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泞翻了翻,最后留下几件纪冉不太穿、又占体积的厚外套,道:“要不这几件就扔了吧,你现在也不穿。”
“放这吧。”
傅衍白的声音难得响起来,眼神淡淡的扫过那几件羽绒服:
“我会处理。”
“那麻烦了…”
“不用。”
“……”
苏泞一愣,回过头看着纪冉,小少爷已经踩着拖鞋上了楼。
十月刚入秋,天气还算凉爽,纪冉身上只有一件淡蓝色T恤,从箱子里抄起一件就套在身上…
苏泞:“……”
好在他瘦,没过一会儿,硬生生把三件羽绒服都套上了身,手里再抱起两件,鼓的像个面包一样,一步一摇的下了楼:“还有落下的吗?”
苏泞看着套娃一样的儿子:
“没…没了。”
“哦。”
套娃目不斜视的从傅衍白面前走过,出了那扇大门,甚至因为包的太鼓,连余光都没能瞥见沙发一点。
他搬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
——
孙阿姨买菜回来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会儿。
她以前没发现这个家里纪冉的东西占了那么多,现在突然搬走,显得很空。
傅衍白依旧是大部分时间呆在医院,看不出有太大变化。
只是她偶尔会在早上看到一个被放出狗窝却没能出门的兔头,嗷嗷叫在门口...眼神像是惨遭渣男欺骗一样悲伤。
顾暄和赶在傅衍白走之前来了一趟路阳。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孙阿姨倒的热茶,眼神扫视过周围,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傅衍白的一些邮寄行李已经提前收拾好,就放在门边。
他扫了眼靠在沙发上的人,嘴忍不住就痒起来:“你是不是最近稍微老了点?”
傅衍白:“没话说就走。”
“……”
顾暄和连忙放下茶:“别别别,我随便说的,谁有你好看。”
这张脸的确十年如一日的好看,他也没真看出傅衍白有什么变化,只是下意识觉得他的神情落寞了些,好像一盏精美的青玉白瓷,上面多了几条价值连城的冰裂纹。
“那个小...的搬走了?”
顾暄和打量着他的神色,把讨债的三个字咽回肚子里,然后就听傅大少爷把上一句又一模一样重复了遍…
“没话说就走。”
“好好好,不说了。”
顾暄和是来接狗的。
兔头不幸流落回娘家,这会儿正可怜兮兮的趴在沙发底下呜咽,顾暄和拿过狗绳和用品行李袋,就弯腰套起来:
“你们是不是凉了?”
“…..”
他闭得上嘴才有鬼。
傅衍白已经懒得再说什么,索性低着头不说话,只是眉眼垂着,一脸赶人走的冷淡表情...
下一秒,顾暄和又叫了声。
“这什么啊?”
他放下手里的狗绳,伸手进兔头毛发旺盛的脖子上摸了摸,然后从上面解下一根项链,在傅衍白面前晃了晃…
“......”
银色的小羽毛,冰蓝的钻很亮。晃在傅衍白的眼里,跟冰柱没什么两样。
“嗯,凉了。”
——
高三的学习很紧张。
一共三次模拟考,其中第二次是江南省六校联考,卷面难度最大,成绩按照全省排。
纪冉考了个第二,总分728。饭桌上,苏泞和纪韦笑的合不拢嘴。
苏泞给他夹了个鸡腿,突然想起什么,笑着道:“等冉冉高考完,得抽空好好感谢一下人家小傅,基础打的真好。”
这是傅衍白走了半年之后,纪冉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是啊。”
纪韦对内情了解的多一些:“
我听老爷子说,去年路首长的手术就是他做的,那时候还能顾着冉冉学习,真是没想到。”
苏泞点点头:“那小傅将来回国,估计不会回路阳了吧?”
