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没有睡觉加上情绪的大起大落,又淋了雨,凌希发起了低烧,他躺在床上,眼看着窗外一点点陷入黑暗,房间没有开灯,巨大的黑暗渐渐将凌希笼罩起来。
电话铃声在黑暗中响起,是周晨望给他设置的专属铃声,凌希翻了个身,直接将电话关机了。
人在经历了巨大的情绪波动后,反而会变得平静下来。
凌希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退了烧,人也精神了,他起床点了餐,坐在窗户边吃东西的时候,开始想着今后的打算。
既然不敢去死,那病总是要治的,他算了算自己手中现有的积蓄,只有不到十万块钱,这点钱除去给外婆养老院和吃药的花销,留给他自己的,根本所剩无几。
不知道学校能不能让他预支工资,也不知道周晨望肯不肯接受他分手的说辞。
事情像山一样堆过来,清汤面吃进嘴里,索然无味。
凌希忐忑不安地打开手机,果然有很多周晨望的短信和微信,全部都是询问他出了什么事,最后一条是半个小时前发的,周晨望说:[我已经和你们学校联系过了,根本没有什么学习培训,凌希,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再不回我电话,我就报警了。]
凌希长叹一声,正要打字回复,周晨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凌希无奈,害怕他真的报警,只能接下,周晨望的声音焦急又恼怒,像是要从电话那端冲过来一样,“凌希,你在哪儿?到底怎么了!”
凌希在心里做了个深呼吸,对着电话平静地说:“我没事,你不用找我,等我忙完了就会回来。”
“你在忙什么?”周晨望质问,“到现在你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吗?”
凌希沉默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挂了电话,给周晨望回了一条微信:对不起。
他的消息刚发出去,瞬间弹出另一条微信,是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凌希认出来,头像是乔书竹,他顺手点了通过。
乔书竹并没有什么寒暄,直接给凌希发了一张照片,是凌希的化验单。
凌希大惊失色,忙打了语音电话过去,急道:“你在哪儿弄来的?”
乔书竹语气轻快,“我有个亲戚正好在这个医院做副院长,我今天去找他,一不小心看到了一些化验单,一不小心里面居然有你的,凌希,没想到你这么脏啊。”
凌希感觉胸口一滞,快要喘不过气,他最想要掩藏的秘密,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让别人知道了,这个人还是乔书竹。
见凌希半天没有回话,乔书竹又说:“这件事晨望哥哥知道吗,天哪,我要跟他说让他快去做个检查。”
“不要!”凌希对着电话大叫,“他不用做检查,他没事,他一定没事的,我求求你,别告诉他。”
“你们感情那么好,你还瞒着他这么重要的事,不地道吧凌希。”乔书竹的质问像针一样一根根定进凌希的心里。
凌希放下所有的骄傲,双手握着电话,靠在床边,颤抖着声音对乔书竹说:“求求你,别告诉他,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干干净净,我求你了,我不想让他厌恶我。”
乔书竹在对面似乎沉默了片刻,之后冷冷问道:“我怎么保证你说的是真的,万一你是欺骗晨望哥哥的呢,以后我还要嫁给他的,那可怎么办,我不放心。”
“我没骗他,也没骗你,乔小姐,我真的求你了,从今天起,我绝对不再和周晨望见面,我用我和我外婆的性命发誓,小望绝对没事,求你别告诉他,求你了。”
凌希跪在地上,对着手机一遍遍地求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不能接受周晨望知道这件事后对他露出厌恶和恶心的表情,若是那样,凌希觉得自己会比死了还要难受。
“既然你说的这么诚恳,那我就相信你一次,反正到时候结婚会有婚前体检,这张照片我就暂时先留着了,凌先生,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手机从凌希手中滑落在地,凌希坐在地上,已是面如死灰,陷入深深绝望的他根本不会知道,邱洛是怎么跟在他身后,趁着护士不备,偷偷将凌希血液样本上的条码单和自己的做了调换,之后看着银行卡上多出来的二十万,笑得宛如魔鬼。
凌希也根本想不到再去做一次复查,他现在连医院的大门都不敢迈进,他害怕碰到乔书竹,害怕碰到熟人,害怕周晨望知道真相,害怕心里珍惜的一切从此荡然无存。
周晨望确认凌希是安全的,在被凌希冷言冷语对待后,再也没有给凌希打过电话,只回了他一条消息:凌希,你到底想干什么。
凌希没有回复,周晨望脾气上来,自然也不会再追问,可能在他看来,凌希大概是又哪里不顺心闹了矫情脾气。
夜幕降临前,凌希拨通了周雄的电话,这是他“嫁进”周家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给周雄打电话。
周雄不知道是否还在国外,似乎很忙,语气不太好,“我已经答应小望,等我回来就安排你们领证,你不用着急。”
凌希淡淡道:“我不是为了这个找您,董事长,我想我可以答应您之前的提议,我会和周晨望离婚,从此解除协议,并且向您保证再也不见他,可是我有个条件。”
周雄对于凌希态度转变十分意外,可是这正是他所希望的,于是便问:“什么条件?”
