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办身份证,”贝唯西把原本放在腿上的电脑挪开,“你陪我去,看着我办理,行吧?”
凌谦愣了几秒,终于回过神来了。
他昨晚就是因为这些事,才醉醺醺来到这个房间,想要讨说法。
贝唯西当时是怎么回应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但因为记得自己当时有过心虚和自责,所以清醒过来以后也没敢轻易提起,怕贝唯西又要为自己的不信任而伤心低落。
没想到贝唯西竟主动说了。
“为了防止你已经不记得,我强调一下,我从来没补办过身份证,不知道原来那么容易,”贝唯西走到他跟前,“你跟我一起去吧,省的到时候万一有什么问题又疑神疑鬼的。”
他表现得实在过于坦荡了,凌谦愈发觉得不好意思:“别这样,我昨天真喝多了……”
贝唯西冲他笑笑:“就当陪陪我。”
凌谦舔了舔嘴唇,也对他挤出笑容:“……哦。”
派出所很近,步行十分钟,没必要开车。
凌谦脑袋还有些昏沉沉的,路过便利店时进去给自己买了一瓶饮料,还特地给贝唯西带了瓶可乐。
他做贼心虚,担心店员记得自己,付款时一直低着头。
贝唯西接过可乐的时候看起来挺高兴,这让凌谦暗暗松了口气。
昨晚自己醉醺醺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胡话干了什么混账事。看贝唯西的反应,明显是有点不高兴,还很难以启齿。
他那么迫不及待去补办身份证,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昨天晚上兽性大发把他给轻薄了,让他不敢再多逗留?
凌谦脑补了一下,头皮发麻。
他试探性开口:“昨天晚上……”
贝唯西瞥他一眼,说道:“我也已经忘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凌谦大气都不敢出。
自己好像真干坏事儿了。那现在立刻拉着人去做离婚准备,会不会太渣了点儿啊?
派出所人还挺多,需要排队。
贝唯西取了号码,刚和凌谦一同在等候区坐下,隔着一条走道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贝唯西?是贝唯西对吧?”
贝唯西转过头去,很快面露惊喜之色。
“刘老师?”他立刻站起身来,向那中年男子走去,“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坐到那人身旁,两人一阵寒暄,被晾在一边的凌谦很快听明白了。
这个面相温和的大叔是贝唯西中学时的班主任。看两人欣喜的模样,必然当年相处得十分融洽。
聊了几句后,刘老师笑容满面问道:“我记得你家不住这附近啊,来这儿办身份证,是不是真的考上a大了?”
贝唯西一愣,笑容变得僵硬起来。
“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刘老师并未察觉,笑盈盈拍他的肩膀,满脸都是欣慰,“当初我就说了嘛,以你的成绩和天赋十拿九稳。我算算,你现在应该是大……大二还是大三呀?”
贝唯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出声。
就在此时,窗口叫了个号,刘老师赶紧站了起来,与贝唯西打了个招呼便走了过去。
贝唯西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嘴唇,低下了头。
凌谦隔着走道偷偷瞄他,想过去说点什么,又不知合不合适。
他莫名心虚,担心自己看见了不该见的画面。
作者有话说:
贝唯西本来是打算醒来以后严厉批评他半夜手脚并用把被子转成印度飞饼的。
现在找到了一点新的乐趣。
第14章 也没有很在意这个人啦
身份证办理比想象中更简单一些,又麻烦一些。
民警很快核实了贝唯西的个人信息,受理了补办申请。可是证件没法立刻拿到手。
一来办理需要时间,二来是民警建议贝唯西最好重新拍一下身份证照片。
派出所里拍不了,得先预约,再去专门的地点拍摄。
新证拿到手,大概需要一个月时间。
“警察同志,我有急用,能不能快一点呢?”贝唯西问。
站在旁边的凌谦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
“可以给你办个临时的,”民警说,“坐火车什么的都能用。”
“那离婚能用吗?”贝唯西问。
民警一愣。
凌谦十分尴尬,低着头拽他:“……算了算了,也、也没这么急吧。”
“应该是……可以的吧……?”民警说着,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移动,“临时的比较快,明天就可以来取。”
凌谦低着头捂着半边脸,拉着他往外走:“我真的没有怀疑你了,回去吧,到时候再说,走了走了……”
回程的路上,贝唯西始终保持着十分无辜的表情。
凌谦尴尬极了,低着头一声不吭走在旁边,心里满是后悔。
早知道昨天就不该喝那么多。天知道自己到底是干了些什么好事,把两人之间的气氛闹得如此僵硬。
走到半途,贝唯西突然开口:“现在有两个方案,我们商量一下,我听你的。”
“啊?”凌谦回过神来,“你先说说看?”
