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车里,李承霖问我,我是不是也听信了他妈自欺欺人的故事。
我问他:“什么故事?”
李承霖说:“大概就是,我亲眼撞见我爸出轨小三的场面,从此对Omega产生心理影响?”
他管这叫自欺欺人的故事?
我终于意识到了他妈的反常,这个严苛待儿,宽以待我的母亲,嘴里一边说着不介意他儿子喜欢Alpha还是喜欢Beta,一边却这么多年都执着地致力于把我和李承霖变成一对。我当初仅仅是以为我依靠着人格魅力征服了李承霖的妈,听他说他妈都要给我下药了,我惊诧愤怒的同时还有一丝意外——没想到我的个人魅力居然这么大,居然都到了让李承霖他妈哪怕是触犯法律道德都要把我拐去给她当儿媳妇的程度了。
现在想想,我好像是有点自我意识过剩,俗称: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我吃惊道:“你的意思,难道是其实出轨的是你妈,你撞见的也是你妈出轨,你爸是无辜的?”
李承霖被我气笑了,大概是觉得我的反应可爱,他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眼中炽热毫无遮掩,他伸手想来摸摸我的头,被我狠狠地拍开。
“请注意你的言行。”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他收回被我拍红了的手,继续道:“你别胡思乱想,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好像有些踌躇,似是在犹豫该不该跟我说,或者说是不知道该如何跟我解释。
我一边有些好奇,一边又对他这种说话不说完吊人胃口的恶劣行为深恶痛绝。
我说:“你要不就现在说,要不就一一辈子都别说了,磨磨唧唧的,有意思吗?”
李承霖闭上眼,破罐子破摔似的,躺靠在了座椅上,他说:“不是单纯的婚内出轨,严格说起来,这是一起恶性杀人案。”
我这次没问难道你妈把你爸杀了这种傻逼问题了,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
事情开了个头,继续讲下去也就没那么艰难了。
“我撞见的也不是什么香艳场面,是我爸的分尸现场。”
他的脸色苍白,掏出香烟想给自己点燃一支,后来想起我在,又将香烟和打火机一起丢在了一旁。
“我妈肯定不会告诉你这些的,她嫁的那个Alpha,是个恋尸癖,”他说到这儿,笑了一声,“而那个Alpha做梦都想把她杀了,跟她的尸体结合。我爸呢,跟自己斗争了这么多年,最终理智没能战胜欲望,当然,他也没完全丧失理智,真的舍得杀了我妈,所以,他给我妈找了个替身。
“那个女人跟我妈顶多有六分相像吧,当时都是血,场面很吓人,我也没看清,只记得场面一片猩红,血腥味中夹杂着Omega信息素的香甜气味,甜的呛人。”
我都可以想象到,小小的李承霖面对这些该是怎样的恐惧害怕,心中不由觉得心疼。
“没有什么扫地出门,也没有净身出户,我爸杀的那个Omega家里小有势力,我家花了大功夫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我爸被送去了国外的疗养院,再也没回来过。”
我抿了一下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好像跟他的经历比起来,我的强暴未遂都显得不值一提了。
我轻轻地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他摇摇头,转头看着我,漆黑的眼睛如同深渊,内里隐藏的情绪纷杂万千,我读不懂,猜不透。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分化成Alpha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我又梦到了我爸当时的分尸场面,只不过杀人的变成了我,地上的尸体是一张我那时喜欢的人的脸。”
他说着,对我惨然一笑:“你说,我妈,是不是很可怜?她老公是变态,儿子也一样。”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些话对我而言,信息量太大,内容也太震撼,我一时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所以李承霖他妈才会成为虔诚的教徒,她渴望替她的丈夫赎罪,洗去罪孽,也渴望李承霖能被教化,聆听布道,荡涤灵魂。她需要宗教信仰来得到心灵慰藉,这何尝不是她对于自己不幸生活的一种自我救赎。
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那次,李承霖被Omega骗上了床,最后磕得头破血流,在洗手间抱着马桶呕吐不止的可怜场面。
我当时只觉得李承霖自作自受,又有点可怜,却没想过他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程恬,你不该喜欢我的。”