“我希望您能给我一笔钱。”凌希抠着电话壳,闭着眼睛说出这样一句话,他想治病,需要一笔不小的花费,除了周雄,他再也想不到更合适的人,而且这也将成为他离开周晨望最好的理由。
周雄突然笑了,笑得冷冰冰,讽刺道:“原来你果然还是为了钱,我还以为你对小望有多大的真心,亏了小望当初不要命地救你,还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凌希被骂,已然麻木,他定定道:“是的,我就是为了钱,不知道董事长会给我多少钱,如果少了,我恐怕不会离开的那么干脆。”
周雄沉默一阵,冷道:“五十万够了吗,五十万让小望看清一个人,我觉得很划算。”
“谢谢您,明天我会回来跟他签协议。”
凌希挂了电话后才开始大口喘气,后背已经起了一身的汗,一个电话打下来,凌希整个人仿佛在水中过了一遍,失去所有力气。
电话那端的周宅,周雄看着满脸茫然和难以置信的周晨望,将手机从周晨望手中拿回来,轻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望,不值得。”
周晨望呆呆站在客厅,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久久不能动弹。
今天周雄刚到家,周晨望下楼迎接的时候,听到周雄电话响,周雄意外地问他,“凌希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周晨望激动万分,立刻抢过周雄的电话,按了免提,想要看看凌希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没想到竟然就听到了这样一段让他万箭穿心的对话。
凌希轻巧中带着冷漠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周晨望的脑海中,像是对周晨望满腔感情无情的嘲讽。周晨望气的浑身发抖,宛如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把掀了客厅的琉璃台灯。
台灯碎了一地,周晨望一拳打在上面,手上顿时被划破无数道口子,往外哗哗留着鲜血,周家几人惊呼一声,忙围过来,手忙脚乱替他处理,周晨望却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第40章 真像个笑话
凌希在酒店住了三天,挑了个晴好的天气先去学校办理了辞职手续。
他没有提前通知,突然提出辞职,校长和主任都很诧异,凌希平时工作很认真,学生也都很喜欢他,主任并不想让他走,以为他是对目前的薪资不满,变着法来提涨薪要求,还跟凌希承诺下半年会适当调整他的薪资水平。
凌希对主任表示了感谢,但还是坚持要走,主任无奈,只得答应,按理来说凌希应当继续留职一个月,等待新来的人接手后才能走,可他放弃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直接走了。
下午凌希回到周家,原本算好了这个时间是周晨望的上班时间,他想,即便是周晨望重新搬回来住了,也不至于碰面,他签个协议就走。
不曾想刚走到门口,还没来记得输密码,门从里面拉开,周晨望站在屋内,看到凌希后,明显愣住了,下一秒,面色变得异常冰冷。
周晨望看着凌希,一言不发,凌希有些心虚,垂着头不敢看他,心里琢磨着该找个什么说辞,却听到周晨望冷冰冰地声音问道:“你还回来干什么?拿钱吗?”
凌希一愣,继而了然,是了,昨天他说的那些话,周雄怎么可能不转达给周晨望呢。
纵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听到周晨望这样冰冷的语气,凌希还是觉得心仿佛被人一把攥住,绞的生疼。
他垂着头,小声说:“我来找周叔叔,和他约好了。”
“凌希,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钱。”周晨望拦住凌希的去路,居高临下看着他,声声控诉,“怪不得我当初几次说要去和你拿证,你都找各种理由推脱,还说什么自己配不上我,原来你根本就从没想过和我真正结婚,那我当初要给你外婆安排高级养老院的时候你装什么清高呢,后来又同意和我拿证是因为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吧,凌希,你真的大可不必如此,你要多少钱,你告诉我,我难道会不给你?”
