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只笑着也不搭腔,拿起一旁的苹果低头削了起来。
东见锦半天没有动静,转头过来却见他已经把苹果皮削了大半,好长一条的果皮竟也没断。东看得惊奇,盯着锦手上的小刀直到他把皮全削下来为止。
锦把果皮拿得高高的,开心说道:「呵,没有断,东来许个愿吧。」
东瞅了锦一眼,虽然心里佩服他手下功夫了得却半点不肯显露,只冷冷说道:「是你削的又不是我削的,我许什么愿?!」
「啊,东不知道规矩吗?!」锦略显诧异:「这一向是吃的那个人许愿,削的那人却是不能许的。」
东听也没听过这是那里的规矩,十分怀疑的看着锦:「我才不信,你骗小孩儿吗?!」
就骗你这小孩儿,锦肚里暗笑,脸上却装得正经不过:「如果是假,我何必费这么大功夫削这果皮?!你也太不识好人心了。」
见锦脸上哀怨委屈,东也不禁为自己的多疑感到有些羞愧,口气松了松:「我...也没答应要吃这苹果啊...」
「你不肯吃吗?!」锦又惊叫一声:「那我可是要倒大楣的...」脸上苦皱成一团,好似大难就要临头。
见锦说得严重,东不禁开口问道:「倒什么大楣?!」
「我一辈子要讨不到老婆的。」
「那可真糟...」东话才出口,转念一想,不由骂出了口:「你果真是在骗我...」
锦呵呵直笑,搂着东赞道:「不愧是我的东,这么快想出来。」
原来锦的话里就有个大漏洞,他要真喜欢东自然一辈子讨不到老婆,所以对锦而言,没有老婆又算什么倒楣事了,简真是大大的好事,因为那表示东肯跟他在一起了。
东也没推开锦,只古怪的看着锦,一会儿才叹道:「你油嘴滑舌确实有一套,不过拿来哄我却未必管用,我已经不是以前的...」
伸手捂住东的嘴,笑得温温润润:「以前的东爱不爱我只有你知道,不过你却狠心忘了...」
东闻言脸色又是一变,不待东发作,锦已吻上那美丽眼角,轻喃道:「这是我最爱的眼。」
吻着东挺直的鼻梁:「这是我最爱的鼻子。」
刷过东丰润优美的唇:「这是我最爱的唇。」
转到耳垂,轻轻含着:「这是我最爱的耳朵。」
沿着颈项滑向锁骨,最后贴上东的胸膛:「这是我最爱的心...」
抬头望着东,锦有如一泓秋水般的深泽眼波锁着东带着疑惑的眼,轻声喃道:「你是我最爱的人,既然以前的爱已随你的记忆逝去,那就让我重新爱你吧...」
那双美丽凤眼眨出水光盈盈,微微流转的光芒似要把锦的心也给吸了进去。
「重新爱过吗?!」轻启唇齿,淡淡问出。
「是。」锦笑意盪漾,温暖明亮:「无论你把我的爱磨平多少次,我都可以再镌刻上你的心版。」
「这么有把握?!」东含笑问道。
锦没答话却紧了紧手上力量,要把自己的决心和信心毫无保留的传到东手上。
「锦织先生,请多指教。」东瞅着锦,抿着嘴,淘气的笑容映得整张脸亮晃晃的眩得人张不开眼。
「伊斯少爷,很高兴认识您!」锦一楞,忽然明白东的用意,也笑道。
一双本欲推开房门的手垂了下去,罗伦斯有些欣慰却难掩落寞的微笑转身离去,现在他们二人之间再不容不下任何人了...
第十一章
「你到底什么时侯和我回日本?!」锦沈不住气的声音回盪在厅里。
整整三个月了,东的脚已经拆线也如医生所说恢复了七八成,现在整天在罗伦斯的庄园里活蹦乱跳,但就是不肯和锦回日本。
东翘着脚用着要急死人的淡悠悠的口气说道:「我何时答应和你回日本了?!那是你和罗伦斯的私下交易,与我何干?!」
锦被这话窒了半响,原来还在气这事,没尊重东的意愿确实是他和罗伦斯的不对,当下歛着气好声道:「东...算我拜托你了好不好!?」
对着锦嘻嘻笑了二声:「不好。你以为我这么没行情吗?!你才追我短短三个月便要我离家背井跟你走?!」
那微露牙齿的浅笑实在好看,可看在锦的眼里简直与恶魔无异。再听听东说得是什么气死人的鬼话?!根本完全忘了自己是日本人,根本完全忘了他真正的家在三合会,他死活不跟他回去硬赖在这里才叫离家背井吧?!不过...他确实也是完全忘了...唉!
