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限婚约[现代耽美]——BY：寒鸦

　　*
　　朝影消失了。
　　宇宙也消失了，它碎成了无数片。
　　陆正青向下跌落。
　　他没有撞痛。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升起了波浪，轻轻拖住他。一朵浪花接着一朵浪花……它们将他推到了岸边。
　　他站起来。
　　站在一片低矮的草原上。
　　延绵起伏的丘陵上长满了半人高的牧草。
　　陆正青站在山头看过去，微风温柔地轻拂而过，似乎有什么人站在他的身后。
　　——青青，回去吧。
　　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青青，快醒来。
　　陆正青回头去看。
　　海水已经消失了。
　　草原延绵不绝……只有他一个人在微风中站立。
　　并无他人。
　　*
　　陆正青醒过来看见了熟悉的房顶。
　　普尔曼和夏之易正在屋子内焦虑的等候，他一睁眼两个人就冲了上来。
　　“陆先生！”
　　陆正青问：“夏羽呢？”
　　两个人一愣，对看一眼，沉默了。
　　陆正青感觉有什么让他的眼睛发痛，以至于模糊、湿润了视线……
　　他用哽噎的声音又问了一次：“夏羽人呢？”
　　这一次，空气里更加安静。
　　*
　　首都星的人们看到了每五十年才会出现的一种奇观。
　　卫星三到卫星六，围绕着首都星做着椭圆形的自传，而它们些微的位移，和诸多卫星之间的引力拉锯会让它们每五十年距离极近。
　　它们从许多天前就开始逐渐地靠近。
　　普尔曼扶着陆正青进了院落。
　　在白昼和黑夜交汇的时候，卫星三，盖尼米得像是一颗蓝宝石，它掠过了卫星六被摧毁后的遗迹，无数的陨石从它的大气层中穿过，坠落在怒吼的海浪中。
　　从首都星甚至可以看到陨石在大气层中燃烧产生的璀璨星河。
　　接着它掠过了卫星五，猩红色的富铁矿星球被撕扯得变形，它的世界在崩塌，两极的冰冠在撕扯中粉碎，往深渊之下冲去。
　　*
　　此时此刻，赵灼的飞船已经冲出了大气层。当冰冠彻底掩埋了赵戟所在的住所，就像是每五十年一次那样的时候。这个冷硬的军人终于泪水满眶。
　　他的手里有两枚肩章，和一枚徽章。
　　一枚肩章属于第三军团，前准将赵叆，赵家继承者。
　　另外一枚肩章则属于五星上将，联盟元帅，赵家家主赵戟。
　　“一代人的死去，才会有一代新的诞生。”赵戟让他离开的时候说，“这本就是四大世家的宿命。我承担得够久了，就交给你了。继承赵家，继续走下去。这才是活着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最后一枚徽章，是象征着力量的猎豹。
　　是赵家的家徽。
　　是家主的标志。
　　他沉默地将那枚勋章佩戴在了自己的胸前，和自己无数的荣誉勋章佩戴在了一处。
　　继承……
　　也许就是最好的祭奠。
　　*
　　盖尼米得并没有停下它的脚步。
　　巨大的引力牵引让它浑身的海水变得不再温情脉脉，凶险又狰狞的海浪让它显得分外的冷峻。它再不是那个美少年，而变成了尖锐的利器。
　　它冲向了卫星五。
　　它们距离极近。
　　甚至只间隔了十万公里。
　　海水与气体互相拉扯，冲向太空，冲向了对方的领域。
　　甚至纠缠在了一处。
　　不死不休。
　　*
　　此时此刻，在精神力世界，所有的一切远比现实世界来得更加壮观。
　　那些扭曲的表盘已经指向了五十。
　　钟摆在疯狂地敲响。
　　大地变得粉碎。
　　猩红色的巨星眼睛贴在宇宙的苍穹中，静默地围观。
　　无数星球、无数的星云在碰撞着，在碰撞中变得粉碎。它们互相吞噬又互相融合，无数的怪异的东西全部消失在了巨大的能量消耗中。大海与天空交融在一起，龙卷风在它们中间肆虐。
　　云图的bug在这场残酷的、静默的、又宏伟的斗争中被全部清洗。
　　两个人的斗争让这个宇宙开始颤抖。
　　有碎片从苍穹上跌落。
　　开始只是一片、两片。
　　接着变成了几十片、几百片、几万、几百万、几个亿、几个亥……宇宙摇摇欲碎，然后它真的碎了。
　　它被揉碎，向内塌陷。
　　向着奇点而去。
　　一切空间都被压缩。
　　最终塌陷到了那片支离破碎的大陆。
　　夏羽和朝影在大陆中凝成人形。
　　只是这一次夏羽的情况并不好。他脸色苍白、气喘吁吁……
　　朝影笑了起来。
　　“你的精神力，似乎有残缺。而且一直在极度排斥和云图的融合。”他说，“你打不过我的，夏羽。”
　　夏羽奇怪的看他：“我为什么要打过你？”