周晨望越说越气,说到最后,他伸手扶住凌希的肩膀,用力掐住他,好像要以此来换回凌希的回答一样。
凌希却宛如惊弓之鸟,一把打掉周晨望的手,迅速往旁边让了一步,惊道:“别碰我。”
周晨望的手就那样落在半空,可笑又可怜,周晨望难以置信看着凌希,气极反笑,“行啊,凌希,前不久还在床上哭着喊着求饶,现在连碰你一下都不行了是吗,真有你的。”
周晨望的话寒风一样,呼呼灌进凌希的心中,凌希紧握着拳,心里喊着不是这样,可是再多的话也只能堵在嗓子眼打转,他没办法说出来。
暗自平复一下心绪后,凌希抬头,以一种十分平静地眼神看向周晨望,“随你怎么想,今天我是来签离婚协议的,一年期限已到,我们的关系也到此为止了。”
“操!”周晨望满脸怒容,抬起拳头想要朝着门框来一下,然而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他最终只能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力的拳风。
凌希这才看到他的手,纱布中隐约透出点血色,凌希眼皮一跳,忙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周晨望冷哼一声,“和你有关系吗。”
凌希讨了个没趣,心下凄然,也不再问,越过周晨望直接走了进去。
他和周雄是提前约好的,周雄已在书房等他,凌希原以为签个字就能走,没想过会遇到周晨望。周晨望也跟着他一起走进了书房,周雄看他们二人一眼,从抽屉拿出一份和一年前形式相同的合约,唯一不同的是,一年前是结婚合约,而现在是离婚合约。
周雄将合约放在桌面上,沉声道:“你们两个人在上面签个字就行了,有聚有散,合作愉快。”
凌希拿起笔,接过合约,俯身就要签字,周晨望突然在他身后开口叫他,“凌希,你想清楚了,我周晨望不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你要是现在后悔,我还可以原谅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要是签了字,再后悔,可就晚了。”
凌希的手一顿,笔尖不小心在纸上划上一道墨痕,他的手心止不住地颤抖,他用力将手撑在桌子上,才勉强隐藏内心的惊涛骇浪。
最终,凌希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他清晰的听到了周晨望一声漠然地冷笑。
凌希手中的笔还没放下,周晨望上前一步,抢过他的笔,刷刷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之后将笔一个抛物线丢到了垃圾桶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有留给凌希任何眼神。
周晨望重重摔上书房的门,巨响震得门旁边的绿植抖个不停,凌希沉默看着周晨望的背影和关上的门,眼中溢满了悲伤。
周雄饶有兴趣看着凌希,“之前看你和小望如胶似漆,关系好的很,怎么突然来这一出,说说原因吧。”
凌希回过神,对周雄淡淡一笑,“没有原因,所有的原因上次电话里已经跟您说过了,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凌希说完,径直走了出去,周晨望早已不在家,凌希却看到晨悦站在楼梯口等着他,凌希脚步迟疑片刻,晨悦已经转过身来,耷拉着眼角,情绪低迷。
凌希在心里轻叹,他对不起的何止一个周晨望,还有一直关心他的晨悦。
凌希走过去,对晨悦挤出一个笑容,“小悦,有什么话过来说吧。”
他们来到凌希和周晨望的房间,里面的东西几乎都是周晨望一个人的,凌希当初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箱子,现在要走了,也不必带走什么。
他给晨悦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温水,晨悦接过,眼泪就簌簌往下掉,“凌希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我哥,不是好好的吗?”
凌希坐在她对面,无奈笑道:“你也知道,我和你哥哥只是协议结婚,并不是真的。”
晨悦激动道:“那又怎么样呢,我能看的出来,我哥哥是真的喜欢你的,你们之前那么要好,不是说要去领证了吗,为什么突然分手?”
凌希捧着水杯喝了一口,回避开晨悦的视线,“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分开是必然的,小悦别难过。”
“我不难过。”晨悦擦一把眼泪,“真正难过的人是我哥,你都不知道那天听到你对爸爸在电话里说的那番话后,哥哥有多伤心,他一个人在天台坐了整整一夜,喝了三瓶酒,醉的一塌糊涂,嘴里还喊着你的名字,我哥他是真的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