锦苦着声音道:「你总不会要我等个十年八载吧?!」我的小祖宗。
「那也说不定...」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东挑着眉,似笑非笑:「看我何时消气了就和你回去。」
何时气消何时才走! 那可惨了,现在东的性情不比以前温良,着实让人难以捉摸,话说可能一会儿就好,也真有可能拖个十年八年。
锦只好涎着脸道:「这么件小事有必要气这么久吗?!」
东扬扬眉,仍是笑:「这件小事有什么好气的?!不过存心急急你,顺便让罗伦斯难受罢了。」
「那...我又那件事惹你不顺心了?!」
东盯着锦仍是笑得如阳光和暖,可眼里暴出精光,缓声道:「你存心瞒着我的那件事。」
东莫非是指刻意隐瞒他是法贝瑞尔家族人的事?!应该不会! 这事不只罗伦斯警告过诺雷,他后来也跟和也沟通过,几经劝服终於和也答应不让东认祖归宗。
锦心中多般计较,脸上却不动声色:「我那有什么事瞒你,你别多心了。」
「不肯说算了。」东无所谓的双肩一耸:「那就继续耗着吧。」话落东只笑笑,也不着恼,起了身就要走。
看这表情,锦知道要糟,连忙拉住东的手,锦轻声道:「别恼。」
斜着眼瞅着锦:「你看我恼了吗!?」
「脸上看不出。」重了重手上的力量,把东的手握得更紧,话却更加轻柔:「可我要只看到你的脸,那这情人也做得差了。」
看了锦一会,细细咀嚼锦的话,东的眼里闪过一抹温柔,未几,东又咭咭笑道:「你这情人确实做的是差,明知我说什么却又故意装糊涂,你爱装,咱们就一起装吧,你装到何时,我这面具就挂到何时。」
知道东不是玩笑,锦深深凝望着东的眼,一会儿才幽幽叹道:「瞒你也是为你好。」
「好或不好是你和罗伦斯说了算吗?!」东一反方才的轻松笑意,神色一下冷凝起来:「我多大的人了,这种事我自己不能决定?!」
「东...」锦想解释却也不知说什么。
「锦又凭什么剥夺我和家人相认团聚的机会?!锦又凭什么决定我未来的人生?!」
「我...我爱你啊...」所以不愿你受到任何伤害。
冷哼一声,东脸上神情和声音一样的冰冷:「你的爱也未免浅薄了点! 我可不是洋娃娃,让你放在玻璃柜里就能满足。」
「我没把你当娃娃,」锦放开了东的手,柔声道:「可你在我心里确是比玻璃还要小心呵护才行,我再禁不起失去你的痛苦了,如果再来一次,我...」接下去的话锦却再说不出,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那心碎神灭的感觉。
东垂下眼,遮住的眸犹如遮住的心,谁也看不清。
沈默了一会儿,东终是淡淡说出:「天底下没有谁少了谁就活不下去。」
「是啊...」锦没有意识的说道:「确实没有,因为连我也熬过来了,但东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吗?!生不如死,生不如死...」锦喃喃念着,这几个字是他失去东的那二年的写照,刻骨铭心的痛和悔恨,却连死也不能的无奈...
