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如破竹的身躯,在浮光掠影之中一闪而过,熟悉的烽火台造型成为了新闻视野里的主角,昂扬于南海之上,坐落在长浪人工岛,仿佛随时会点燃火炬直指对岸的宝岛!
“桥建了过半了吧,剩下的就是隧道了吧!”
“我看到消息说,隧道已经开建了,只是不知道建到了第几节。”
“这么快?我们是不是不用等十五年,就能坐车去宝岛了?”
官方播放的南海掠影,成为了普通民众的强心剂。
中国基建工程,大多提前完成任务,既然跨海大桥进入长浪人工岛这么顺利,另外一段对接金屿人工岛一定也没有任何问题!
南海隧道的消息空前热烈,连国外不怎么关注这座桥梁的人,都能在各种新闻网站上发现它的身影。
毕竟这是全球唯一一座超级跨海桥隧,更是中国与宝岛缠绵了几十年的关键通道。
他们以为,这座桥在台风利苏之后,遇到了难以掩盖的建设困境,所以失去了消息。
谁知道,中国人竟然还在埋头苦干,惊艳了全世界!
跨海大桥对接长浪人工岛,带来了空前绝后的热度。
殷知礼跟殷以乔的视频通话,都兴高采烈地说起英国那群傲慢的建筑师是如何夸奖中国建设能力的。
“我毫不怀疑,等南海隧道建成,他们又想邀请中国代表团参加建筑交流会了。”
老人的笑声充满信心,“只不过,我觉得小风肯定不愿意去了。毕竟莫拉尼斯出言不逊,令他很不高兴。”
他沉浸在开心之中,却发现自己的孙子心不在焉。
“怎么了,以乔?灯塔出了问题?”
“不,没有。”殷以乔回过神,“下个月博物馆就能通过验收,立安港政府已经确定了具体揭牌的时间,没什么问题。”
“那你怎么看起来……”殷知礼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表情,“充满担心?”
殷以乔勉为其难笑了笑,“我在担心酒店和商业街建设,您知道的,我用了特殊的新材料,所以遇到了一点儿小困难。”
建筑上的困难,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情。
殷知礼笑道:“有困难就对了,那你好好琢磨,好好担心,我要休息了。”
“嗯,晚安爷爷。”
殷以乔一如往常,跟殷知礼道别。
等视频通话结束,他的视线才慢慢沉下来,表情仍旧凝重得透出掩盖不住的担心。
跨海大桥成功对接长浪人工岛的新闻,已经过去了四天。
距离律风说自己要去海上待上一两个月,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月。
新闻播报里,跨海大桥工程进度顺利无比,没有任何不利消息。
殷以乔能够搜索到的新闻稿件,也在持续讲述,南海隧道跨海大桥的工程师历经艰险,克服困难勇往直前的故事。
可是,律风没有回来。
如果南海隧道跨海大桥一切顺利,他不可能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竖转提升施工法首次用于建设港珠澳大桥三大通航孔主桥之一的九洲航道桥,创造性地采用了上塔柱整体竖转提升方案:先用大型吊船将上塔柱整体吊装至桥面,再利用吊架上的千斤顶提升上塔柱,完成整体竖转。
第64章
律风:金屿人工岛的对接还在研究。
律风:是有点小问题。
“不过, 我们很快就能……”
律风皱着眉敲字,还没能打出后续,便克制不住地“啊切!”一声, 打得自己头晕眼花。
“律工,要不要这么拼?”
陪律风到医务室输液的瞿飞, 都有点儿看不下去, “你都要烧晕了, 还不忘玩手机呢。”
律风努力睁了睁眼,继续皱眉编辑完消息, 发送了出去。
——不过, 我们很快就能解决。别担心,我去忙了。
他终于放下手机, 疲惫感一拥而上,“什么玩手机, 我报平安啊。”
律风声音虚弱无比。
他放弃抵抗似的往床上倒,放弃睁开眼睛, 总算可以安然享受病痛之中, 冰凉药水慢慢注入血管的折磨。
长浪人工岛对接工程一切顺利,按照惯例, 有了长浪岛的成功经验,金屿的对接工作应该更加顺利。
然而, 他们来了金屿人工岛之后, 遇到了没办法跟殷以乔讲述的麻烦。
这座岛屿建好了未来南海隧道的服务区, 集休闲、观光、应急救援为一体。
早在跨海大桥进入深海之前,金屿人工岛就开始了服务区的建设。
但是,从宝岛来的跨海大桥,即将登陆金屿人工岛, 他们才发现——
预留登岛口出现误差。
跨海大桥上岸的位置,和金屿人工岛预留的栈桥偏移了接近十米,强行登岛会使桥面陡度攀升,影响高速路上车辆的行驶。
要么改桥,要么改岛,否则跨海大桥不能如计划一般,平稳对接。
人工岛负责人听到这个结果,当场面如土色。
工程项目都是照图施工,像南海隧道这样的重大工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十米误差直接导致近百万损失……
更不用说追责了!
