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邈愣了半秒,手撑着栏杆,探出头想要看得再清楚一些。
可这会儿,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花园满是寂静,就连蝉鸣都没有。
亭邈眉梢惊疑地抬了抬,只道是自己没睡好看花了眼,揉了揉微微发僵的脸颊后,返身回去继续睡觉。
翌日,天朗气清,是绝好的拍摄日。
亭邈昨晚没睡好,大清早就起了床。眼看纱窗外的阳光才跑出了一丝缝儿,就觉时间还早,准备先绕着酒店晨跑后,再去剧组。
开机首日通告较少,主要是拜佛和安排主角走戏讨好彩头,所以剧组规定的时间稍晚些,现在刚到七点,附近没有人出来,亭邈趁着晨跑,将周围的环境熟悉了清楚。
酒店出去的路是条稍窄的青石板,一直延伸到拍摄地的半山腰。对于剧组来说倒是方便,每回下戏后直接坐车回来就成。
亭邈跑了约半小时,看到零零散散有保姆车过来等候,大抵是其他演员跟组的车。
他身上起了些汗,便撩起额头上稍稍打湿的刘海,一阵柔柔的秋风格外听话地溜过来,熟门熟路在他额头晃过,阵阵凉爽消磨去了浑身的热气。
随手拿肩膀上搭着的毛巾擦擦脸后,亭邈径直朝导演给安排的房车走去。
这辆车从到茴城时就归他用,司机刘师傅是位敦厚老实的大叔。
房车停在路边,和其他保姆车距离稍远,亭邈一边活络手腕,一边慢腾腾走过去。
司机刘师傅正坐在驾驶位,斜靠着窗口,见他来还热情地招了招手。
亭邈挥挥手,甜甜一笑:“刘师傅早~”
“亭先生起得好早,车里面——”
开门时“吱嘎”的一道突兀声响,打断了刘师傅的话。
话还没落下,刘师傅就看见亭邈嘴角噙着笑迅速拉开车门,可仅朝里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顷刻僵住了,瞪圆那双漂亮湿润的眼睛,身体直愣地定在原地。
亭邈已经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白皙软嫩的脸颊也因为情绪的过分激动而绷住了。
房车里所有用品准备齐全,空间偌大宽敞,可稍里面的座位上,现在居然坐着,坐着……卧卧槽!!
亭邈猝不及防。
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愉悦的神情赫然变得震惊。
贝齿下意识咬住了软嘟嘟的嘴唇,紧盯着车里的人,隔了好久终于溢出一丝细微低弱的轻喊。
“傅英。”
下一秒,他张开了嘴,咕咕哝哝还想说什么。
可身体像是从骨髓里挣脱出一股激烈的冲动,让他脑袋瞬间发蒙,剧烈跳动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根本再说不出话了。
场面登时安静过分。
旁边,刘师傅一拍脑门,心道明星们都挺娇贵,生怕惹对方心生不快,忙解释道:“亭老师,导演说你和傅先生相熟,傅先生进组得急,还没有准备房车,先和你同乘……您不介意吧?”
亭邈垂在身侧的手骤然发紧,回过神后,结结巴巴张嘴,嗫喏道:“不,不不介意,应该的。”
刘师傅松了口气,转过脸去,自然也没有看到亭邈白嫩的脸蛋正一点点涨红,濡湿到水汪汪的眼眸比那夜晚璨焕的星星还要绮丽招人。
亭邈感觉自己已经晕乎乎了。
他喉头艰涩地滚了滚,还伸手悄咪咪碰了下自己胸口,感觉那里心如鼓跳,沙哑着喊出声:“傅,傅老师。”
声音像蚊子嗡嗡,听也听不清。
可刚说完,眼神就猛地慌乱起来,平时想过无数次和傅英见面时的场景,什么落落大方潇洒自如最好再和傅英把酒言欢称兄道弟。可万万不曾想,真的见到时,自己居然怂得连多看对方几眼都不敢。
但亭邈是何许人也,他从来就不愿委屈自己。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三年的思念聚集在这天,该说什么或不该说什么,最后都只化作心里源源不断的餍足。
亭邈惊了后,很快就稳住了。
他紧张盯着傅英,不停地眨眨眼皮,等眼眶里覆满的濡湿红晕消去后,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激动,神情逐渐稳如老狗。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慌的。
想什么也不顾,就冲上去环住傅英脖子亲的那种慌。
亭邈舔舔嘴皮,被自己过于直白□□的想法扰得心肝猛颤。
“亭先生。”刘师傅狐疑地朝后面一望,看亭邈还站在外面,冲他喊道,“快上车吧,现在就去片场。”
亭邈从□□的想法里悚然回神。
揣着砰砰直跳的心脏矜持地上车,亭邈按捺不住,刚坐好在傅英身边,就撇出余光偷瞄他。
但他眼睛太大太明亮了,根本藏不住任何想法。
傅英静静地坐在房车里侧,从亭邈上车就能感受到一股炽烈比火还要燃的眸光,那力道恨不得戳穿自己。
他表情不悦,蹙了蹙眉。
两腿上搭着块柔软的布,傅英身体微微朝后,靠着椅背,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交叠起放在膝上,沉静地望着前方,淡淡道:“亭邈。”
“在!”
