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两杯伏特加,加冰块。
纯时间还是老样子。秦知仪靠在吧台上,看杯子里澄清的液体。李儒轸静静地看他。
念着老熟人的情面,酒吧的老板亲自出来招待。
"你们两个也别光站着不说话,还是因为终于要有好结果,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儒轸放下酒杯,"因为灯光太亮,照的人眼花。"
"啊?"电灯泡佯装无知地咧开嘴,"亮么?我没感觉。还听说有人评价我这里摆设还好就是灯太暗哩。"眼光别有深意地扫过秦知仪,"调杯菠萝利口酒两位尝尝?"
淡黄色,小半玻璃杯。秦知仪抿了一口,忽然哧的一笑。李儒轸询问地看他:"仪,你笑什么?""没什么。"跟二锅头一比确实没酒味,而且当真不够许大志半口。
李儒轸扬起眉毛:"仪?"
秦知仪蓦然回过神来,我怎么忽然想起许大志了?
说起来,不知道许大志现在蹲在家里做什么。约莫是就着凉拌粉皮喝完小酒睡觉了。
李儒轸的眉头锁起来,"想什么呢?"
又走神了。秦知仪对着酒杯淡淡一笑,"没什么?"
许大志憋着一肚子的无明火就着凉拌粉皮喝了两杯小酒,又下了半把挂面以做发泄。
酒过饭饱,电视也懒得看,直接洗澡困觉。
姓秦的今天晚上一定不回来,总算能伸直腰大床上睡一夜痛快的。
许大志滚上大床,脑子里风车吱溜溜地转。
啧啧,秦知仪这回子做什么呢?想也知道,跟儒轸哥哥大难之后再相逢,小别胜新婚,破镜再重逢,一定是他妈的天雷地火,烈炎干柴。不知道是不是先OOXX再OO0XXXX再OOOOOOOXXXXXXXXX
......
秦知仪满脸春色半闭着眼睛喘息的样子一定诱人的很......
靠!我他妈的在想什么!许大志浑身燥热,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冲到浴室里拧开冷水喷头。混帐妈妈的我一定是给那个李儒轸气糊涂了~~怎么想起这档子污七八糟的事情!靠,我真是有毛病,不会也成同性恋了罢。居然想着秦知仪~~~呸呸呸!~~~
冷却下来许大志重新爬回大床睡下。明天还要上班,专心睡觉少混帐妈妈的乱想。恩,一个羊两个羊三个羊......
门口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门开了,又锁上,跟着是一阵悉嗦声。
许大志又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秦知仪你怎么回来了?"
浴室里哗哗的水响,秦知仪在洗澡没有听见。
真是怪了。怎么回来了。跟儒轸哥哥再相逢不是应该......还是已经......又回来了?
许大志又开始口干舌燥,跑到客厅里倒杯开水喝。混帐妈妈的我今天真是中邪了。
秦知仪从浴室里走出来看看他,"你怎么起来了?"
许大志眯起眼,"你怎么回来了?"
秦知仪没吭声,许大志研究地看他的脸,难道是因为什么又闹架了,还是?刚才床上想的内容又幻灯片似的一闪。
秦知仪神色平常,刚洗完澡眼里也象蒙了一层水气。许大志的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秦知仪看他神态异常,皱起眉毛话还没出口,许大志觉得脑中一篇混沌,忽然轰的一声,一把抱住秦知仪,吻了起来。
秦知仪站着没动,也不知道是不想动还是吓傻了。两人的舌尖象鱼在水中纠缠。许大志神志飘飘荡荡直上九重天外,浑身火烧一样的燥热,两只手不受控制的撕开秦知仪的衬衫,开始渐渐下移。秦知仪还是没动,喉中飘出一声魅惑的轻叹。许大志的脑子突然电光似的一闪,心中一个激灵,倒吸一口冷气放开秦知仪,及时退回理智线上。啪!照脸给了自己一巴掌。"我个禽兽!"