任谁都看得出,傅衍白前途无量,在一个行业,将来会是一个顶峰般的存在。
“可能吧。”纪韦道:“冉冉,到时候填志愿,多问问你傅叔叔。”
阿姨盛上一碗汤端过来,纪冉埋头进汤碗,没说话。
苏泞放下筷子,笑了笑:“果然你们小孩子长大了就害羞,都好久没听你提你傅叔叔了。”
“当初把你送来路阳,你还说你喜欢叔叔,不要妈妈陪呢。”
“是吧。”
纪冉随便应了一声。
少年的棱角比从前更加分明,他个子又长高了点,站起来已经和纪韦差不多,只是肩颈单薄,像是又瘦了点:
“不太记得了。”
他冲苏泞笑了笑,弯起的眼尾和从前没太变,又添了几分帅气:“我去上课,晚上晚自习,忙你们的。”
“好,路上慢点。”
过分紧张的学习很缺调剂,纪冉已经习惯没事塞上耳机,有些听上去酸溜溜的歌曲陪伴他度过了大半个夏天,直到高考的前三天,早就脱离学习轨道的时岸给他寄来两张演唱会门票。
对方显然早忘了六月678有死亡三天组这么一说,兴致勃勃的在微信里游说。
shan:怎么样?女神演唱会第一排,你哥我好不容易搞到的。
shan:4号晚上,天北,来不来?
纪冉只是听歌,并不追星,甚至高三连网都很少上,完全扎在题海里。他伸手给时岸打了几个字:你开我玩笑?
但消息并没发送。
因为时岸那头很快发来一张演唱会海报,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海报上的女人这次露了半张脸。
照片被艺术处理过,看不太清原本的样貌,纪冉下意识的一顿,总感觉有些熟悉。
别买了:你女神照片有吗?
shan:终于沦陷了?
这是头一回纪冉有兴趣。时岸立马发了张演唱会实照发过来,然后跟了条语音:
“她很低调的,不怎么发照片,就是个安静唱歌的好歌手。”
纪冉点开那张照片。
感觉有风轻轻吹过耳侧。
“要不你也加入我们千层浪吧,你搜搜千与,我们打榜都是第一。”
纪冉记得他从前有个妹妹,叫做纪千屿。
只差一个字,很爱唱歌和跳舞。
他关掉聊天框,又点开那首“penser a”,陪伴他大半个夏天的酸溜溜情歌,好像突然有了名字...
又或者,那也许不是一首情歌。
shan:怎么样,来不来看演唱会?
shan:不对啊,老子忘了你678高考。
shan:你叔叔看你看的死紧,要不还是等下一次吧,别来了。
六月的阳光很刺眼。
少年眼间一片温柔的笑,聊天框里很快多出两行青草绿。
:他不会再管了。
:我来。
他可以奔跑。
他不会错过这世间任何美好。
(上卷 完)
作者有话要说:上卷结束了。下卷是大学生活。
评论给大家发小红包,这不是很好很爽的重生文,也许只是我想象中再一次拥有生命的人会看到的爱与想念,谢谢大家一路包容。鞠躬啦。感谢在2020-10-25 23:59:50~2020-10-26 22:0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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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学医
三年后。
天北市清早下了一场雨,气温头下了10度。
天北大学附属启山医院,内科大楼十二层,心内十六区病房里围了一圈人,护士长站在全科最贵的GE静息心电机——MAC5500HD旁边,脸皱的像卫生纸。
“你真的就碰了一下?”
“嗯。”
纪冉小鸡啄米:“真的就碰了一下。”
就碰了一下,几十万的机器莫名其妙就黑了屏,护士长喊来仪器技术顾问,对方摆弄了一阵居然说是芯片问题,需要返厂维修。
这要不是大名鼎鼎的启山医院,简直像黑店碰瓷现场。
但有时候故障就是没什么原因,几个同样来见习的大四学生站在旁边,一脸庆幸刚碰上的不是自己,这边纪小少爷顿了顿:
“要不我赔吧。”
站他后头的吓得笔帽一飞。
“先送去看看,不是你能赔的。”
门“哐”的一开,顾暄和打着哈欠走进来,护士长一见终于来了个能说上话的,一口气舒下来:
“顾医生,这台进口的好像不是院里买的,是企业赞助,要换修得先联系赞助方,手续很麻烦的。”
顾暄和:“知道了。”
他进来之后,几个学生站的比方才直的多:“老师好。”
“老师好。”
“老师好。”
顾暄和一眼扫过去,脸上写着“麻烦”,淡淡道:“轮到心内了啊,消化科怎么样?化验单都会贴了?”