锦反反覆覆轻声吟诵的几个字却沈沈的压在东的心上,看着锦,终於问出:「这么累赘的我到底要用什么意义待在锦的身边?!」
抵着东的额头,深深望进那双看似淡然的眼中,锦既温柔又坚定的说:「对我而言,东的存在就是意义。」
愣了一会儿,东突然笑了,那笑极之灿烂,那有半分刚才的不悦。
锦正奇怪间,东对着帘后说道:「诺雷,你要杀他便杀吧。」
帘后走出一人正是诺雷,他手里拿着一柄手枪,枪口正对着锦。
「东,你别后悔。」诺雷一身阴郁。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东嘻嘻一笑,脸色平常,没像没看到诺雷用枪指着锦一般。
「你真不怕我杀了锦?!」
「杀啊! 你刚才不就是要杀他吗?!现在他不跑不动,难道你还怕失了准头?!」东仍是一脸不在意。
锦皱着眉对眼前突变的情势感到有些奇怪,却也沈得住气一句话不搭。
「你别以为我下不了手。」诺雷脸色阴沈的似要刮正下霜:「只要能把你带回去,什么事我做得出。」
「你杀了锦也未必带得回我。」东一改玩笑口吻,认真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看了锦一眼,再看诺雷:「锦能为我舍命,难道我不能吗?!」东的手上突然翻出一柄十分精美的小刀,指着自己胸膛,浅浅笑道:「你尽管动手,只要你杀了锦以后来得及夺下这刀,我便随你回去。」
锦对自己的命悬在诺雷的枪下没半分在意,但见东拿着刀指着自己可就急了:「东,别乱来...」
东对锦盈然一笑:「你自己都说了生不如死,难道舍得我嚐那滋味?!」
说话间,刀子已刺破肌肤,点点血珠渗过白色衬衫更显刺目。
「小心...」锦惊呼一声,小心劝道:「东,你小心......。也没...没这么难受,我瞎说的,你千万别冲动。」
东呵呵笑出声来:「放心,你又还没死,我那有这么傻。」话落又转向诺雷:「还是诺雷一开始打算要杀的就是我呢?!」
诺雷的手颤了一下:「你胡说什么?!」
「杀了我,你就坐稳法贝瑞尔家诺雷少爷的位置了。」
「谁希罕?!」东,你也太小看人了。我领受和也爷爷、樱子妈妈的恩情这么久,再存这种心思岂不遭天打雷劈。
「你不希罕难道我希罕?!」
诺雷楞了一下,反应不过来。
东又接道:「你不愿当这少爷,想是难玩的很,想找我当替死鬼,你自己好逍遥快活去?!」
「你又鬼扯什么?!」诺雷怒叱一声:「我让你回去,是因为你的家在那里。」
东耸耸肩,那刀子锋利随着耸肩的动作把他胸前的衣服又划开一道,看得锦和诺雷俱皆抽了口气。东却閒閒凉凉的坐了下来,靠在沙发上,跷起了腿,一派閒适。
「罗伦斯说我的家在这里,锦说我的家在三合会,诺雷你又说我的家在那里,你们倒真把我弄糊涂了。」
听到罗伦斯的名字,诺雷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虽然快却没躲过东的眼睛。
「你的家人在那里,你的家自然在那里。」诺雷的口气有些落寞和苦涩。那个家自己也想要啊,但终究是别人的。自己...不过是个替身,本尊回来了,也是他该鞠躬下台的时候。
「既然如此,这里算是我的家了。」东的眼角扫到锦的脸色骤变,又自笑道:「三合会勉勉强强也算我的家啦...」
「什么勉勉强强?!」听到东这么随便应和,锦也顾不得诺雷还在,不禁埋怨:「委曲你了吗?!」
「嘻嘻...」东自咭笑两声:「还没见过怎知勉不勉强,要是不合我的意,少爷我当然走人。」
「你还想走到那里?!」锦气得呲牙咧嘴:「你都是我的人了,还打着走人的主意?!」
「我那时说过这句话?!」东脸色一变。
锦听了这一句话正要发做...
