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手指放在桌子底下,紧紧的攥着衣角,攥指尖发白,良久,他抬起头,扯出一个微笑,说:“你送他回去吧。”
于承目光冷了下来,点了点头,走过去,架起孙向阳,往别墅方向走了。
唐安心猛得抽了一下,就像被一根细小无形的针,狠狠地刺了进去,眼睛很酸,为什么总是口不对心,明明不想让他送的,明明只想让他陪着自己的,他看着于承架着孙向阳消失在夜色里,端起桌上那杯一直没人动的洋酒,一口闷了下去。
10分钟后,于承回到餐桌前,刚刚还热闹的餐桌上,只剩下唐安一人,他趴在桌面上,手里还攥着空了的洋酒杯。
远处,是唐宁、李莉她们放烟花的欢笑声,头顶是漫天繁星,眼前,是心上人。
于承过去扶起唐安,双手捧碰着他脑袋,唐安半醉半醒,浓郁的眉目间酝出疑惑神色,一见于承,笑得眼里的星星比天上的繁星还要耀眼,他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于承嘴唇,含着笑意说:“原来喝醉了还有这好处啊,心里想什么,就能看到什么。”
“唐安,”于承声音轻轻的,大拇指指腹自唐安发红的眼尾拂过,心里的爱意太满,从眼眶溢了出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一朵烟花伴随着姑娘们的欢笑声,在半空绽放开来,万般绚丽的火花扮装了半边夜空,烟花的巨大响声中,于承看见唐安嘴唇一张一合的,烟花声盖住了唐安的声音,他眼里,不光有璀璨的烟花,还有懂有不懂的情愫和于承的身影。
下一朵烟花盛开之际,唐安倒在了于承臂弯中,于承叹息一声,抱着他,亲了亲他的头发。
“唐安,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
宿醉的感觉相当不好受,唐安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头痛得快要裂开了,胃里像是装了一台滚筒洗衣机,搅得唐安整个胃像是翻了几个跟斗,随便动下就要吐。
好不容易压下胃里翻腾的感觉,唐安站在房间门口才反应过来,还在海滩渡假别墅。
唐宁和于诺蹲在别墅客厅门口洗昨天沙滩边捡的贝壳,见唐安出来,唐宁用埋怨的语气对她哥说:“哥,你可真行啊,胃不好还喝这么多酒,昨晚折腾了一整晚,一夜都不知道吐了多少次,床单都换了两次了!”
唐安愣然,是吗?完全没记忆了,只记得于承送孙向阳回去后,自己喝了杯洋酒,醉了后,好像看见于承,又好像只是醉后的虚相。唐安忙向唐宁道歉:“宁宁对不起,连累你照顾我了,辛苦你了。”
“我才没照顾你呢,我都累死了,回来就去睡了。”
“那是谁帮我换的床单?”唐安微怔了怔,由于宿醉,脑子迟钝了不少。
“承哥哥呗,还有谁,承哥哥照顾了你一整晚,早上起来眼眶都是黑的。”唐宁边洗贝壳,边说。
“是……是他吗?他不是陪孙向阳去了吗?不是送完他要陪他一起……”唐安像是自言自语,声音时高时低的。
于诺捞起桶里的最后几个贝壳,说:“哪有啊,我哥只是送向阳哥到路边,就叫我和工作人员一起送向阳哥回来,他才没那么好呢,总共送的时间还没5分钟呢,害我被向阳哥抓的手都红了。”
是吗?那,那昨天看到的,不是醉酒后的幻影了?
唐安心里的阴霾被一阵甜美的柔风,吹散了不少。
“他人呢?”唐安在别墅转了一圈,没见着于承。
唐宁和于诺两人大眼对小眼,用了好几十秒,才反应过来,他人呢,问的是于承。
“我哥早上起来就跟李莉姐一起走了,听说是公司出了大事,需要紧急出差出W市处理。”
傍晚,回程的路上。
晚霞如幔,自天边流泻而下,漫天匝地的斜曛之光,将云景与暮色融合在一起,余辉将大地染成红色,霞光将地面所有一切镀上一层暖红。
唐安掏出手机,拍了张天边的晚霞,淡淡的眉眼蹙起,十秒后,又舒浅笑。
汽车一个拐弯儿,霞光自车窗口钻进车内,洒在未锁屏的手机上,聊天记录停留在与“事儿多的于承”界面上,最后一张信息显示的是他刚刚拍的一张晚霞照。
于此同时,手机“叮”一声,另一张晚霞照片传了过来。
紧接着,电话响起。
“唐安,醒了吗?”是于承。
唐安莫名的有些紧张,嗯了声。
“我发给你的照片,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知道我拍给你看的晚霞什么意思吗?我天生没什么浪漫细胞,也不会说漂亮话,你知道的,但我听人说,‘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意思是从早晨到晚上一直在看着天色云霞,行走时想念你,坐着时也是想念你,我不知道这句话用在这个时候对不对,但是,我看见晚霞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拍下来给你看。”
唐安觉得呼息漏了几拍,心跳的快要扑出胸膛了,一阵眩晕。
“唐安,你在吗?”
