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程重复了三遍,傅衍白半眯着眼,有些意味深长的盯着前面的后脑勺,纪冉走了一会儿,果然又回了头。
“......”
纪冉:“你盯着我干什么?”
傅衍白:“没什么。”
纪冉放慢步子,很快落在兔头旁边。大清早的路阳一中校门口,到处都是推着小车的煎饼果子和小吃店,刚掀开的笼盖冒出一团一团的白雾。
祖宗突然张了口。
纪冉:“我想吃早饭。”
“......”
傅衍白身上蹿着包子店的蒸汽,蹙眉:“早上不是吃饱了吗?
纪冉摸摸鼻子: “站起来又饿了。”
傅衍白:“?”
小少爷一条腿跨进去:“胃坐着小。”
傅衍白:“......”
这家小店在一中对面已经开了十几年,包子豆浆还有锅贴,店里几乎都是学生。
兔头一闻到肉香就扯着还在皱眉的傅衍白走进去,兴奋的仿佛小学狗出游。
纪冉挑了个靠里的小桌坐下来,傅衍白想提醒一下坐着胃小的纪冉,他现在还是坐着,胃还是小,但耳边已经冒出了声儿——
“老板,两屉包子。”
门口的大叔回过头: “什么馅?”
纪冉随口喊了句:“牛肉豆腐,不辣的。”
“好嘞~”
傅衍白挑眉:“来吃过?”
包子店的菜单是简单的几种馅,只有常来的人才知道可以叫辣和不辣,但纪冉都是在家吃早饭,傅衍白几乎每天都看着他进校门。
纪冉愣了片刻,才想起来他是叫了以前爱吃的:“呃…看同学吃过。”
傅衍白点头,两屉包子很快上来,还有两杯热豆浆,纪冉坐下来才发现自己点的有些多,刚刚塞过两个三明治的胃现在完全塞不下这些,着实小了点...
“吃吧。”
他先拿了一个,然后看着傅衍白。傅衍白顶着那道目光,拿起一个,然后丢给了兔头。
“......”
傅衍白:“下次想吃就早点说,不让孙阿姨做早饭,不然浪费。”
纪冉咬了一口包子,小声嘀咕:“请我吃点包子就浪费,你请人家喝饮料怎么不浪费...”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傅衍白坐了一会儿,像是放弃挣扎,伸手拿了一个:“怎么了?”
小少爷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纪冉才道:“你都没怎么请我吃过东西。”
“......”
傅衍白眉头皱了皱,他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平常医院很忙,纪冉周末又不在,两个人几乎都是在家里的餐桌碰面,很少出去做过什么。
“人家叔叔都会带他去吃好吃的,放假还会出去玩。”
纪冉抱着个包子,看起来很可怜兮兮:“你都没带我出去玩过。”
傅衍白:“......”
“平时比较忙。”
傅衍白顿了顿,又道:“我以为你应该不缺这些。”毕竟是被宠大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应该都兴趣平平。
纪冉没反驳,只是低着头撕包子皮不说话,傅衍白过了一会儿道:“知道了。”
纪冉眉尖抬了抬。
“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吃不下。”
“......”
傅衍白冷漠的抽走他手里的包子,丢给兔头,然后道:“快打铃了,走吧。”
小少爷不情不愿的被催起来,傅衍白已经在前面扫码结账,淡灰色的背影在一片雾气中很高很长。
“抹个零头,15吧。”
“谢谢陈叔。”
纪冉跟上来,傅衍白已经付完了帐,快到7点一刻,两个人才走到校门口,比以往晚了十五分钟。
“我进去了。”
傅衍白看着纪冉,这小祖宗难得没在校门口跑起来,乖崽一样站在自己旁边。
大手一把薅过柔软的头顶——
“嗯。好好听课。”
“我发型...!”
.
提前中考的事似乎只是被短暂的提了一下。纪冉按部就班的上课,学校并没继续追问。
“谁能告诉我,我后面为什么坐着个人?”
最后一节自习课,班主任发了卷子就没了影,一个班轰轰闹闹。
寸头看着后面的时岸,又侧头看看旁边的纪冉:“这种秋高气爽的时间,阳光明媚的下午,没到期末的半途,没有老班的自习...”