秦知仪转身进了卧室,砰地把门关上。
许大志大喘两口气,抱着头坐在沙发上。
天皇菩萨,我都做了些个什么?!
秦知仪是个男的~~今天刚跟李儒轸破镜重圆,我~~我是畜生!!我是禽兽!!!上一回借口喝多了,这一回是为什么?中邪了?!许大志扯住自己的头发,我是禽兽!!!
禽兽重复了一百多遍,许大志终于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朦胧中自己一时在煽自己耳光,一时又在跟李儒轸厮杀。正杀到惊险处,有人在头顶上喊:"许大志你不上班了?"
许大志睁开眼,一眼看见秦知仪正坐在饭桌旁望着自己,脸顿时滚烫起来,咳了两声:"哦,啊。"
秦知仪口气跟平常一样淡然:"厨房里有粥。"
许大志觉得自己耳根都跟火烧一样,支吾了两声,穿好衣裳就跑。
二十二
妈的,这下全完了。
整个一天,许大志蔫头搭脑的坐在办公桌旁忏悔自己的糗事。韩八婆数次挑衅地跑来嘲弄他是不是被同居的美男踹了,他也只当是云烟。
我为什么抱着秦知仪就啃?混帐妈妈的一定是因为昨天吃饱了撑的瞎想!瞎想什么秦知仪......
许大志又口干舌燥起来。
靠!老子这是磕错药了还是中邪了!一股小风吹过,许大志打了个寒颤。一个念头火花一闪。
我该不会~~真的瞧上秦知仪了罢~~~阿弥陀佛~~~关公爷爷保佑!
乌龟不是办法,面对方能解决。许大志觉得今天下班特别早。男人敢做就敢当,准备回家跟秦知仪说声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以后再说什么呢?许大志拍拍脑袋,算了,到时候再讲。
打开家门,许大志抖擞了精神进屋,转进卧室一看,心里咯噔一声,秦知仪正在收拾行李。
许大志象堵了一块东西在胸口:"你要搬出去?"
"哦,"秦知仪笑的跟平常一样温文,"轸他暂时在东郊租了一栋房子。"
是了,差点忘了他的儒轸哥哥。许大志哈哈笑了两声:"恭喜你们破镜重圆啊。东郊,怎么那么偏僻?你们不去英国了?"
"轸喜欢安静的地方,反正也是暂时住,等手续办好就去英国。"
"喔,"看样子是要从此比翼双双飞了。"终于有好结果了。恭喜啊!哈哈,东西那么多,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秦知仪站起身,淡淡一笑,"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多谢了。"
多谢?你折腾老子那么多天,一句多谢了就混帐妈妈的把我打发了?!
许大志胸口的火气越来越大。
"哈哈,客气那么很做什么?大家朋友一场,一点小忙不算什么。哈哈~~~你什么时候搬?"
"马上轸应该就开车过来了,白天来来回回的人太多。"
是呵,一对同性恋准备同居,是应该搞的隐蔽一点。
"他的车能装完么?要不要我也开车帮你们送过去,省得来回折腾!"
靠!你要走就走快点,省得李儒轸来来回回来这里晃碍老子的眼。
一阵敲门声响起来,一准是那个混帐妈妈的李儒轸。来的倒挺快啊。许大志冷笑一声,拉开门。
李儒轸这一次的表现比上一次稍微好了一点。十分客气地跟许大志寒暄了几句。
"这段时间仪住在这里,真是麻烦你了。多谢。"
不愧是老情人,连话都讲的一样。
许大志也拿一样的话对付:"哈哈,客气那么很做什么?大家朋友一场,一点小忙不算什么!"
将要出门,许大志殷勤地送到门口咧开森森白牙:"要不然我去买几个菜,你们两个吃了饭再走?"