损失事小,跨海大桥必须平稳登岛事大。
他们测算出误差,连夜商量对策,决定在靠近金屿人工岛位置,重新设计一段环形匝道,以减速绕行的方式,连接金屿岛。
当然,人工岛预留栈桥、岛面已完成的建设,也得改。
改桥、改岛同时进行,整个气氛的凝重状态不亚于台风利苏来袭前夕。
所有人严阵以待,加班加点修改设计图,就是为了尽快提交审批,解决误差问题。
天灾人祸,律风算是都见识了。
更惨的是,他刚在金屿人工岛熬了半个月,忽然前天睁眼——
“啊切!”
律风裹在医务室病床,哪怕指尖蜷缩在薄被里,也挡不住液体流进手臂带起的冰凉。
他每打一次喷嚏,都痛苦得紧闭双眼。
这种没法安安稳稳睡着,又不能兢兢业业改图的状态,简直和上刑一样痛苦。
瞿飞跟医生说完话,过来看着老病号。
“医生说了,你这是劳累过度,发烧感冒,必须得好好休息,每天都要过来输液。”
他晃了晃手上的单子,“我去帮你跟师父请病假。你就好好躺着,护士会照顾你的,啊。”
律风除了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嗯”,表示赞同,他根本没办法反对。
头痛、鼻塞、时不时想打喷嚏,这可能是律风近十年最虚弱状态。
他在零下二十度的乌雀山没有感冒,在条件普通的立安港工棚没有发烧,结果来了安稳舒适的金屿人工岛,画了几天图就倒下了,实在是脆弱得令他鄙夷。
可惜,律风连鄙夷自己都没什么力气。
他满脑子的设计图,努力在思绪里延展出新的线条,又渐渐败给了疲惫的精神。
眩晕的头脑,随着冰冷液体滴答滴答地跳动。
律风睡得恍恍惚惚,一闭上眼就能记起殷以乔担心的视线。
他不想在微信里告诉师兄,自己病了。
好像显得十分软弱,又透着撒娇般的委屈。
可是,一旦睡着,他梦境里便离不开殷以乔的影子。
他仍记得在英国时候,妄图依靠一身正气扛过病痛的傻事。
最后还是殷以乔叫来了家庭医生,让他感受了一把资本主义的奢侈金贵。
还有将他牢牢圈起来的温暖怀抱。
生病的人,难免脆弱。
律风闭着眼都能感受到远在立安港的牵挂,从跳动的心脏晕染开烫人的热度,为他抵御手背输入的冰凉。
“——律工,律工。”
律风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医护室的护士叫醒了他。
“输完液了,该取针了。”
律风掀开被子坐起来,一身热汗,行动迟缓地伸出手。
“
啊切!”
也许是睡了一觉养好了精神。
也许是输液小手术帮他驱散了病魔。
早上还要死不活,眼睛都睁不开的律风,走出医务室,竟然想也不想的往临时办公室走。
金屿人工岛服务区各位宽敞,休闲的美食街堆叠在建好的高楼之中,可供旅客中途下车用餐、休息。
观景台像一只打开的海蚌,柔软地伸出腹地,提供最佳的观海观桥场地。
而应急救援中心,紧邻海岸,宛如海蚌身下的珊瑚礁,连接起观景台与跨海大桥的空隙。
律风看了看远处无法延伸入岛的铁灰色“断桥”,痛苦地“啊切!”一声,走进了设置在应急救援中心的临时办公室。
他还没能敲开门,加入改图战斗。
就发现瞿飞靠着窗户大声嚷嚷。
“没事,真没事,他不跟你说还不是怕你担心。小感冒嘛,岛上有专门照顾建筑团队的医疗队,输个液——”
瞿飞的话顿时卡在半截,“咳咳,有事,我挂了啊。”
他装模作样咳嗽两声,挂掉电话,转而眉峰蹙起,问道:“律风你怎么回去睡觉休息?我帮你假都请了。”
“睡不着,我们不是缺人吗?我过来……过来……”
律风“啊切”一声,续上刚才的话,“过来改图!”
