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微微仰起头,任他摁住自己那处旧日伤痕,说,“不单现在,以后也会一直逢时。”
后来宁河找艾星要了一支烟,在浴室的淋浴间里把那份离婚协议书烧掉了。
他看着四页纸张在火光中迅速地被点燃、从焦黑化为灰烬,那些困扰了他很久的、宛如梦魇一般的旧事,好像也随之平复下去。
晚上睡觉时,宁河提出要把卧室里自己的照片收一收,说要是半夜醒来看见这些未免太吓人。
艾星紧紧地抱着他,用一种微微犯困的声音说,“明早再收,听话。”
宁河没辙,只能顺从地在艾星怀里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艾星说,“晚安,哥。”
字句简单,却仿佛穿越时空而来。
这一晚宁河梦到了绿荫白云、彩球和花束,阳光明媚的庭院,他和艾星正在举行婚礼。
他所不知的是,艾星也梦到了几乎相同的场景。
牧师与神坛俱在,座下宾客如云。艾星穿着西装,宁河向他缓缓走来。
命运的洪流曾经将他们无情冲散。而这一次,他们跨越了山海,找回了玫瑰与婚戒,在澄澈明亮的天光之下,将爱写作永恒。
作者有话说:从相识一直写到复合,很漫长的一路,谢谢追更的小可爱一直陪着星河。马上迎来大结局了。
第54章 艾星不可能被任何人取代
夏季原本就是一年之中举行婚礼的高峰时段。宁河为了找到一处合意的仪式地点,几乎跑断了腿。
艾星把假期延长为一个月,还给远在纽约的一些朋友、比如程老板和尹寒发了结婚请柬。
请柬内容写得简明任性。地点:未定,时间:未定,新人照片一张没有,只附了一个赠送新婚礼物的网站。
七八份请柬通过电邮传出去的当天,礼品网站给宁河打了一个电话,说,“先生,我们这里的新婚餐具被拍了500份,价值超过十万元,您想要实物商品吗还是折现?如果要实物,我们需要提前调货。”
宁河正身处洛杉矶西面的一间知名酒庄,忙着和老板商谈婚礼细节,接到这个电话气不打一处来,立刻给艾星回拨了一通。
艾星在小公寓里开着电话会议,接起宁河的电话时似乎心情很好。
宁河问他,“你让朋友给我们订了礼物?婚礼的地点时间都没决定,你拿什么邀请别人?”
艾星竟然透出几分得意洋洋,“时间地点都不重要,他们也不一定有时间来。无非是炫耀一下我要结婚了。”——口气与一个小孩子无异。好像宁河是他收藏的一件宝贝,敛在柜中隐忍多时,终于到了可以炫耀的时候。
简直恨不能昭告天下,最好弄得人尽皆知。
宁河无奈又好笑,说,“你知道他们订了500份餐具吗?只怕我们下下辈子也用不完。”
艾星一点不在意,“那些都可以折现,你收了正好拿去付婚礼的场租。”
说到这里,宁河转头看了一眼还等在窗边的酒庄老板,和艾星商量,“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地方。因为有一对新人更改结婚计划,所以下个周末临时空了出来,只是时间很紧,你觉得可以吗?”
艾星的回答是,“哥,我不讲究。你快点来娶吧。”
宁河听闻便笑起来,奔波多日的倦意就在这一刻消散殆尽。他拿着手机走回窗边,指着日历牌上七天后的那个周六,说,“就是这一天吧,我订了。”
接下来还要安排很多事,宁河不让艾星插手,不厌其烦地一件一件亲力亲为。
然而最重要的是到场宾客,尤其是双方父母。
宁河在订下山庄的隔天,给邵茵打去电话。
邵茵隔了一阵才接听,开口就先道歉,“乖乖对不起,妈妈刚才在开会。”
宁河说,“没关系,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邵茵好像身在一处嘈杂环境之中,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宁河,“当然方便,你找妈妈有事吗?”
宁河想了想,觉得结婚这样的大事还是应该当面谈一谈,于是说,“我和艾星上周回到洛杉矶了。你如果有空,我们见个面吧。”
邵茵显然吓了一跳,手机那头只闻杂乱的背景音,却听不见她的回复。
又过了几秒,邵茵才说,“有的,今天就有。星星也一起来吗?”
“他不来了。”宁河说着,又解释了一句,“我们开车回来的,他积压了很多工作,这两天都在忙着开会。”
邵茵自然不会勉强要见艾星,又问宁河住在哪里。宁河说了UCI附近的公寓地址,邵茵愣了愣,才问,“这是你以前租过的那套房子?”
