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书第一次跟裴煜吵了架,他那么温和的性子,却是拿着照片气的发抖质问裴煜,可裴煜就觉得他在外面玩玩怎么了,他们这个圈子里有谁不玩的。
他跟温南书解释了两次他喝多了记不清楚了,可是温南书竟然气的搬去了客房睡,裴煜哄了两句就觉得烦,跟他说受不了就滚。
他直接让律师拟了一份离婚协议扔在温南书面前,跟他说这些事能忍就忍,不能忍就滚。
温南书当时吓得不敢说话,
他竟然哭了。
那好像是裴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温南书掉泪,高中的时候,因为他跟温南书的事,温南书被一个追他的富家小姐叫了几个保镖堵在巷子里“警告”了一顿,裴煜跟司机路过的时候,温南书刚刚从地上捡起书包,校服上浑身脚印的他也没哭。
裴煜突然觉得办公桌变了,像寂静湖水投进了石子,对面坐着四年前的温南书,温南书跟他道歉,跟他说他知道错了,他不会再闹了,别跟他离婚。
裴煜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他没想要离婚,他之所以让律师起草离婚协议,不过就是想吓吓温南书,他事情多,懒得总把时间浪费在哄人身上。
他知道温南书绝对不会签字的,他也不想让温南书签字,十几年了,从爷爷把温南书带回裴家的那一天,他早就习惯了身边有爱他宠他包容他的温南书陪伴,但是婚姻实在漫长又无聊,他只是想找点新鲜,反正他玩玩总会回家的。
裴煜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想起那么久以前的事,或许是今天温南书的眼神让他有一瞬间觉得什么东西好像开始变了,他本能的抗拒这种感受,温南书只是在生气自己最近忽略了他而已,温南书为了他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忍,怎么会跟他离婚呢,不可能的。
“裴总?”
回过神的裴煜抬手掐了掐酸胀的眉心,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是温南书走时额头上的伤口,他吩咐道:“去买点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膏,要最好的,对了,还有去疤的。”
温南书回到宠物店,在后门一处处理医用垃圾的无人角落,单薄的脊背依靠着墙壁,身体被一丝丝渐渐抽干剥离出全部力气的他缓缓蹲了下来。
他捂着腹部狰狞一条的刀口,分不清是伤口在疼,还是他的心脏在疼。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五年前他与裴煜的婚礼,台下宾客掌声雷动,他脚下的路沿途装饰着洁白盛放的白色玫瑰,那条走向裴煜的路那么长那么美,他们宣读誓词,尽管他知道裴煜娶他不过是随了裴爷爷的心愿,可是他却像是一脚跌进了一坛他整整做了七年的美梦,就此一醉不醒。
温南书缓了许久,才拿出手机给魏思言发去了短信:“我寄出离婚协议了。”
那边很快恢复了他:“好样的,四年前你就应该这么做了。”
温南书握着手机闭上了眼睛,四年前,当裴煜把这份离婚协议扔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应该签了。
可是他那时舍不得啊,他真舍不得,他的美梦才刚刚做了一年,他舍不得那个能躺在裴煜身边的身份。为了这个身份,他一次次的从别人手中接过裴煜,忽略裴煜身上懒得掩饰的香水味,喝醉了的裴煜操的他流血,偶尔也会吻他,裴煜让他的心死了无数次,却又在灰烬中再给他一点可怜的火光。
让他为了就此眷恋那一点点的暖,飞蛾扑火也乐意至极。
一件带着柠檬洗衣液味道的夹克披上了他的肩,是温南书前几天在超市大减价区买的,和他身上的毛衣香气一样。
“温哥,怎么一个人蹲在这里?”
宠物店后门,韩嘉年一手抱着不及格,一手拉着温南书起来,“温哥,快起来,这儿太冷了。”
他刚才见温南书一个人失魂似的走去后门,伸手摸了摸温南书的额头,“是不是生病了不舒服?走,先带你看病去。”
“没事,不用..”,温南书身后贴着墙,韩嘉年靠的太近了,脸颊脖子上热乎的体温都迎面扑上来,温南书有些局促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韩嘉年完全没在意,他看着温南书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就拉着温南书的胳膊,把披在他身上自己的外套直接给温南书穿上了。
“什么不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也快下班了,先回去休息去,我可不是压榨员工的老板。”
“真的不用..,我只是有点头疼,可能是吃药的副作用,缓一会就好了,”
温南书不知道韩嘉年的年纪这么小,怎么力气又这么大,他手忙脚乱的抵挡和“不用了…”全被韩嘉年完全忽视,直接被塞进车里强行拉回了家。
刚到家,韩嘉年就放下了不及格,把温南书推进了卧室:“温哥,你快进去躺着,我给你烧点热水。”
可惜在家里也是小少爷的大男孩从来没干过什么活儿,要不是温南书跟他合租,估计房子三天都能直接爆炸。
温南书还没把韩嘉年穿在他身上的外套叠整齐,就听见客厅里的韩嘉年嘟囔:“这壶是不是坏了,怎么水一点不热啊…”
温南书出去看,发现这娇生惯养的傻小子连插盘的电源都没开。
“呃....,”好歹也是名牌大学即将毕业,韩嘉年显得十分的尴尬,佯装生气道:“…温哥!你关电源也不告诉我一声!”