纪冉:“说人话。”
寸头:“我路阳一中小霸王时岸哥居然坐在座位上,就尼玛离谱。”
时岸:......
纪冉从一套高考题里脱神,才注意到旁边,往常已经表演后门口消失术的人确实还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
时岸抱着一沓中考模拟题,笔头已经咬出两排牙印:
“做题,没见过?”
寸头:“没见过。”
时岸:“放屁。”
“你怎么突然做起中考模拟了?”黎梦也歪个头看过来,一脸好奇:“难道留了的级还能再跳上去?”
寸头露出一脸“卧槽”的表情,纪冉看了看同桌逐渐暴躁的脸色,小声问:“还能...跳回去?”
“不能。”
时岸一脸阴霾。
但他基础不扎实,之前的知识要捡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因为一直抱着中考卷琢磨,反倒对当学期的知识落下不少,期中考试的结果出来,名次从380直退到540,滑滑梯一样掉下去。
期中不放假,拿了卷子就得讲,纪冉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位子空了整整一天,时岸一整天都没来上课。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寸头忧国忧民的对着微信界面:“但我又怕时哥心情不好,直接来把我铲成光头。”
黎梦:“......”
纪冉打开微信,想了想,还是发过去一条【你在哪】,那边倒是回的很快。
shan:外面玩。
shan:来吗?
发卷子的时候,最后一节是铁打不动的班会,思想洗涤的时间。纪冉知道时岸的意思,但班主任已经踩着高跟鞋咔咔咔上了讲台。
“都静一静,我们来说一下这次期中考试。”
乌泱泱的脑袋瞬间耷拉下去,程莉翻开成绩表,清了清嗓子:“这次总体成绩不错,平均分是年级第二,也就比1班低1分,基本差不多。”
“而且年级第一也还是在我们7班,纪冉同学,总分689分。”
纪冉迎着周围一如既往的目光,放下笔,把书收进抽屉里。程莉的语气却稍稍停顿了片刻。
虽然一样是第一,但这个数字却有些令人意外。
按照纪冉从前的分数,除了语文主观浮动较大,数学英语几乎都是满分。而这次数学只有110,英语也只有109,加上物理和政史地,最后的总分竟然没有上700...
程莉的表情变了变,但没耽误太多时间,很快继续道:“而且这次年级第二也在咱们班,鲍斌斌同学。总分678分,也非常不错。”
“差的不多?”
“卧槽你居然和学神差不多。”
“以后咱们班是有两个爸爸了?”
“怪不得我妈说初一就是玩玩,初二初三才是拉开差距的时候...”
“是啊。”
班里一阵嗡嗡的闹哄,黎梦有些意外的看着成绩表,她记得纪冉的成绩一直是甩开第二很多的程度,倒是第一次被人赶上。
“纪冉...你,”
后座空空荡荡,早没了人影。
纪冉溜出后面,瞄了眼手机上的几行信息。
别买了:哪儿?
shan:<定位·路阳市·路阳市·泰阳街道567号·时飞网咖>
别买了:......
shan:等你。
纪冉第一次班会课溜人,走了三条街道才到地方,又被楼下前台拦住:“身份证。”
“......”
“他不用。”
隔着二楼的桅杆,时岸从上面伸出头:“这我朋友,你来开个机,再给他拿一杯可乐,加冰块,要吸管。”
前台小姑娘愣了下,很快点头。纪冉被带上去,这个网吧的二层几乎都是卡座和小包厢,时岸已经开着一台机,桌上一堆吃剩的薯片和罐装可乐。
“你一天都在这?”
“嗯,打游戏呢,晚上S10直播,要不一起看?”
前台打开时岸旁边的电脑,纪冉坐上去,又接了可乐:“这里…你很熟?”