宁河说是,又说艾星已经于几年前买下了,他们一回来就住在这里。
如此一来,便挑明了自己与艾星的关系。六年时光飞逝,离婚协议书烧得一干二净,他们的婚姻仍在存续。
邵茵好像也想明白了,平声说,“那妈妈来找你吧,你现在在家吗?”
宁河报出一间与公寓相隔不远的星巴克地址,约好一个小时以后和邵茵在那里见面。
出门时,他和艾星说了一声自己去见邵茵。
艾星取下耳机,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问他,“要我陪你吗?”
宁河摇头,神情平和,“不用了,你忙吧。”
说完,穿上鞋要走。艾星中断会议,跟上来,将他堵在门上,抢在宁河开口前对他说,“不管你妈妈对你说什么,你只要记得,我爱你。”
宁河仰头看他,露出微笑,在他唇上轻轻一贴,“I love you too.”
亲吻和告白是有奇效的,抚平了宁河心里隐伏的紧张情绪。
他先于邵茵十分钟到达咖啡厅,在一旁的书架上取了一本音乐杂志随意翻看。
过去六年里,他和母亲总共见过四次。有三次是邵茵飞到东京看望他,还有一次是宁河远在港岛的奶奶去世,临终前不知怎么良心发现,执意要见孙子。
人之将死,宁河询问邵茵的意见后,决定了却老人的心愿,于是飞到港岛与她见了最后一面。邵茵担心宁河独自前往会有危险,也从美国飞到港岛陪同。
在那三天之中,宁河和母亲聊过一些自己和艾星的事,邵茵的态度已不似先前激烈。
宁河手里翻着杂志,心里想起那次分别时,邵茵对他说,“艾星大概是一直想着你的吧,每一年的艾氏聚会,他都没有出席。”
就算如今与艾星破镜重圆,忆起这些话仍然让宁河心下恻然。
邵茵穿了一身职业装,走到宁河对面坐下。
宁河帮她要了一杯柠檬茶,先和她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也礼貌地问及了艾成锦。
邵茵始终没有多提艾星,似乎是在等宁河开口。
后来宁河觉得弯弯绕绕的总不成样子,邵茵该知道也都知道了,就对她说,“妈,这次我们回来,是想在琅奇酒庄举行一个婚礼仪式,小范围地请一些亲友参加。”
邵茵克制住自己吃惊的情绪,问,“你们...这是复婚吗?”
“不是的,那份协议书艾星没有签字。”宁河回答得平静。
邵茵沉默少倾,又说,“阿宁,你去了日本这么几年,难道William没有再谈新朋友?”
宁河抬眼看向她。邵茵补上一句,“他的条件这么好,他是真心与你和好吗?妈妈没有不祝福你们的意思,只是担心他会不会因为你当年的离开而对你怨气未消。”
站在邵茵的立场,这些担忧并非毫无道理。
宁河和她解释,“妈,这个世界上的感情有很多种。我们可能属于那种特别执迷不悟的类型。”说着,他笑了笑,继续道,“对我来说,艾星不可能被任何人取代。对艾星来说,我应该也是。”
邵茵端着那杯一口未饮的柠檬茶,看着玻璃杯壁上慢慢化散的水渍,最后说,“妈妈是受邀参加的亲友吗?”