他说,“我不跟你在一起,不是因为我还没玩够,不是因为我讨厌被束缚,我不想再让你跟我妈有相同的经历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模样,他说,“程恬,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有病,我是变态。”
他的手指轻轻摸摸我的脸,他说,“我一个人在地狱就够了,不能拉你再下来陪我。”
我之前总觉得李承霖对我不够温柔,不够体贴,毫无耐心。
此时此刻,我竟有一种他将自己最极致的耐心与温柔都给予了我的错觉。
“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Omega,我妈和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过当年的事情,她一直都有怀疑过,我和我爸是不是有相同的病。她不愿意相信她儿子也是个变态。所以她疯狂想要撮合你跟我在一起,以此证明,我是一个正常人。”
他说:“程恬,很抱歉,让你成为了我和我妈博弈的工具。”
他凑过来轻轻亲了一下我的鼻尖,他小声说:“程恬,我很爱你,比你想象的还要爱。我跟我爸不一样,我不希望以后的某一天,你回到家发现,我们的床上也躺着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和你长得特别相像的Omega。”
李承霖曾经是我情感生涯中的意难平,最坏的时候,我也幻想过,希望李承霖以后也像我喜欢他这么喜欢我,而我不再对他有一丝留恋,让他用余生来赔我的那些深情,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这人痛苦悲怆的灵魂,我又不那么想了。
我真的希望,李承霖能再喜欢上别人,他能放下心底的顾虑,那人也能拥抱他内心的创伤。
只是那个人,不会是我了。
我把我最美好的年华和最真挚纯粹的情感都给了李承霖,只换来了他的弃之如敝履和我的黯然退场。
他的童年不幸,他的心理阴影,他的难言苦衷,一切一切固然令人心疼,可这并不是他伤害我的理由,也不是我原谅他的理由。
他不愿在我面前暴露最原始,他自觉最丑秽寝陋的一面,所以他对我的难过假装不知,一心一意沉浸在他自我感动式的故作深情中,而这些貌似深情,他的真心实意到底又占了几分,我不想去揣测,这些于我而言,都没有意义了。
临下车前,我对李承霖说:“如果是半年之前,你跟我说这些,我一定会选择奋不顾身,跟你一起面对一切。”
“……那现在呢?”李承霖问。
我扭头看了一眼度延一家所在的那栋楼,我说,“就像我跟你说的,都过去了。”
我知道,我的话,一定会让李承霖痛不欲生,悔不当初,但我还是想说。
我本来,也不是一个良善的滥好人。
作者有话说:
说个事,《非典型NTR》的广播剧授权被我给出去了,这几天应该就要出了,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第28章
74.
十全大补汤熬好,一揭开盖子,药膳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我被熏得朝后倒退两步。
这玩意儿,能喝吗?
一边怀疑着,我拿着汤匙盛了一碗,吹了吹热气,吸溜了一口,我吧嗒吧嗒嘴,细细品味,好像比闻着好喝点。
我自己是喝不惯这种东西的,好在是用来给度延一补身体的。
古往今来,发情期一过,立马爬起来给Alpha做补汤的Omega,我应该是独一份吧。
这么想着,我心里还挺自豪。
又盛了一碗食材多的出来,带上汤匙,去给我累到卧床不起的爱人送去爱心补汤。
我要用实际行动证明,恬哥是一个忠贞不二,一心一意的绝佳好男O!
汤碗放在床头柜上,我看看趴睡在床上只露出半张脸,还在沉睡的男人,暗自嚯了一声,这度延一,不会被我吸干了精气了吧?
怎么还没醒。
还是说,让我做晕过去了?
想到这儿,我伸手推了推度延一,“宝贝儿,醒醒,别睡了。”
度延一眼睛动了动,翻了个身,将自己的头都埋进被子里,不理我。
看来是没晕过去,我还有点莫名的小失落。
伸手又扒拉了一下度延一,“宝贝儿,别睡啦,起床喝老公给你熬的十全大补汤了。”
被子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几秒钟过后,度延一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头发乱糟糟的,眼里一片红血丝,灰眼睛都不如以前明亮了。他看着我,有些茫然似的:“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我献宝似的将补汤端到手上,喜滋滋道:“我不仅起床了,我还出了趟门,还亲自下厨给你煲了汤,我知道这几天可把你累坏了吧,快喝点汤补补吧。”
度延一看了看碗中的汤,再看看我,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又放弃了,他翻身下床,说:“我先去洗漱一下。”
没逮到机会亲自喂他喝补汤,我有点失落,但这无伤大雅!