　　朝影愣了愣。
　　“我只要能让青青清醒过来就行。”夏羽笑笑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几步，“云图执行官什么的，我根本不在乎。”
　　“不在乎？”
　　“不在乎。”夏羽仰头看上天空。
　　那里云图幽兰色的精神体已经浮现，它在天空蔓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苍穹。
　　“什么执行官不执行官的，不都是云图的傀儡吗？说得挺好听……”夏羽嗤了一句，“咱们现在进入卫星级告解室了，所有的人肉体都已经弥散，从外部来看，就剩下两团精神体在这里你抱抱我，我搂搂你。很恶心的两团粘稠物体。”
　　朝影被他的一番不在乎不知道为什么弄得恼怒起来。
　　他抬手。
　　迷幻的气体星球在他身后若影若现。
　　“你怎么能这样呢？”朝影低声说，“这可是所有人流尽鲜血在争夺的权力啊！给我认真一点！”
　　“没办法，真的无聊透了。”夏羽叹了口气。
　　那些狰狞的气体开始向着残缺的大陆而来。
　　夏羽站在他的城堡前。
　　一动不动。
　　足够了。
　　青青反正也安全了，他也并不在乎自己，所以也不需要再挣扎。
　　夏羽闭起了眼睛。
　　——不就是死亡吗？
　　他早就准备好了。
　　*
　　国会山上的总统府内，总统先生也紧张地观望着卫星的相会。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难熬的时间。
　　也许并没有多久。
　　盖尼米得又一次有惊无险的与卫星四擦肩而过。
　　它上面的海水慢慢地停止了沸腾。
　　太空中，它上面的水被引力带出了大气层，在真空中留下一串璀璨的巨大的泡沫。然后在炙热的光芒中，烟消云散。
　　云图的身影从天空中飘落。
　　它比过往的每一次都要年轻，都要像一位少年。
　　它缓缓下降，总统看着它向着国会山下的胜利女神广场鞠躬，它向着自由纪念碑鞠躬——它向着矗立在这里近两万年的联盟致敬。
　　然后它才回头，对总统先生说：“阁下，新一任的云图执行官已经产生。”
　　总统的声音抖了一下：“产生？执行官？”
　　“是的，真正的执行官，获得了我所有权限的administrator，在一千五百年后出现了。他的强大足已匹配他的身份。”云图和蔼的说。
　　“是、是哪位继承者成为了执行官。”
　　“朝影先生。”云图回答。
　　总统先生脸色惨白。
　　“那么从此刻起，您、联盟、军队，都将听从他的指令。”
　　“我明白了。”
　　“敬祝自由意志永存，联盟繁荣昌盛。”
　　云图有礼的说完这句话，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天空中挣裂的缝隙，帕特农星的光线照射下来。
　　陆正青脖子上的监控项圈忽然“啪”的一声松开。
　　——青青，你自由啦。
　　仿佛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这一瞬间。
　　就在这一秒种。
　　时间似乎停止了。
　　连世界都似乎要崩塌。
　　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一种缺少了什么的，从内心开始崩塌的直觉。
　　他心空了。
　　有什么羁绊……
　　断了。
　　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目而出。
　　在这阳光之下，在破碎的泡沫中，陆正青泪如雨下。


第88章 本源
　　汪洋中的一个小小的岛屿。
　　夏羽蹲在岸边。
　　浪花轻轻拍打他的脚趾。
　　“为什么放弃。”肖蓝问他，“之前不是说得信誓旦旦的吗？要替我保护好青青。”
　　“他已经没事了。朝影没办法拿他怎么样。”夏羽低声说。
　　“可是就算在首都星上，青青还可能面临着别的危险啊！”
　　“……”夏羽不说话了。
　　“为什么？”
　　“……”
　　“你不担心他？”肖蓝说。
　　“我说了他没事了！”夏羽有些悲伤地说，他无精打采地坐在岸边，“他……明明答应过我要回去。却使用了密钥。一点都不在乎啊……他说要在是柏湖等我的，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他那会儿可真温柔。我好喜欢……”
　　他仰头看天。
　　精神力的世界，天空中漂浮着一片巨型的云朵一样的精神体，那是云图的本体，它平缓地蠕动，却在慢慢下降。