宁河心里长舒一口气,莞尔,“当然是的。”
分别时邵茵提出要由她去做艾成锦的工作。这些年艾氏内部因为家族势力相互牵制,已不复从前光辉。邵茵利落干练的性格反而帮助艾成锦做了不少有力决断,不再是那个听凭摆布的家庭主妇。
宁河知道母亲一番好意,还是委婉拒绝了,说自己再找时间去见艾成锦,不要劳烦她在中间传话。
他们两人从星巴克店里一同走出,亮着绿灯的街口迎面而来一抹高挺的身影,正是艾星。
艾星穿着纯色T恤和休闲裤,戴了一只计步腕表,就像那些出入硅谷里的科技新贵,显得随性又俊朗。
他跟随人流过街,走到了宁河和邵茵面前,先和邵茵问好,又对宁河说,“我开完会了,出来透透气。”
宁河冲他笑笑,说,“那我陪你走走吧,我妈妈还要回公司一趟。”
这是长达七八年以来,他们第一次用恋人的身份站在邵茵面前。
邵茵看着他们,从他们眼底读出了静水流深的爱意。
艾星当然不是随便走走才走到这里。他是牵挂宁河与邵茵重叙不睦,来救宁河于水火。
——邵茵心里清楚,她不是缺少见识的女人。以艾星这样的资质,能为宁河一等六年,除了真爱,别的什么也解释不了。
在与他们分开前,邵茵突然对艾星说,“星星,阿姨以前有很多不够理解的地方,还要请你包涵。”
艾星站在宁河身旁,神情自若,回应邵茵,“没事的,阿姨。”
邵茵又道,“阿宁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你们选择了一条不好走的路,那么以后也要一直走下去。”
话音未落,邵茵眼眶微微泛红。
宁河伸手抚着她的背,轻声说,“妈,不要担心。”
艾星没有给出任何空头承诺,而是对邵茵说,“阿姨,我的公司股权、个人资产,宁河都有接近一半的份额。如果我遭遇意外,会有律师代替宁河主张他的权益,我能保证他余生无忧。”
邵茵愣了愣,半晌才道,“艾星,谢谢你。”
她年过半百,见过各式各样口若悬河的许诺,什么“一生对你好”、“与你白头不相离”、“绝不会爱上别人”。可是没有一个比得上艾星这个“钱权平分,保你余生无忧”来得掷地有声。
邵茵上车时,宁河和艾星站在街边目送她远去。
为邵茵开车的司机是前年聘用的新人,对于外型出众的艾星和宁河都感到面生,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两位谁是您的儿子?”
邵茵望着车外渐行渐远的身影,说,“两个都是。”
宁河又择了一天与艾成锦见面。
艾成锦将时间定在早上八点,地点位于艾氏的一处分公司,似乎是想避开邵茵和艾星。
宁河早早起来收拾洗漱。艾星前一晚和美国东部的客户开会,因为时差原因睡得较晚,宁河出门时他还没起来。
宁河去吻了吻他,说,“我走了,你起床以后先吃早饭再忙工作。”
艾星伸手将他拽住,慵懒地和他道别,“开车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等到宁河出了门,艾星却立刻翻身下床,走到窗边,目送宁河驾车驶离小区,这就给艾成锦打了个电话。
他也没什么废话,开门见山地说,“爸,你一会儿要见宁河吧,给我个面子。”
艾成锦大概没有刻意为难的宁河的意思,但是听艾星这么一说,还是难免暴躁,“你小子给过我面子吗?一上来就要你老子的面子。”
艾星笑了笑,靠着窗台,不疾不徐地和艾成锦讨价还价,“爸,面子是相互的。我让宁河来见您老人家,不就是尊重您的表现吗?你别太为难他,明年艾氏的年会,您说不定会见着我露脸。”
艾成锦又骂了几句,艾星也不还嘴,老老实实听着。最后艾成锦忍不住心里积压多年的疑虑,问他,“他到底有什么好?比那些模特明星、千金小姐还要好?”
艾星言简意赅,“具体哪里好,我说出来您也不懂。总之你儿子就是喜欢他,您要认我这个儿子就一道认他吧。”
如今的艾星不同往日,艾成锦已经拿他没辙。
两个小时以后,宁河开门进来。艾星正把烘干机里的衣服取出来,一件一件叠置归类,一副居家好男人的形象。
宁河从后面抱住他,“艾星。”
艾星“嗯”了一声,停下手里的事。
宁河又说,“你事先和你爸爸谈好了吧?把我放出去再让我做场戏,好叫我心安。”
艾星转过身来,轻叹道,“我老婆这么聪明,又让我情何以堪。”
宁河埋在他颈间,慢慢地说,“真是为难艾叔叔了,又想给我面子又不想给我面子的样子,看了都让我替他难受。”
艾星回抱着他,一只手不老实地掀起宁河的衬衣下摆,往他衣下探索。
宁河想摁住他,奈何艾星力气更大,宁河被他抱得很紧,挣脱不得。艾星又转过来吻他的侧脸,艾星有差不多两天没刮胡子了,新长的胡茬在宁河脸上来回剐蹭。
昨晚艾星本来很想做的,宁河担心自己不能按时早起,坚决制止了他的撩拨。
这时候再想拒绝已然找不到理由,宁河很快被艾星压在了沙发上,他一面低低地喘着,一面说,“明天我们要去酒庄确认细节...还要在场地里走一遍流程......”
艾星低头将他吻住。宁河闻到他沐浴后的清新皂香、尝到他嘴里微苦的咖啡味,抬手圈住了艾星的肩颈,在皮质的沙发里与他深吻厮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