个老畜生!老娘刚在外边晒的被褥!”
“又没浇你被子上你叫唤个什么劲啊?丑人多作怪!”
“你他妈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爸!宋人头把洗脚水泼你九块九包邮的真皮皮鞋里啦!”
“老子干死他个龟孙!”
余意被吵得没办法,掀开被子坐起来,拉开窗帘,低头往下一看,见熊初墨正意思意思地拉着扬言要干死宋人头的达也他爸。
“熊!”余意朝下边喊了一句。
“鱼!”熊初墨抬头回了一句,下一秒达也他爸就冲上了楼。
余意洗了把脸刷了牙穿好衣服下楼,熊初墨正看着宋人头和达也他爸在他家阳台上互相干死对方看得津津有味。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
“还看?”余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没浇在你头上。”
“浇在我头上现在上去干死他的就是我了。”熊初墨咧嘴一笑,把买好的早餐递给他。
余意回头看了一眼一楼的华润亿家早餐店,沉默地看着早餐没说话。
熊初墨看出他的顾忌,一拍他的背:“别看了,泼水之前我就买了!”
“……哦。”
“八老太说昨天又捡了一只,要我去领呢。”
余意低头一口咬在烧麦上,流出来的油顺着他的嘴流到了下巴上,余意来不及擦,就让他那么流着。
熊初墨扭头一看就看到他吃得一脸都是油,又递过去一张纸,颇有些嫌弃:“能不能擦一擦?”
“没那么讲究。”话是这么说,他接过来,胡乱地抹了一把嘴。
两人慢慢地往街东边走,熊初墨忽然想起来昨天的事。
“昨晚睡得还好?”
“庸君一夜未眠,数钱去了。”
“哇,”熊初墨羡慕道,“我要是也穷得只剩钱就好了。”
“不,还有颜。”余意面无表情道。
“……打扰了。”
八老太一个人住,是整条皮桃街第三有钱的人家。老太太喜欢养猫,路上遇到流浪猫都往家里领,现在家里的猫不下二十只。
平常没事的时候,老太太就喜欢赶鸭子一样赶着猫群们出来觅食吃。
老太太脾气不太好,跟皮桃街很多人合不来,所以遛猫的时候一般都不太跟人聊天。
只要聊了起来,那一定是老太太看不惯别人的做派,又要评头品足一番。
老太太把街头唯一一处草皮买了下来,围栏圈上,种了些花花草草,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
路过的人总是能够看见一院子的猫猫,有的调皮的甚至会跳到路人的身上去抢他们手里的东西吃。
两人到的时候,老太太正忙着给猫喂食,佝偻着背蹲在一处角落,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上衣和裤子,一头半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盘了个丸子。
十几只猫围在她身边,有的胆大的爬上了她瘦削的肩膀,伸出爪子用舌头轻轻舔舐着。
“八老太!”熊初墨老远就喊了一声。
老太太身影晃都不带晃一下,就跟没听见似的。
“又不理我。”熊初墨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一个跳跃就翻进了篱笆里。
余意跟在他身后翻了进去,八老太听见了动静,这才拍拍手转过身来,一看,脸上立马有了怒气:“又翻进来!”
“嘿嘿嘿。”熊初墨根本不怕她,走近了,搓着手道,“哪只是给我的啊?”
八老太一起身,猫猫们争抢着过去吃猫粮,熊初墨赶紧低下身去撸了一把。
“那只黄色的,怕生着呢,抓的时候可小点劲儿,搞不好要抓你。”
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一股警告的意味,用熊初墨的话来说,跟余意一样,往那一站,浑身都写着操-你妈不服来战。
“行嘞!”熊初墨立马朝着目标偷偷靠近,嘴里还不忘拍彩虹屁,“我奶奶还就喜欢黄色!”
余意也走过去,听见八老太在背后的声音:“草又长长了。”
熊初墨已经碰到了小猫,他沉迷于吸猫没听见,余意听了一耳朵:“什么时候来除?”
“过阵子吧,草修得太短老太婆走路要摔跤的。”八老太背着手朝着院门口走去了,显然是没有要招待他们的意思。
熊初墨玩了一会儿,抬头一看主人没了,奇怪问:“去哪儿了?”
“谁知道。”余意蹲下身去,立马有几只白色的猫颠颠地跑了过来,往他身上爬。
余意手托着一只猫的爪子,让它轻轻松松踮到他肩上去。
熊初墨抱着那只黄色的小猫起身,刚要招呼他回去,猛然看见余意被猫咪们缠着的模样,总觉得跟余意这个人的人设有些不符。
他没忍住手贱,偷偷拿手机拍了一张背影图。
月考定在27号。
余意提前一天回的学校。
前几天,熊初墨的班主任都打电话过来问他水痘好没好,熊初墨脸皮再厚也该收手了,当即就回了学校。
余光钟在数完钱后就又踏上了旅途,余意一个人在家舒服着,硬是思过思到了考试前一天。
他背着书包回到宿舍,一打开宿舍门,愣住了。
原本住满了人的宿舍里,现在就剩下他一张床上有东西,其余七张床全空了。
东西也全部搬走了。
这跟一梦醒来又回到了开学那天的滋味有些相像。
意识到估计是搬出去了,余意把门一关,面无表情地走进去了。
第二天早上的考试,余意提前五分钟去班上看了一眼自己的考场座位号。
座位号全部贴在黑板旁边的墙上,一张纸上边密密麻麻。
他一出现在班门口,还没前往考场的同班同学们立马噤若寒蝉,刚刚还在背书的嘴就像是静音了,嘴巴还在动,声音一点没发出来。
余意看完了就出来了,前脚刚踏出班里,后脚就听见了他们的小声议论。
“来考试的?”