“首先我必须要强调一下,就算我有了身份证,我们可以办理离婚手续,我还是希望自己能稍微攒一点生活费再走。”
“我知道,”凌谦点过头后赶紧表态,“能理解。”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等下个月,我拿到了身份证以后,我们是立刻去办理离婚手续,还是再等一等,到我有钱了才了才去办理,”贝唯西说,“早点办完大家心里都踏实,不过之后我们在父母面前还是得做点表面功夫的,万一被发现了,可能就前功尽弃了。”
“……那就先不急,等你有钱了再说?”凌谦说,“应该也……不会太久吧……”
“这也有个缺点,”贝唯西侧过头看他,“我知道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值得信任……可是整天被人怀疑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受。我还是希望能和你好好相处的。”
“……”
“其实……你要说我图你的钱,也没错,”贝唯西说,“你不帮我,我根本不可能存下钱。但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凌谦意识到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墙头草。
昨天程浩渺说贝唯西可疑,他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也跟着认为贝唯西这人有问题。眼下贝唯西表现得一派真诚,他又彻底被打动,无法自控地对他产生信任。
但有一件事,他确实无法理解:“我愿意相信你,可是……”
“怎么?”贝唯西问。
“你为什么不反抗呢,”凌谦问,“你和你家人感情那么差,为什么还要听话来跟我领证呢,直接拒绝不好吗?你都是成年人了,他们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吧……”
程浩渺说,有手有脚的人,总不会饿死,凌谦认为说的没错。
贝唯西闻言,竟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一副无奈至极的模样,仿佛凌谦说了什么十分可笑的话。
凌谦面子上挂不住了:“你什么意思啊?”
“凌谦,我真的很羡慕你。”贝唯西说。
凌谦皱眉。他察觉到这话里有几分讽刺的意味,可贝唯西的表情偏偏又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一个人如果一无所有,没有钱,没有住处,没有家人,没有手机,甚至没有身份证,”贝唯西低着头,说得逐渐小声,“他还没有学历,没有交过社保,没有拿得出手的工作经历。并且……他还想当一个……不那么坏的人,他要怎么独自生存下去呢?”
凌谦答不上来。
贝唯西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不久以前我雄心壮志想要尝试一下,快要饿死的时候遇到了你。”
“……”
“凌谦,我和你不一样。我跟他们闹翻,失去的不只是零用钱,”贝唯西说着,皱了下眉,轻轻地啧了一声,“算了,我不该提这些,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不是啊,我明白啊,我又不是傻子,”凌谦说,“他们对你不好,对吧?那现在这样也挺不错,你不用再看他们的脸色了。以后你别回去了,不理他们,不就好了。你很快可以拿回你的证件,有了存款,就可以试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啦!”
贝唯西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啊!”凌谦伸手推了他一下,“我真的可以理解啊,也没有觉得你这样不对。”
“行行行,你理解,”贝唯西笑道,“谢谢你啊。”
“我也有个想法,”凌谦说,“你要不要参考一下?”
“你说?”
“我觉得吧……你还是应该找个正经点的工作,”凌谦说,“我上次跟我妈提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主动争取一下呢?这肯定比你炒股靠谱吧?”
贝唯西叹气:“你这是在为难她。”
“怎么就为难了呀,”凌谦不解,“我们家公司里那么多岗位呢,随便安排一个,也不难吧?”