"你们两个"当然很客气的婉拒。许大志跟李儒轸彼此又客套了两句临别感言,秦知仪始终站着不出声。临到终了,许大志对着楼梯致结束语:"两位慢走啊!以后有什么兄弟能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秦知仪伸出手来同许大志握了一下,"你也多保重。"
奔驰小跑在暮色里绝尘而去。
许大志往大床上一倒:"这回总能伸直腰睡个好觉了。"
混帐妈妈的,老子一定要睡个好觉!
二十三
许大志的一段传奇到此按理该是个终结。
按理,假如按照常理。
假如按照常理,许大志此后的人生平坦的可以一眼望到头去。
他会跟以前一样的上班下班,终于到快接近三十岁这个坎儿的时候找一个女朋友。脾气可能很温柔也可能很活泼,然后象一般人一样的恋爱再结婚。结婚前一天晚上许大志肯定后悔的想跑。骂自己是吃错药往头上套套子,并且数次动脑筋潜逃。但是第二天婚礼还是照常开始了。从此又多了一对男女过老百姓自己的日子。
接着就会有孩子。可能是男孩也可能是女孩,象红花豆一样渐渐长大。许大志继续在三张嘴跟工作、菜篮子里展现他的万丈豪情。有不顺心的时候喝个小酒。两口子也会因为电视看情感片还是枪战片,中午饭是糖醋排骨还是红烧鸡块吵个小架。跟着再和好,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
结局很可能是这个样子。
但是此时此刻许大志还蹲在所谓的情感烦恼中。秦知仪走后的第一天,许大志告诉自己我现在多么开心自在。云散了天晴了,心头刺拔掉了,哈哈哈。
第二天,许大志跟自己说现在一个人多自在,想吃面条吃面条,想下饺子下饺子,一张大床,想睡哪头睡哪头。
第三天,许大志开始批评社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过了河水拆桥板,转脸无情,不够意思。
第四天,第五天......许大志的精神一天天恍惚。火警现场拍摄围观群众,盗窃现场拍摄警察的皮鞋,最后在打击不法商贩的现场拍了一堆卖炒冰老太太家虎斑猫的小相。
总编大人在本周工作总结会上严肃地说,近来我们有些同志,把一些个人问题的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产生了极其严重的后果。希望该同志能从个人情绪中走出来,认真积极地反省检讨,端正态度。在这里,为了照顾个人面子,我不直接点出他的名字。但是希望其他同志要以这位同志为鉴,决不能犯和许大志同样的错误!
许大志同志辜负了总编望其回头的期待。继续颠三倒四的过他的小日子。总编于是也无奈了,某一天跟韩思虹感慨说感情这个东西真是害死人啊,许大志到底是看上了哪个女孩子搞成现在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是开除他还是不开呀?
韩思虹在关键时刻向总编提出宝贵的建议:鉴于以前许大志对工作还是有贡献,眼下就网开一面。"我看他最近很伤情,物尽其用,就调他去《情感倾诉》专栏干几天。"
情感倾诉专栏是每日新闻报的王牌专栏,专门接受痴男怨女的倾诉,整理发表。倾诉的多是怨妇,倾诉的内容无非是老公外遇、爱上有妇之夫之类。负责专栏的也全是女记。
许大志接到调命立刻抖擞精神去找总编理论。总编一面听他的咆哮一面微笑点头,"小韩这个建议好啊,你看你马上就精神了。"
许大志满腔怒火正在燃烧,栏编辑就丢给他个任务:下午三点二十分,在西奥多咖啡馆采访一位赵老板。
赵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胖子。西装笔挺但是头发凌乱,眼角眉底尽是颓废。
赵老板倾诉的内容是怀疑他二十六岁的小太太跟酒吧里一个唱歌的好上了。"结婚以前,象我这样成功的事业型男人有很多女人追求,她那时侯是X大学的校花,也有很多人追求。但是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刚刚失恋,她说她不是为了我的钱,而是因为她对年轻人失去了信心,想找一个稳重可靠的人生伴侣。"
"也就是说,"许大志敲敲杯子,"是你老婆先追求的你?"