“别。”瞿飞伸手抓着律风往外走,“我答应师父,盯着你好好休息,才过来工作的。要让他见了你身患重病还来带病改图,绝对批我。”
桥梁修改设计图,加一段环形匝道虽然是重要的事情。
可设计队伍近十一人,还有专门负责测算的工程师,再怎么加班赶工,也轮不到一个病号带病坚持。
律风哪怕身强体健、手臂跑马都抵不过一米九壮汉强行带走。
海风一吹,他头更痛了,皱着眉说:“我保证不熬夜,画到下班就休息。”
“不行,感冒会传染,你一个人能干倒我们整个团队。本来就缺人,二建那群草包设计师又一直不来,再倒两个,咱们桥也别想修了。”
瞿飞丝毫不让,把律风往外面的观览电瓶车推,“上车,我把你送去宿舍。”
然而,车子还没发动,瞿飞的手机就疯狂响了起来。
“二建的设计师来了。”翁承先声音平静。
瞿飞立刻炸了,“草!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画错了图!我马上过来!”
画错人工岛建设图、导致跨海大桥必须得改加环形匝道的罪魁登岛,瞿飞也顾不上送律风回宿舍了。
仇敌当前,自然要同仇敌忾。
更何况,律风这么病歪歪的模样,有一半二建设计师的责任!
怒火中烧的瞿飞,电瓶车开得像摩的。
律风本来发痛的头脑,凉风吹多了,反而降了不少温。
瞿飞风驰电掣要去找设计师算账。
律风微眯着眼也开始算账。
不知道二建来了多少设计师,有没有懂桥会做力学分析的老设计,他们环形匝道桥基、桥面都缺点人手,最好多来几个,帮他们把桥线再拉一遍,查查错漏。
特别会规划。
他们的观光电瓶车杀到了岸口,翁承先和易兴邦正好从服务区出来,等在了二建来的一群人面前。
二建集团负责整个人工岛设计建设,从服务区到预留栈桥,以及金屿人工岛每一根设计线条,都是上岛的这群设计师画出来的。
他们有人年长,有人秃顶,还有人格外年轻。
无一不是神情凝重,唯恐南海隧道总工发怒。
当然,金屿人工岛负责人已经发过无数次火了。
追究责任、开除赔偿、法院起诉等等警告用词,他们听过无数次,集团内部检讨大会还没开完,这群设计师马不停蹄来南海,就为了逐一检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为首的设计师,正诚惶诚恐地跟翁承先解释情况。
律风微眯着眼,端详着他们,忽然发现有个人缩在人群后面,总是回避他的视线。
越躲,这人越眼熟。
“嗯?”
律风病得不清,但记性极好。
他眨眨眼,忽然喊出声来,“钱旭阳?”
他沙哑低沉一声喊,立刻把所有人的视线汇聚起来。
南海隧道跨海大桥设计者律风,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哪怕他脸色苍白,神情憔悴,也这挡不住这经常出现在电视新闻、表彰大会上的熟悉面容。
“钱旭阳,你认识律工?”
“你们同学还是朋友?看不出来啊。”
“小钱,怎么没听你说过?”
律风不过是喊喊名字,周围心思活络的设计师们,已经神情惊喜地扯着钱旭阳问话了。
干这行,有熟人就是最好的门路。
更何况他们整队到岛,等待的是南海隧道项目部的问责,一着不慎这辈子都可能画不了设计图。
突然来了一个钱旭阳的熟人,而且还是设计南海隧道跨海大桥的大设计师,他们怎么可能不激动!
二建设计师们跟钱旭阳的关系不错。
几乎人人暗示、明示、怂恿钱旭阳上前去跟律风拉拉关系。
然而,钱旭阳被众人往前推,面如死灰,脚如灌铅。
天知道他是怎么走到律风面前的。
因为律风,他好好的国院铁饭碗没了,被老爹发配乌雀山大桥项目组下级公司,没日没夜画图纸。
他跟施工员同吃同住,把乌雀山大桥设计的每一根螺丝钉都画得栩栩如生,才获得了离开前线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