　　“你知不知道你直接放弃的后果就是最后一点精神力会被完全吞噬，云图会吞噬掉你的精神力，我们什么也不会剩下。”肖蓝说，“而朝影成为执行官之后，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对青青手下留情。”
　　“他不在乎我，肖蓝。他也不爱我……他只喜欢你。而我永远不是你。”夏羽说，“那我所有的挣扎还有什么意义……没有我的存在，他会更开心一些。”
　　夏羽回头看肖蓝。
　　“我可真羡慕你，拥有一份完整的爱情。”他低声说完话，消失在了岛屿上。
　　只剩下无法离开的肖蓝，在窄小的岛屿上怅然若失。
　　*
　　他钻入了信息的洪流。
　　在云图的内部乱窜。
　　在首都星那个巨大的钢铁球体中肆意流动，那些曾经被他的精神力沾染过的机械芯片对他依旧敞开。但是随着朝影对云图的全面掌握……很快，首都星不会再是他的主场，那些机械触手也会变成静默的普通机械。
　　——你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嘀嗒嘀嗒地响着，在云图的身躯里化作信息流从他的身体中穿梭来去。
　　夏羽知道的……他的时间不多了。
　　*
　　巨大的飞船穿过盖尼米得的云层，向着盖尼米得唯一的岛屿而来，它在岛屿的上方悬停，又有一艘小型飞艇冲向岛屿。
　　它的速度极快，很快就抵达了岛屿，刚停稳，舱门打开。
　　陆正青已经跳了下来，他一个踉跄，接着被身后的夏之易扶住。
　　“陆先生，这没有意义。”夏之易说。
　　陆正青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向岸边。
　　这个岛屿上所有人类涉足到过的痕迹，在之前席卷整个卫星的海啸过去后，被洗刷得一干二净。
　　青石板都消失了。
　　清冷的岩石上布满沟壑。
　　那些宫殿的柱子，只剩下几根，其余的不知所踪。
　　在岸边本应该是港口的地方，只剩下一面峭壁。
　　冰冷的海水在拍打着那里，似乎是要警告世人，再往前走一步就无法回头。
　　“陆先生——”
　　“把飞艇开过来！”陆正青急促的说，“夏羽去的地方，带我去！”
　　“少爷是去了海底。”
　　“带我去！”陆正青面色平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人能劝阻这样的陆正青，他悲痛和愤怒被压抑在表面平和的表情下，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
　　飞艇带着他们顺着夏羽离开的方向驶去。
　　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后，飞艇停了下来。
　　小岛已经看不见了。
　　夏之易按了几个按钮，飞艇的旋翼收缩，周围的密封层级上升，接着它向着海面俯冲下去，钻入了蓝绿色的海水之中，朝着阴暗的海底驶去。
　　这片海洋里没有生物。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漆黑的海底出现了一片荧光。
　　仿佛是用水晶垒砌起来的巨大的金字塔群出现在了海底。
　　它的每一个棱角都那么地冷硬、笔挺，像是扎根在深海中的幽灵。
　　中空的金字塔中有无数的管道。
　　那些熟悉的光线攀附在它的内内外外。
　　夏之易按了几个按钮，金字塔的底部就打开了一扇小门，他们的飞艇驶入，当水位线下降后，陆正青便跳了出来。
　　金字塔巨大。
　　可它内部的平台上什么都没有。
　　它的中心的平台上除了光纤，一干二净。
　　“夏羽呢？”
　　夏之易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没用的。”
　　“什么意思。”
　　“所有继承者最后的战场就是在本源的卫星上，这里的告解室与卫星相连，与云图进入最深的联系。只要开启了卫星上的告解室，只要进入告解室。继承者，任何继承者绝不可能用人类的身份再走出来。”
　　“你说什么？”陆正青看他，“就算人死了，还有尸体吧？就算尸体都没了，还有遗骸吧？！”
　　“云图的本体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一旦进入最终的结合，100%的串联，人类的肉体在这种串联中瞬间就会弥散。就像是一滴水、进入了海洋。再也不会有人找到它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