“不是说不读了吗?”
“他手里啥也没带啊?怎么考?”
“我靠牛逼啊,学都没上就能考试。”
“不是,现在长得好看的都这么高冷的吗?”
“好看一下你就知道。”
余意全身上下,就口袋里塞了一根0.5的中性笔。
考场在七班,座位是靠后门的最后一个位置。
余意从后门进了教室,一眼看到整个教室里三十个位置还没坐满一半人。
他刚坐下来,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两分钟开考。
他对考成什么样根本没期待,只想着被分到成绩最差的班,混一混也就过去了。
他伸手从裤兜里掏出那根水笔出来,靠在墙边,等铃声敲响。
这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声音:“你还有笔没?我他妈整个文具袋全掉了!”
余意看过去,一个男生举着手机低着头在打电话,他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书包,书包大开着,里边黑洞洞的。
余意下意识就要移过眼,忽然又觉得这男生有些眼熟。
他又看了一眼,果然,是那次在办公室给他解围的同学,坐在离他两排的地方。
教室里非常安静,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余意也听得一清二楚。
“哥啊我在六楼啊!咱俩差了一整个世纪好吗!”
“那我他妈拿什么写字?”
“还有一分钟……哥,记住当年为你赴汤蹈火穿越六楼给你送笔的人是谁!别忘了这份情!我这就下去了!”
余意看着手表的秒数,算了一下,这位同学要在二十秒内从六楼到一楼,只有跳下来这一个选项。
男生收起了手机,把书包拉上拉链,挂在椅背上,然后转过头来,看向后门处。
猝不及防,跟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的余意对视上了。
余意从来不知道,男生的眼睛能长得这么勾人,只是对视了半秒,余意却恍然有一种被深情注视的错觉。
余意立马移开目光,重新靠在墙上,认真读了一遍贴在前边黑板旁边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手表上秒针稳稳地指向了正北方,铃声欢快地响了起来。
外边监考老师的脚步声临近,余意看了一眼,人已经到了窗户口了。
他忽然有些好奇,趁着监考老师还没到门口,他撑着脑袋,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几秒后,监考老师的身影和身后的一声带着喘息的压低的吼叫同时出现。
“九哥——”
余意扭头,“咻”的一声,一根笔从后门飞了进来,非常精确地直直飞向男生的方位,接着“啪”的一声,笔撞在桌肚子侧面,变身成了左笔筒、右笔筒和笔芯三部分,掉了下来。
男生低头看着那些零件沉默不语。
余意努力想要忍住笑意,悄悄地往后扭头,后门已经没有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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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现惹~
明天不更新,后天更新
修
第四章
拿到试卷的那一刻,余意想,如果自己的口袋里恰好带了两根笔,或许这时候,他会过去献爱心。
但是他只有一根。
余意把自己的名字和班级写好了,微微偏头,朝那边看了一眼,差点没有当场笑出声。
男生几根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握着那根一半水的笔芯,正艰难缓慢地写着字。
那模样,看得余意都要心疼了。
心疼完了他,下一秒,余意就开始心疼自己了。
考的这些古诗词,他是一句都没听说过。
上午只考语文,余意好歹能把卷子全部填完,态度还是非常认真的。
写完作文,连余意自己都想要夸自己了,明明啥也没学,依然可以做到跟人家学了的写得一样起劲。
他写完后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半个小时才交卷。
他有些好奇,又侧过头去瞄了一眼那位同学——
男生正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根直径五毫米的笔芯挥斥方遒,速度快得吓人,几乎可以跟余意玩水果忍者的手速相比。从余意这边看过来,那笔芯晃得都有重影了。
余意大概是这些天来终于找到了快乐源泉,瞄了一眼之后憋笑了挺久。
笑完了,他做了这个班第一个交卷的人。
卷子一交,余意把笔往兜里一揣,出去了。
外边很热,余意从一楼走出来,准备到学校的商店去买点冷饮。
刚刚踏上连通商店的走廊,离他脚边五米处一个黑色的文具袋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个笔袋就安静地躺在花坛旁边的地砖上,跟黑色的砖融为一体,不仔细看还看不太出来。余意犹豫了一秒,上前把它捡了起来。
余意没有窥探人家隐私的爱好,但是一想起不久之前那位跟他一个考场的同学打电话时说的话,余意觉得有必要确认一下身份。
文具袋的拉链似乎是卡住了里边的什么东西,余意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拉开。
一拉开,里边是一根黑色的笔,一张身份证和一个包装纸已经被扯坏了的大白兔奶糖。
看来刚刚拉链应该就是卡住了大白兔的糖纸。
余意两根手指捏起身份证随意扫了一眼,很快放了回去。
巧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
赵洒,是那个男生。
身份证上的照片难得的,拍得很养眼。
余意把文具袋带上,上商店买了瓶冰水,然后准备回宿舍。
他原来放在班里的那些书不知道还在不在教室里,要考试了,教室要清场。
不过余意也无所谓了,他慢悠悠地从教学楼往宿舍楼走,途中经过了学校专门设置的公告墙。
公告墙分三个板块,一块是对学校的商业无脑吹,怎么夸张怎么来;一块是光荣榜,公布各年级月考前二十名的学生名字和分数;最后一块,是招领和寻物启事。
余意也不知道这位赵洒同学在几班,路过这里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旁边挂着几张纸、记号笔和胶水,余意抽了一张,拿记号笔写上了几个大字:
赵洒,来4#203领你的笔袋。
怕他看不见,余意特意把名字写得很大,占了半张纸的篇幅。
写完了,余意在背面涂满了胶水,正要贴在空白处,却发现整面墙全部被各色的纸贴得密密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