"没错。"赵老板握住胸口,继续往下说。"但是我们结婚以后她就变了。只知道花钱。我做生意经常在外面跑,对她的关照是少了一点,她就对我越来越冷淡。"赵老板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后来我发现,她跟一个酒吧里唱歌的有暧昧。我去调查过,"赵老板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狰狞,"那个男的,就是她在大学里以前的男朋友。"
"她说她喜欢我,是在欺骗我。因为那个男的没有钱。她用我的钱,去养活那个男的。你说,她为什么要欺骗我?!女人的心为什么那么狠毒?!"
"没错!"许大志重重一拍桌子。"我告诉你,男人女人都一样。都妈妈的不是东西!有用的时候拿你来寻寻开心,等见了老情人立刻把你踹了。你,就是个垫背的!"
赵老板的两行男儿热泪终于流了下来:"记者先生,你说的太对了!你一定要把我的心里话写的真挚一点。希望小莲她看了能够了解我的心,能够悔悟~~"
"悔悟?!"许大志鼻子里哼出一声笑,"你还指望!我告诉你,不可能!我劝你趁早把她甩了再找个好的。这种人,他玩了你,只当是喝开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再不甩他,不知道哪天,他跟着他的老情人,就把你晾了!"
"记者先生真是一句话点醒我梦中人啊!"赵老板感动的痛哭流涕,"把我心窝子里的话都说出来了~~~~我回家去就~~~"
邻座的一个人站起来走到许大志身边站住,"打搅两位一下。"许大志转过不耐烦的头,看见来人,愣了一下。
"许大志先生,"李儒轸的模样语气还是一样假仙人的叫人火大。"我能不能跟你谈谈?"
二十四
自古冤家路窄,狭道必要相逢。
许大志看见李儒轸第一个反应是四周望了一下。李儒轸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是一个人出来碰巧看见你进这家店,就跟进来了。"
靠!老子管你一人两人。好端端的跟我做什么?
文绉绉的话许大志其实也颇能来上两句:"那李先生稍微等一下,我先把笔录写完。"
赵老板连忙站起来:"记者先生,我这也说完了。你还有事情就继续忙罢。"
许大志目送其出门,李儒轸自家要了一杯咖啡,拉开对面的椅子,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来。"许先生好象在做情感倾诉?"
"恩。"大老爷们有话说直的,圈子兜来兜去也不累的慌。
李儒轸不阴不阳的慢慢说:"最近工作可还好?"
"好的很,好的很。"许大志卷卷袖子,"哈哈~~李先生近来也还不错罢?听说你要去英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程啊?"
李儒轸笑笑,"仪的手续办好还要一段时间,我们后天起程,先去香港,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正说要通知许先生一声。你跟仪,大家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不打声招呼就走也说不过去。"
原来就是来说这个。许大志对着天花板哈哈一笑:"那是,那是。后天~~啊,后天我有班,不能送了。两位一路顺风啊。哈哈~~"
李儒轸含笑点点头:"那我代仪谢谢许先生了。许先生也多保重。其实我没想到,仪能那么快原谅我。"李儒轸突然转过话题,"我们两个的事不知道仪跟你提过没有?"
切!秦知仪就秦知仪,还一口一个仪。姨,我还姥姥咧!许大志肚里撇嘴外面点头:"好象提过。"还说的眼泪汪汪跟个娘们似的!
"就算仪不原谅我也是我活该。"姓李的语调渐转抒情。这帮子人都有倾诉癖么?"仪是因为我变成这样。被家里知道以后,仪跟家里彻底断绝关系,他也是独子。反而我,因为父亲的几句话就动摇了。仪跟我分手的时候话说的很绝。我想他对我彻底的失望,也没有多少感情了。"
喔喔喔~~~是蛮凄凉。许大志干笑两声:"这不都和好了么?还想这些不愉快的。"
李儒轸搅动茶匙:"有些事情结束了就回不了头。就比如一张纸撕开,能拼在一起也成不了一张纸。所以要趁没结束的时候赶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