亭邈脑子一抽,不等脑子反应就脱口而出。
傅英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的眼睛格外清澈。
眼眸的光柔柔的,看久了会忍不住心软,清秀的眉弯起来像月牙儿,眼神正紧紧黏在自己身上,扯都扯不开的那种。
他表情难得出现了一丝无奈。
末了,傅英烦躁地按按眉心,冷淡道:“关门。”
亭邈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
第6章 你喜欢我?
酒店距离片场的路程不远,随着青石板路走,约莫十来分钟就能到。
亭邈听到傅英不耐烦的语气,涨红着脸,尴尬关门后,刘师傅就优哉游哉转动方向盘,朝片场驶去。
车门蓦地一关,房车里瞬间被阻隔。
分明地大喇喇开着窗,可空气好像都闭塞不流通了起来。
亭邈抿抿唇,觉得有些闷,但更多的是坐在傅英身边的手足无措。
他发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砰砰砰的声音格外清晰,甚至还隐约觉得旁边的傅英也听得到。这样一想,他脖子跟着爬上了紧张的红晕,全身上下都像覆着层热烘烘的碳。
傅英刚喊他关门后便没再说话了,静静坐在里侧。
尽管还没正式和傅英交谈,但他也隐隐感受地出来,傅英好像和三年前很不一样。那时候傅英意气风发,性情桀骜,从初见时,亭邈就喜欢上了。现在的话,更稳重,也更冷淡些。可不管怎样,所有一切都是让亭邈心动的样子。
亭邈想着想着,心里蠢蠢欲动,又忍不住偷瞄了几眼。
傅英的脸实在优越,英气硬朗,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像是雕刻师鬼斧神工的完美作品。他眉骨挺拔,狭长的眼眸格外深邃,隐约透露着一股让人难以接近的感觉,高挺的鼻梁和硬朗的下颌线,都比从前更加惹人心动。
亭邈被苏得一塌糊涂,恨不得死盯着傅英不转眼。
他还算稍有理智,脑里很快出现方才刘师傅说的话。
“傅先生进组得稍晚……”进组?
难道傅英时隔三年复工,首选的剧组就是《采诗官》?亭邈眼睛蹭地一亮,心里头像揣了只调皮的兔子,不停惊扰他本就凌乱的思绪。
想到傅英和他一起拍戏,亭邈现在就激动地想笑。
但哪里敢了。
他抿抿嘴唇,喉头频频滚动着,掏出手机唯有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文钦哥才能抵消心里毫不罢休的躁乱。
[亭邈]:激动到锤脑壳.jpg
[文钦]:?
[亭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钦]:搞什么鬼,还没去片场?
[亭邈]:文钦哥,你知道采诗官另一位男主是谁吗?
[文钦]:不知道。
躲在亭邈心里的那只兔子活蹦乱跳起来,恨不得连带着心脏一起从他嗓子眼蹦出来。亭邈往旁边偷瞄了眼,激动地七荤八素。
他咽咽口水,矜持地在对话框里落下两字:
[亭邈]:傅英。
这两字对他的输入法来说太过熟悉,随随便便敲两下,就蹦出来了。亭邈看着屏幕里头的两个字,眼眸染上笑意,感觉自己呼吸都加重了。
四年来每回想起傅英时,他都会忍不住在备忘录里絮絮叨叨,把所有想念记载。
而现在,傅英不再是备忘录里的字,终于成为真实的存在。
[文钦]:做梦呢吧你?上回喝酒了还没醒是不是?
怎么不相信呢。
亭邈秀气的眉头一皱起来,嘴巴扁扁,气呼呼地鼓了鼓脸颊。他单手托着腮,紧盯着文钦哥的那句做梦,心里极不乐意地哼了下。
[亭邈]:是真的。
[文钦]:行行行,真的真的,你怎么想都OK,好好拍戏哈,我有空来剧组探班。
[文钦]:正忙,挥~
亭邈:“……”
文钦哥还真是的,重遇傅英这是多么大的事啊,想第一个给他分享喜悦,结果竟然被对方像小孩儿那样哄。
亭邈努了努嘴,复又在心里问了遍:
他怎么就不相信呢?