最重要的就是表忠心,表决心,杜绝我宝贝的自卑心,我都明白!
度延一洗了个脸出来,颜值就又恢复到了巅峰时期了,他一向不喜欢在卧室吃东西,但我既然给他端了过来,他也没反抗,接过汤就喝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就他的表情猜不出来他对这汤的喜恶。
只能眨巴着眼睛问他:“这汤,怎么样?”
度延一喝完汤,吐出两个字:“好喝。”
我喜笑颜开:“那要不再来一碗?”
于是度延一又连着喝了三碗。
喝到第五碗的时候,他的鼻血冒出来了,直接滴在碗里。
度延一木楞楞地看着碗里的红色液体,又抹抹自己鼻子,将鼻血抹得鼻子脸上都是。
他今天好像有点呆呆的。
我手忙脚乱地拿纸巾给他擦鼻血,他倒挺平静,走到水池处,用水冲了冲鼻腔。
汹涌的鼻血好一会儿才制止,我将纸巾递给他,讪讪道:“好像补的有点多。”
度延一平静地:“嗯。”
我虽有点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谁让你一直不醒,我一看就是被我榨干了,那我不得好好给你补补嘛?我也是好心。”
说着有点底气不足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小嘟囔。
度延一摸摸我的头:“恬恬,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我就又开心了起来,“这些都是小事啦!我对老婆可是相当疼爱的,你放心,既然你上了恬哥的床,就是恬哥的人了,以后咱们俩好好过日子,我发誓,绝不搞幺蛾子,往后一心一意地对你!”
度延一嗯了一声,还是看着我。
我又继续道,“还有,就是,”我说着竟然还替他不好意思似的,有些难以启齿,我说,“关于你为了我做变A手术这件事,我真的很感动,你放心,我绝对不歧视你,不管你是Beta还是Alpha,我都喜欢。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跟你是A还是B无关。”
度延一有些动容了,他低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猛点头:“那当然是真的。”
度延一追问:“不管我是Alpha还是Beta,你都喜欢我,是真心的吗?”
我竖起三根手指发誓:“不管你是Alpha还是Beta,我都一心一意对你好,绝不有二心。此心,此志,此情,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度延一攥住我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他说:“恬恬,我会当真的。”
我说:“那可不是得当真嘛,老子说得都是真心话,你要是当笑话听我还生气呢。”
度延一拽着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拽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我,他的怀中又有了之前为我所迷恋的那种冷冽清新的幽幽香气。
我跟他抱了一会儿,就挣脱开他,说:“别撒娇了,赶紧回床上休息吧,看这几天给你累的。”
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嫌弃度延一不行的意思,我只是单纯心疼他的柔弱。
他皮肤天生就白,现在又带着一丝病气似的,以前是美的没有烟火气息,现在是白得没有鲜活人气。
度延一却误解我的意思了,他沉默片刻,说:“我没事,我很好,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做爱。”
我抬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与和这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的灰蓝眼眸,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皮笑肉不笑道:“然后再被我做晕过去吗?”
度延一:“……”
他难得露出这种踌躇犹豫的表情,似是在自我拉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愿意说出来。
最终他下定决心似的,目光直视着我,说:“恬恬,如果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嗯?
我眨眨眼,歪着头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脑中忽然灵光乍现,哦,对!我想起来了,度延一曾经跟我说过,他妈是著名钢琴家,结果李承霖给我看了这位隐居国外的钢琴家资料,压根就没有什么Beta儿子,人家儿子是一位顶级Alpha,Alpha人群中都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种。
我摆摆手,“嗨,多大点事嘛,你放心吧,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你妈,这点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我才没那么浮浅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