温南书道歉道:“对不起...,我怕没毕业乱跑打翻了水会电着...”
“干嘛说道歉,”
韩嘉年随手把好奇看看主人能智障到什么地步的‘没毕业’抱起来,拿着他的灰色条纹的小爪子戳到温南书面前:“开心了吧,现在有你温哥照顾,可比我细心多了,快谢谢温爸爸。”
韩嘉年捏着嗓子:“谢谢温爸爸,也谢谢最爱最爱我的韩爸爸!好开心哦!”
‘没毕业’被他恶心的全身都在反抗。
“噗嗤...,”温南书被韩嘉年逗得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韩嘉年看温南书笑了,眼睛也弯起来,又拿着猫爪子点了点温南书的鼻尖:
“这才对嘛,温哥笑起来才好看。不要整天一个人去那些又冷又没人的角落,我都看见你偷偷躲在后面吃药好几回了,生病又不丢人,下次我陪你去魏哥那儿复查去。”
韩嘉年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十分干净温暖,还有两颗少年感十足的小虎牙。他的话让温南书突然觉得心里像被轻轻什么摇晃了一下,虽然在宠物店待的时间不久,可这里每一个人都让他渐渐忘却裴家的冷,刚才在裴煜哪里受到的羞辱似乎也消散了一点。
韩嘉年放下了猫,突然问:“温哥,你是被什么人缠上了有麻烦?”
“嗯?”温南书不知道韩嘉年怎么突然这么问。
韩嘉年犹豫了一下,:“下午我看到有一个男人来找你...,你们好像还起了争执,”
他立刻说:“我不是故意偷看的…!你们就在门口…,温哥,你别怕,有麻烦跟我说,我…”
“他是我丈夫,”温南书说,最近的相处他已经把宠物店的人当做了朋友,他也不想瞒着一直很照顾他的韩嘉年。“不过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他过来找我谈离婚的事。”
韩嘉年一下子吃惊的瞪大了眼:“温哥,你竟然结婚了?”
温南书说嗯。
韩嘉年不知道自己在吃惊温南书马上要离婚了,还是吃惊温哥结婚的对象竟然是个男人,但是他让自己很快的消化了这一事实。
废话...!温哥当然会结婚了!这么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做饭厨艺一级棒!脾气好又有爱心,还能调出各种美味又健康的水果茶!这么好的男人任谁遇上了都想赶紧抓回家里藏的严严实实才放心吧!
温南书已经准备去厨房做晚餐了,他先是细心的给不及格和没毕业加了补钙的草莓味儿猫粮,蹲在猫食盆旁边,不及格和没毕业似乎很亲昵他,仰着毛茸茸的小下巴讨温南书摸摸。
这场面让韩嘉年突然有种时间仿佛一下停滞的宁静与温馨,韩嘉年突然觉得,要是以后也一直这样,应该也会十分不错的吧。
少年被心里一团说不清楚的冲动和青涩的情愫涨得满满的,在下午他看到温南书被人拉扯,他差点就要冲上去揍人,他在运动会上看到那些让他觉得身材爆好的拉拉队都没有像现在这种,那么迫切地急于想要保护一个人,抓耳挠心的感受。
他应该有机会的吧,毕竟温哥都离婚了,对吧?