众人:“……”
临床八年,大四开始入院见习,能被分到全国顶尖的启山医院,可见这都是天北医学院GPA均分数一数二的学霸。
但即便如此,真到了医院对着人命,用场也许都顶不上一个操作熟练的护士…更别提还有位一来就碰坏了三十万机器的祖宗。
顾暄和扫了眼纪冉。
人比他大二见到的时候又瘦了一点,皮相倒是越发好看,干净漂亮中带几分帅气,眉眼清透,给人一种柔软温暖的感觉。
病房里一共站了六个学生,都是今天轮到心内见习的,要分给不同的带教,完成这一个多月的时间。
顾暄和看了眼临床办发来的表,他和另一位医生的名字下各写了几个要带的人名,他刚要开口喊人,惺忪的目色又倏地顿了顿。
“陈昌,薛乐,胡子嘉跟我。”
顾暄和用笔把纪冉划出去,拎到旁边的岳扬名字下,舒舒眉:“剩下的,你们好好跟你们岳老师,就这样。”
纪冉额角跳了跳。
他分明记得自己是被分在顾暄和那里。
跟他一同被分到岳扬那里的还有一男一女,都是学霸中的学霸,光早上跟房给病人测血压,就把体征表态都背了个全。
临床一半靠背,不是说说而已。
能站在天北附院的病房里,这已经是全国最优秀的医学生。
小护士把一沓病历板抱给纪冉,很快继续了手上的动作。快到七点的时候,启山医院心内科副主任岳扬,三个人的见习带教终于大步踏进了门。
他一身利落的白大褂,鼻梁架着黑框眼镜,已经年过五十,镜框后狭长的吊眼迅速扫过8床病人,然后是这头的三个学生,尖利的面相给人一种极难相处的感觉。
“病房热水瓶拿去接热水。”
打头的女生懵了懵。
她很快提着水瓶消失在病房,跟着就是纪冉旁边的男生,被大清早就等在床边病人家属塞了好几张化验单,开始无穷无尽的粘验单。
岳扬站在7床床头,简单询问完身体情况,手边只剩一个纪冉,头也没抬道:“他病史说一下。”
纪冉很快翻了7床的病史看,只不过记病史的大多也是见习实习医生,长篇大段的流水账,并没太多重点。
纪冉扫过一遍,迅速地概括:“四年前气胸,去年晕厥查因,今年冠状动脉粥硬化入院。”
都是病历上写明的病史。
粘好化验单的男生站在他身后,对纪冉拎取重点的能力很讶异,毕竟这么一大段文字,很多还是问诊时候的描述性症状。
床头的岳扬问:“去年有晕厥的情况吗?”
7床是位六十岁阿姨,想了想道:“有哇有哇,头晕的不得了,眼睛一片黄都看不清了,儿子带我来的医院。”
她说完,病房里安静了片刻。
一个大病区加上家属,少说站了二十个,岳扬的烟嗓音量不大不小,刚好都能听见:
“病历都不会看你学什么医?”
拎开水瓶进来的姑娘吓得腿一软。
她和纪冉是同学。
一样的天北临床八年,纪冉在整个天大医学院都很有名。
一是长得帅性格好人出名。三年前的江南省高考状元,因为高考前两天顶风作案去看演唱会,成绩出来之后上了好一阵新闻热搜,堂堂医学院一棵草,人帅心善小太阳。
二就是成绩。
纪冉的均分在医学院是当届翘楚。无论是大一大二的基础生化理论还是大三的影像实验等等,医学生的理论容不得一丝马虎,纪冉从来都是分最高的那一个。
但此刻病房里的气氛却不是这么个意思。
晕厥,头晕,眩晕。
助理医师在病历板上写下“眩晕”两个字,岳扬当着一大区人的面,又朝三个人扔了一句:
“去把办公室垃圾倒了。”
心内见习头一天,小少爷打了一上午的杂,累的不轻。
而另一边的情况也没好哪里去,顾暄和的助理医师从问诊室里把三个人半轰半赶的弄了出来,只因为贴错了一张化验单。
纪冉这会儿才知道这人为什么早上把自己划到了另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