“我跟个哥们儿一起开的。”
时岸帮他开机,又打开游戏:“以前反正也不怎么上课。”
“LOL还是PUBG?不然带你玩糖豆人…”时岸熟练的注册账号:“CS也行,没有你爸爸不会的游戏,保证带你飞。”
纪冉看了他一眼,放下书包:“我都不会。”
时岸:“我教你。”
纪冉看了眼时间,离放学倒是还早,况且他偶尔也会踢踢球再回去,傅衍白从来不会在意。只是他没想到时岸说带飞技术还真不赖,几乎每一局纪冉都是舒舒服服的躺赢,队友喊爹对面喊投,对于一个小学鸡新手,游戏体验感可谓极佳。
等时岸打了个爽,顶着三个“爹”字登出来,小学鸡纪冉也抬头,深感游戏世界的博大精深:“原来这塔会打人,怪不得我一进去就死了。”
时岸:......
“还是你厉害。”
“那当然。”
纪冉又跟着他跳了一会儿糖豆人,再抬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半,彻底放松完,才吸了一口冰可乐:“时哥,明天回去上课?”
时岸摘下耳机,陷在椅子里没说话。
纪冉凑过去,两只眼睛眨了眨,卧蚕月牙一样嵌着:“回去我帮你看看卷子,不然期末你爸回来怎么办。”
时岸脸色更黑了几分。
“而且我...不打算提前中考。”
吸管在可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时岸微微挑眉,侧头看着纪冉:“我还是等一年跟你们一起考。”
“真的吗?”
“嗯。”
纪冉看着网吧的天花板,还有一句跟着映在脑子里。
他还可以跟傅衍白多呆一年。
一年就是365天。
365天就是8760个小时。
太多了。
他舍不得。
旁边椅子上的少爷仿佛突然打了鸡血,时岸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艹,你早他妈不说。老子卷子还没订正呢,快起来,先吃饭。”
“......”纪冉皱眉:“我还想再来一局刚才那个卡杀。”
时岸手一抖,瞬间按了电脑:“带妹也得先吃饱,走了。”
“还有妹?”
“......”
最后两个人回校拿完卷子,纪冉再回到家已经快8点。
孙阿姨下楼就要热菜,纪冉拍拍肚皮拒绝,放下手机和手表,先上楼开始洗热水澡。
洗完之后一开门,二楼却突然多出一个人。
傅衍白就坐在他的小沙发上,手里一本书,翻的很随意。
纪冉揉着毛巾,心莫名跳了跳:“干、干嘛?”
傅衍白:“没什么,看你回来有点晚。”
“哦。”
纪冉把心咽回去:“陪个同学回去拿卷子,还吃了个饭,今天期中,他心情不太好。”
这当然不算撒谎,本来就是这样。
他只是省去了某些不太光彩的步骤,给傅大医生省心。
“那早点休息。”
“哦。”
傅衍白从沙发上站起来,合了书两步走过桌边,从上面拎起来一个带子。
“表,你落楼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冉:妈妈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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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挨打
表。
傅衍白让他带的电子表。
纪冉躺在床上望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忘了这一茬,忘了万恶的霸权主义已经给单纯的初中生套上了枷锁。
如果傅衍白担心他,就会看定位,只要傅衍白看定位,就会看到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放大地图再看到【时飞网吧】四个大字...
纪冉一把蒙上被子。
身败名裂。
以他对傅衍白的了解,一定是看到了…
傅衍白会怎么想?
骄傲自满的小初中生,考了几把第一就开始放浪形骸,游走在夜晚的游戏世界;
已经误入歧途的叛逆少年,青春从此开始打滑,一蹶不振的沉迷网络,夜不归宿;
满口胡话的小骗子,先是练琴后是逃课,对不起自己的敦敦教诲,扶不起的长鼻子阿斗;
纪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仿佛一只停不下的陀螺,一段对话跟着就冲进耳朵里...
“再骗怎么办?”
“你打我屁股?”
“......”
不可能。
傅衍白当然不能打他屁股……
纪冉把头塞进枕头,强迫自己忘掉这茬,但梦里迷迷糊糊,这一觉几乎没有安稳过。
他先是梦到自己被傅衍白拎到海云市的大别墅里,当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小姑的面拿起鸡毛掸子,对着屁股狠狠抡了一下...
又梦见自己坐在满是人的教室,突然被叫到老程办公室,傅衍白就站在里面,冷漠平静的说是他管教不力,然后抄起桌上的长尺,就一下一下的抽起他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