“就是不好安排啊,”贝唯西说,“她没告诉你吗?我连高中都没有毕业。”
凌谦震惊了。他原本以为贝唯西只是没有参加高考,或者考上了没有去念。
“所以啊,安排高了,她怕我干不了,低了又觉得不合适。若是随便找一个闲职发我薪水,那还不如让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安心。”
“……”凌谦皱着眉看他。
“你跟你妈妈长得还挺像,怎么内在一点都没学到呢?”贝唯西叹气,“她在想什么,连我都比你清楚。”
“你在说我蠢!”凌谦生气,“至少你讽刺我,我马上就能听出来。”
“哪有,你怎么会蠢,”贝唯西边说边笑,“你这叫不谙世事天真无邪。”
凌谦往他背脊上用力拍了一下,“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这不就是在好好说话,”贝唯西说,“倒是你,干嘛老是对我动手动脚的?”
这话说的,好像凌谦非礼了他似的。
凌谦刚想反驳,贝唯西又开口:“你妈妈对我还是不放心的,不想给我太多自由。所以她就算想给我生活费,也是打在你的卡上。你就别跟她提工作什么的了,越说她越是警惕。”
“……”
“而且,再过上几个月我就要开溜了,真让我入职了,还挺不方便呢。”贝唯西说。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家门口。李姐不在,他们可以各回各屋了。
见贝唯西就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凌谦不过脑的一把拉住了他。
“怎么?”贝唯西问。
“那个……就是……”凌谦怪紧张的,“你能不能告诉我,昨天晚上我到底干什么了?”
不问个清楚,恐怕他今天晚上都睡不好。
“你……”贝唯西欲言又止。
凌谦紧张不安地看着他。
“我们……”贝唯西舔了舔嘴唇,“那个……”
“别卖关子了行不行!”凌谦急坏了。
“互相做了点……动手动脚的事情。”贝唯西说。
“……”
“唉,”贝唯西叹气,“忘记吧。”
他越是这样,凌谦越是想个不停。
对于自己的酒品,他稍稍有些自觉。过去还曾经因为喝多上头,在ktv里同隔壁包厢的客人打过架。
不过,从两人今天的身体状态来看,昨夜肯定是没有发生任何暴力冲突的。
这很不对劲。
仅有的记忆里,自己是主动的那一方没错,可贝唯西并没有喝过酒,完全是清醒的。
他们俩体格上没有太过明显的差距,贝唯西还比他高上些许,被勉强了不至于毫无抵抗之力。
所以,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一定是贝唯西自愿的咯?
凌谦不敢往下细思,决定逼着自己琢磨点别的。
其实还有一件事也很令他在意。
之前在派出所偶遇的那个刘老师,离开前兴冲冲与贝唯西交换了联络方式。
他显然对这个曾经的学生颇为欣赏喜爱,给予厚望,还认定了贝唯西已经进入了a大,对此赞不绝口。
贝唯西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进行解释。
那画面让凌谦浑身别扭。
有人假装是a大学生给自己充面子,作为真正的a大学生,本来是该好好鄙视一番的。
若非贝唯西表现出的那短暂却又显而易见的低落,凌谦也许会在他的老师离开后上去抱怨一下,让他要点脸,别给自己贴金。
可现在,他只觉得满心不是滋味。
凌谦躺在床上,翻了几个身,琢磨着,若是贝唯西不去工作,那能不能去念个书什么的。
这念头让他心头一亮。
凌谦不是个特别能憋住话的人,有了想法,便想立刻去告诉本人。
他下了床冲到贝唯西房门口,敲了两下房门后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接着他吓了一跳。
贝唯西仰躺在沙发上,两条腿高高竖着倚着沙发背,脑袋在下脚在上,乍一看仿佛倒立。
凌谦突然往里冲,他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回头,无奈姿势过于诡异,瞬间扭到了脖子,一声惨叫。
凌谦刚想问他有没有事,贝唯西已经开口:“没事没事,我不小心扭了一下。”
仔细一看,他手里还拿着手机,正在跟人讲电话。
凌谦看着沙发上因为疼痛而姿势扭曲的贝唯西,心中暗暗惭愧,又不方便打扰他讲电话,于是默默缩着脖子站在一边。
贝唯西一手扶着脖子,一手拿着手机,努力坐起身的同时疼得眼睛迷城一条缝儿:“那段时间可能……不太方便……不好意思啊刘老师,我,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