东又紧接着道:「真要算,也该说你是我的人吧?!」搞清楚,本少爷比你高,比你帅,身家嘛...难说! 不过罗伦斯这么疼我,借点来充场面也是比得过的。
一句话又哄得锦服服帖帖,当下甜甜一笑:「那倒无妨,只要东让我跟着,不在三合会也行。」
「住口!」诺雷的脸色愈加难看,这俩个不知死活的人竟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起来,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锦倒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不过他也看出诺雷根本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不过是想藉此要胁东就范。不料东反而拿自己的性命要胁他,反倒弄得诺雷不知如何是好。
「诺雷,」东微拧眉头:「我说你把枪放下了吧!这么拿着手不酸吗?!这小小刀子我拿着都嫌累赘了。」
诺雷听了不知是要哭要笑,当下紧了紧口气,再度恶狠狠的说道:「我可不是跟你玩游戏,东,你...」
「要不答应跟你回去就杀了锦嘛!」东截断诺雷的话,一脸不耐烦:「你翻来覆去就是这句,烦不烦啊?! 真要你杀你又下不了手。想我去你家玩嘛,还不容易,你下张帖子来,我总给你几分薄面就是。」
「你...我可不是邀你做客,我是要你回家拜见自己的家人。」
东的脸倏然又冷了起来:「你连那是谁的家都弄不清吗?!我真替和也爷爷、樱子妈妈难过。」
诺雷脸上神情又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养你、疼你二十几年,到头来你却处心积虑要把他们甩掉,难道他们不可怜?!」
「你又胡说什么?!」诺雷突然激动起来:「你又明白什么?!我比谁都爱他们,但是...但是...」
「但你不是她亲生的?!」
诺雷抬头看着东,收住脸上激动,又恢复平日的淡然:「是,有资格拥有他们爱的人是你,不是我。」
叹了口气,东说道:「真真是死脑筋啊! 看来和也爷爷、樱子妈妈还不够疼爱你,才让你这么没信心吗?!」
「住口。」诺雷怒气又起:「他们对我再好不过。」
东瞅着诺雷笑了:「他们对你再好不过,那你还真好意思! 受了他们几十年疼爱,到他们老了,需要你了,你就用一走了之报答他们?!」
「我...我不会离开他们的,我会留在法贝瑞尔家,无论他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无所谓。」
「你无所谓,我却有所谓。」东懒洋洋的说道:「你要我回去也不难,我可不想和别人分享亲人的爱,你要嘛就离开,想留在法贝瑞尔家却是不行。」
没想到东会一口答应,更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苛刻的条件。但东说的也没错,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亲人,又有谁能忍受一个外人来分享。
咬了咬牙,诺雷狠下了心一口答应:「好,这辈子我不再出现在他们眼前。」
东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道:「那也不必,只是不准你再住在法贝瑞尔家罢了。」
看着诺雷手上还拿着枪,东又道:「我都答应你了,你的枪可以放下了吧?!」说罢,没等诺雷动作,他自己倒先把手上的刀给丢了。
诺雷叹了口气,把枪退了膛,放在桌上,问道:「东什么时侯跟我走?!」
东拿起桌上的手枪把玩,一面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认识你又没多久,你说了离开,难道我就能信吗?!谁知你那天会不会心意一改,仗着我妈妈和爷爷对你的疼爱又厚着脸皮要回来。」
一顿冷嘲热讽听得诺雷终是按捺不住,脸色骤然一变,寒声说道:「我说过的话还没有不算数的,你要不能信任我,枪在你手上,你想怎样就怎样?!」
「怎样?!」东挑着眉看着诺雷,吃吃笑道:「想我杀你吗?!倒也没这么严重,你留在这里接受罗伦斯的看管就行。」
「不要。」乍听罗伦斯的名字,诺雷想也没想,马上拒绝。
东的脸色转冷,口吻坚定不容商量:「我却是只能相信罗伦斯,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诺雷脸上一阵痉挛,神色无比复杂,东也不催他,只专心的把玩着手上的枪。这东西锦和罗伦斯都不让他碰,他还是第一次玩呢,看来也没什么稀罕。
在一旁的锦看了直摇头,不轻不重地拍了东的手一下,把枪自他手中抽走,一脸责难的睇着东,好似在怪他爱玩。
东吐吐舌头,轻轻笑了。对於锦方才悬命之际仍信任他,他心里着实高兴,让锦抽走了枪竟也没生气。
翻开东的衬衫,锦细细看着东的伤,那伤划得甚轻,血早已凝住,锦放下了心,抬头又是一记怒目轻瞋。东只嘻嘻笑着也没理他。
「好。」诺雷心中千转百回,最后终是点头:「我答应你。」
东似是十分高兴,不住的轻点头:「话是诺雷你自己说的,我便信你一次。」
听得这话诺雷心中不禁暗骂,刚才才说了不信他,硬要他接受让罗伦斯看管,现在又装什么大方说相信他。虽与东相处不久,但东的刁钻古怪诺雷确是领教过几次,当下没敢再多事,只追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认爷爷、妈妈?!」
东笑得开心:「我什么时候说了要认爷爷、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