第11章 决绝(2)
晚上,华灯初上。
裴煜推掉了宋杨他们的饭局,开着车停在宠物店对面的路边。
自从那日跟温南书宠物店门口的闹得不愉快,他刻意等了两天,虽然药膏早就让何寄买好了,但这两天他眼前总是会不停地闪过温南书额头上的伤口、温南书说“不要了”时候的看向他的眼神,还有那天早上,他在床单上看到却没在意的血迹。
裴煜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烟雾袅袅,瞳孔深邃。
温南书是不会离开他的,裴煜无比确信这一点。他只是想让温南书冷静冷静,等温南书冷静两天就会后悔对他说出口那些离婚的话,再看见他带着药来接他,一定会感动的立刻跟他回家。
他想要一切恢复到以前那样,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让这个想法在他心里叫嚣的如此强烈。
裴煜掸掉了烟灰,他的手腕搭在漆黑的车窗边沿,寒冬的夜风瑟冷,思索了一会的他神情是一如在谈判场的胜券在握。
裴煜在车里等了一会,看着宠物店里两三个学生打扮的员工下班,温南书站在店门口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
那个女孩牵着一只柯基,笑得十分开心,还拿出手机对着温南书的手机一顿扫。
裴煜的脸一下子黑了,
这是在加温南书的微信?给一只这么丑的狗看病还需要加微信?
车里的裴煜立刻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温南书的微信界面。
他们俩的聊天页面上的对话大部分都是温南书发来的,日期有很多,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让他少喝点酒,要不要去接他,尽管绝大部分都收不到回复,或者只有简单的两三个字嗯、知道了。
而现在,他很少主动联系的那个人头像已经换掉了,从前是一张张海边落日的风景照,仔细看的话灿烂余晖下细软沙滩上还倒映着他跟温南书的双人倒影,是他们五年前在塞班拍婚纱照的时候。
从前他觉得这张温南书拍下的照片构图平淡又无趣,现在这张头像换成了一张猫。
裴煜盯着屏幕仔细一看,好像还是别人抱着的?那只表情生无可恋的斑纹猫被举起来,前爪子下面掐着一双手,是年轻男人的小麦色,一看就不是温南书的。
裴煜哼了一声,把手机随手扔在副驾上,猫长的丑死了,他们的合照拍的再烂,也比一只丑猫好看,温南书还真是没品味。
八点半的时候,温南书从宠物店下班,锁上外面的卷闸门。韩嘉年周末回家去了,他知道温南书手头拮据,上周没想到他一走温南书只舍得吃泡面的份上,要不是他提前回来还发现不了,二话不说立刻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给他,还拿两个人合租的“伙食费”为由头,硬塞给他四千块钱。
那四千块钱温南书没动,只是把工资的三分之二都存了起来,毕竟他后期的治疗费和生活都需要用钱,他只留下很少的一些当做自己的日常开销,如果让韩嘉年这类知道温南书只留了那么一点点钱给自己,一定会惊讶眼珠子和下巴都掉下来,怀疑这么点钱真的能在K城这个魔幻的消费水平下存活下来?
可温南书就是可以,他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
温南书锁好门,准备去超市买一些晚上打折促销的食材周末做来吃。
车里的裴煜看着温南书沿着路走,正准备开车追上去,好死不死的,这时候狭窄的路那头开过来一辆大型水泥车,把裴煜前面的路堵的死死的。
“你瞎啊!这是单行道看不见阿!”
眼见着温南书走远了,裴煜气的降下车窗骂道,那水泥车司机也是外地的,一看裴煜那辆价值千万的豪车就吓到了,慌张打了好几次方向盘,愣是紧张地没给裴煜让出来一条道先过。
“妈的,怎么今天蠢货这么多!”
裴煜骂了一句,单手握上方向盘,漆黑的迈巴赫在狭窄的道路上一路干脆倒车,直接从后面的出口绝尘而去。
就这么被卡了一小会,温南书就不见了,面前是闪烁的红绿灯,人头攒动的人行横道和横跨而过的过街天桥,因为是周末,热闹拥挤的人流熙熙攘攘,格外热闹。
温南书这一会跑去哪了?
偏偏这块附近还有个大商场,周末堵车严重,裴煜还开的这样慢,后面的车不耐烦想按喇叭催促,但一看他的车和那一连串嚣张至极的连8车牌号,又给咽了回去。
裴煜开着车继续低速沿着街找人,每个人穿的都像个臃肿的粽子,裴煜扫了一眼就知道不是温南书。找了两圈,他都快想给何寄打电话让他现在去查查温南书到底住哪了。
裴煜调转方向,要是换做以前,裴煜肯定就回去了,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来找温南书,现在人又丢了,他就烦的很,就是一定得找到温南书才行。
超市里,温南书在负一层排队结了账,他买的少,买东西不过十几分钟,可现在家家户户都在采买年货,光是扫码排队都排了半个多小时。
温南书手里拎着装着青菜和鸡蛋的购物袋,乘着电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