亭邈没兴致再和文钦哥说了,打算继续瞄几眼傅英,再在心里琢磨下该以怎样的姿态话语,和傅英开启愉悦的交谈。
谁知,他刚按了下锁屏,还没等偷瞄,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捏住了下巴,强迫他扭头。
“呜?”亭邈懵了。
温热的指腹含着薄薄的茧,有些粗粝,掐着他下巴时,力道很重,使他被迫仰起了头。
甚至身体也稍稍转了过来,直面向傅英。
离得好近,房车的座位本来就是紧挨着的,如今被傅英的手掐着脸,亭邈便恍惚觉着对方的呼吸和自己的好像在交缠。他只道本就沉闷的房车被低沉的呼吸声占据,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心里揣着的小兔子更躁动。
心乱如麻。
亭邈眼神一慌。
他呼吸也瞬间乱了,白嫩嫩的脸蛋嗖地窜红。
亭邈表情懵懵的,轻微打颤的睫毛细密纤长,因为紧张变得忽闪忽闪,无辜的眼睛瞧着似在问发生了何事。
傅英极具侵略性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眯起眼:“我回来了。”
“所以,你想问什么?”傅英低声道。
亭邈瞳孔一缩,骤然抬眼。
他知道真实访谈?!
亭邈被迫仰着脖子,小巧的喉结极明显地滚动了下。
他的脸在傅英问出话来时,就瞬间爆红。
“我想问,你你……”
亭邈口齿突然说不清楚,轻轻喘了下气,尽量忽略掉傅英阴郁偏执的眸光,眨也不眨眼地盯着对方。
他眼里好像只容得下傅英一个人。
不管是曾经意气风发的,还是现在神情冷漠的傅英,从始至终,就都是他。
亭邈深吸了口气,虽然刚刚有被傅英的脸色吓到,但很快缓过来。他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细密卷翘的婕羽不停地颤动,轻声说:“欢……欢迎回来。”
话落,亭邈就怄得不行,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明明最开始不是这样想的。
他存着四年的话要跟傅英说。
亭邈紧盯着傅英俊美的脸庞,咕哝着组织语言,正欲开口时,傅英手里的动作却蓦地加重,虎口紧紧掐住他的下颌。
“嘶——”
亭邈吃痛,倒吸了口气,蹙起秀眉。
他说不出话来,懵然不解地,用眼神询问傅英怎么了?
静谧的房车内部,逐渐升起一股别样的紧张气氛。
“痛?”
傅英轻嗤,手里力道没消,另一只手的手指在膝盖上有条不紊地叩着。
亭邈仰着脖子,余光瞥向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心脏恍惚跟着他手指的动作,有节奏地跳动着。
砰砰,砰砰。
要跳出来了。
亭邈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神,用轻轻点头的动作来回应傅英的问题。
痛是真的很痛,小巧圆润的下巴好像都被掐出了印子,下颌骨酸酸涨涨的,被掐得久了,稍上方的嘴唇也感觉被憋着。
亭邈努嘴,苦兮兮地递给了傅英一个无辜的眼神。
这眼神足够显示一个人的纯良,傅英很少看到这样神态动作都充满人畜无害的少年,明明已经很害怕了,那心脏都很明显地在砰砰急跳,但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仍充满着欢喜和乖顺。
真是只听话的小兔子。
傅英勾起嘴角,眼神慢慢挪到他通红的耳朵上,忽然一倾身。
身体骤然靠近,亭邈眼睁睁看着傅英与他的距离相隔不到半尺,呼吸顿时慌乱了。眼眸几乎下意识蒙了层雾气,原本清明的眼眶,一点点变成醉酒那般,濡湿红润的模样。
傅英将他的变化看进眼里,薄薄的嘴唇狠戾地朝下一压,手腕发力,掰着亭邈的下巴,直盯他看。
“你喜欢我?”
傅英眯起眼睛:“说。”
听到这话,亭邈心里咯噔一跳,双眼骤然瞪大,微缩的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
傅英他,他他知道了吗?
被两人忽略的驾驶位上。
刘师傅一直注意着后面的动静,刚开始两人交谈时,他还以为是同行见面的寒暄,可等傅英冷淡地落下这句话,才赫然惊讶起来。
他生怕自己窥见了明星某些不能言说的秘密,绷直身体,专心致志开车。
殊不知,心里早被这话惹得频频脑补。
亭邈也在脑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