“嗯,我在听,”唐安刻意压制着声音,轻声说:“我这里晚霞也很美,我也给你发了一张。”
挂掉电话,于承在W市机场的空地上兴奋的连蹦数下,微信聊天界面,唐安发过来的照片,比他发出的时间,晚一秒钟。
也就是说,两人几乎是同时发送的照片,只是因为两边网络速度的不同,导致一个先收到,一个后收到。
李莉往一旁闪了闪,小于总不知道又抽什么风,旁若无人的,像个疯子又跳又笑的,得离他远点!
唐宁偷偷看了她哥好多次,她哥的脸似乎在变魔术,一会儿娇羞,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敛笑,再转眼又赧红。
真是奇怪的哥哥。
正文 第44章 陌生城市的相拥
于承的客户这边,一直做的订单,最近这一批货,突然出了质量问题,10万个半成品中,其中有6000个,是次品。这家客户与LBO公司合作了多年,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出于对于承的信任,负责人并未发难,只是让于承亲自过来解决。
当晚,于承连夜去了工厂,带上QC,通宵一个一个检查产品,发现,除了那6000个同批次、同装箱、同一个QA检测标记的产品有问题外,其它并无异常,品质一如往常。
于承借了设备,将半成品拆解开来,仔细研究了几个小时,终于发现问题所在:其他产品,煲机所用时间了时,只有这6000个,煲机时间为连续16小时,很显然,有人更改了煲机记录表,后续交班的人,以为这批是刚放进煲机柜的,所以没及时拿出来。
查出问题所在,于承将问题连同证据一同发给了代加工工厂,让工厂三天之内查出明真相,并向客户这边保证,会在4时内,重新将合格货品补齐。
解决完所有问题,已过去一天一夜了,于承想起手机好几个未接来电,忙给唐安拨了回去。
唐安告诉他,他那边也出事了。
原来,第一次直播售出的太阳能充电宝,货都还没发完,就有一个客户反应,他买了充电宝回去,带到山上做工时用,第一次充电,充电宝就爆炸了,炸伤了他的手,客户将这件事拍成好几段视频放在了网上,影响极大。
发这段视频的主人,自称是GZ山区农民,家里只有他一人务农挣钱,供卧病在床的妻子买药和在外地上大学的女儿生活费,视频中,男人满脸沧桑,一看就是饱经风霜之人,他举起包着厚厚白色纱布的手掌,声泪俱下的控诉唐安公司的产品黑心,赚农民的黑心钱。
其他几段视频,分别是唐安直播时保证产品质量的录屏、充电宝炸毁后的残骸、视频主人家的家徒四壁以及爆炸现场地面的血迹。
一时间,一片哗然,各大营销号争先转发视频主人视频,纷纷指责唐安不作为,赚黑心钱,甚至有人开始人肉搜索,人身攻击。
舆论发酵的速度远比唐安想象中的快得多,很快,微博、头条,全部都是关于这件事的新闻,农民在大众眼中,本来就是弱示群体,为了这一点,他们都能不顾一切的调动起他们的社会责任人,集中起来谴责唐安,他们并不需要真相,他们只相信他们认为是真相的真相。
于承气得头顶的头发炸了起来,他颤抖着手,点开唐安视频主页,果不其然,每段视频下面都是骂他的,恶毒至极,脏话带篇,连带着他祖宗十八代都被拉出来轮着骂了一遍,更有甚至在呼吁大家集体退货,还有人一直重复刷评论,将人肉到的唐安信息、唐安公司信息、网店,全贴了出来。
于承一阵窒息,只感觉气得胸闷,大夏天的,森森升起一股凉意,那一刻,他恨自己没在唐安身边,恨自己没及时接他电话。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唐安,唐安关机了,于承想,应该是被某些所谓的“正义之士”或“正义记者”找到了,不得以只能关机了,又或者是被打爆电话,将手机打没电了。
终于在到达机场前联系到了孙向阳,孙向阳一改往日说话温吞软糯的语速,疾言快语,几句交待清楚了,他现在在公司处理网站的上万单退单和客户投诉,唐安一个人坐飞机去了GZ,听说到了后还要转火车、大巴、小巴,发视频的主人一直不肯透露地址,唐安从他发的一段视频中,发现了个村口的村牌,在地图上找到那个地址,找了过去。
寻不寻得到视频主人,还是个未知数。
于承订了从W市直接飞GZ的飞机,飞机四小时后起飞,等待的四小时里,于承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心如火焚、心急火燎”,第一次感觉时间过的如此之慢,四小时如同4天,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酷刑。
时后,深夜,于承在ZG市的一个小城市的汽车站找到了唐安,好在他曾无聊,在唐安的运动手表里设置了唐安一朋友开发的最新款定位软件,凭着定位,在人生地不熟悉的他乡之城,找到了唐安。
唐安听到人有叫他,还自嘲的笑了笑,这里距离S市几百公里,距离W市更远,怎么会有人用这么关切的声音叫他?而且声音那么像于承的声音,如果这里的人认出来,他等待他的可能是臭鸡蛋和一顿拳脚吧。
于承心如刀绞,心口的痛意瞬间蔓延,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他的唐安,一夜间如一朵盛开的花被霜打蔫了,垂着头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听见于承叫他,也只是直了直背脊,微怔了怔,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唐安。”于承又喊了一声。
唐安心底略微一颤,慢慢的回头,犹如电影慢镜头回放般,在他终于看到于承那一刻,定格了。
于承的双眸,含着浓浓的情意,触及着唐安心底的柔软。
下一刻,他们旁若无人的在陌生的城市,破旧的小汽车站,紧紧相拥。
正文 第45章 寻人
盛夏暑夜,除了汽车站紧锁的栅栏门,还有无数只听得见看不见的蚊子,唐安本想找个地方让于承休息两小时,于承看了眼手表,差不多天亮了,于是,两人依偎在车站前的台阶上,你靠着我,我靠着你,喂着蚊子眯了一会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城市时,于承、唐安被往来早起工作的人们繁忙的脚步叫醒,他们坐上了最早一班去一个叫灰石村的地方,去寻找那位受伤的大哥。
汽车在蜿蜒的山道上缓慢爬行,忽左忽右的在盘旋的山道上绕来绕去,唐安和于承坐在车上,被甩来甩去,差点没把胆汁摇出来。
两个多小时后中,司机师傅指着前面的一块木牌上“灰石村”三个字,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提醒他们到了,然后随便的把他俩扔在了路边,只留给两人一道汽车后尾气和一路扬起的灰尘。
据大哥在评论里留言说自己姓刘,于承截了张能看清五官的图,一路往村里去的路上,逢人就问,可村里的人似乎对外人存在极强的抵触感,连问几位老人,都是摇手或摆头,表示不知道或不认识。
最后,于承拦着一位看起来十几岁的小男孩,递给小男孩一罐饮料,问他认不认识手机屏幕上的人,小男孩切了一声,用夹生普通说:“不喝,小孩子才会被一罐饮料收买,我要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和食指相搓的动作。
唐安脑子还未转过弯来,于承上道的掏出两百块钱,小男孩把钱塞进裤子后口袋,盯着屏幕看了一眼,说:“这是刘正叔,叔最近可火了,几天涨了一百多万粉丝,你们找他干什么?”
“我们找他问……”唐安刚想回答小男孩,被于承打断,于承说:“哦,是这样的,我们是广告公司的,想找他合作,趁着他现在正火,能帮带我们去找他吗?”
小男孩一听,表情顿时轻松不少,爽快的应了下来,带着于承和唐安往村里面走,一路上还热心的介绍起这位刘正的家庭情况。
原来刘正并没什么老婆卧病在床,也没有什么上大学的女儿,女儿是有,有三个,还有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儿子,大女儿早早去南方发达城市打工了,他自己原本也在外面打零工,最近突然回来了,听说是赚了大钱,两个小女儿和儿子在家,老婆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在家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