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不是.....”司机眉头一皱,拿出手机来搜了一下,再看看后面跟着节目组的车,确信自己没认错人。
“咱没钱,您看刷脸成吗? ”申时行张口就开玩笑:“合影,一百一张,白送签名。”
司机摸出钱包来,抽了四十块给申时行,道:“您看这样中不中? ”
三位大妈瞠目结舌,方才跟司机讲了半个小时的价儿,总共便宜了十块钱,可这小子什么来头,居然让司机倒贴钱 送到寂照庵?
寂照庵虽小,但香客众多,院子里的多肉栽在枯树干做成的花盆里,生机与死亡冲撞着,别有一番景致。
进去转了一圈,离开之前不忘拍照留念,申时行把手机递给摄影助理,然后拉着有苏站在寂照庵门前。
摄影助理半蹲着身子举起手机,找个不错的角度。
鱼有苏毗牙一笑,比出剪刀手。
“等下。”申时行忽然叫停,伸手把有苏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可以了,就这样。”
鱼有苏歪着头,不知所以然,眨眨眼去看申时行,正巧助理一按快门拍了下来。
助理看了看照片,道:“再来一张吧,鱼先生请保持姿势不要动。”
“对、对不起! ”鱼有苏立正变木头人。
申时行过去看了看照片,勾唇一笑:“这样挺好,不用再拍了。”
照片上的鱼有苏没有看向镜头,他在看申时行。
下山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申时行琢磨着去古城里逛一逛,顺便解决晚饭。
因为知道将心在当地有朋友,便请他推荐几家店作参选。
很快,将心发来几个餐馆的名字。
看起来都是很有当地特色的饭馆,申时行还没打定主意,正想让有苏来选,又收到了新消息。
-以上是我朋友的推荐,不过我推荐你去这里:大理市复兴路55号。
-只给地址?
-去了就知道了,你怎样我不清楚,总之小鱼会喜欢。
申时行磨了磨牙,每次听将心喊小鱼,他都有拔刀砍人的冲动。
天色渐暗,电瓶车载着两人进了古城,拐弯处遇见路障,只好步行进入。
城门洞下坐了一群小青年,头发略长的吉他手正在唱一首粤语歌,身边或站或倒地堆着几个墨绿色啤酒瓶。
申时行从兜里摸了十块钱,放进歌手面前的琴包里。
导航提示在前方路口右拐,游人渐多,申时行拉着有苏的手在人群里穿梭,鲜花饼、鸡翅包饭、绝味鸭肠......每样 都买一点,边走边吃。
很快,申时行刷脸挣来的四十块钱,只剩俩钢锦了。
导航刚报了“即将到达目的地”,鱼有苏就顺着香味找到了地方。
复兴路55号,金榜蹄名。
鱼有苏两腿生了根,盯着烤猪蹄移不幵眼,指着招牌对申时行道:“申哥哥”
申时行低头掂了掂手里的两块钱,叹了口气。
节目录制过程中是不准动用私人钱财的,但经费都在闲依依手里,那晚吃烧烤时将心叫来了闲依依,就是因为五个 大男人都是穷光蛋,一分钱没有。
烤猪蹄十五块一个,看鱼有苏那馋样儿,怎么着也得来上两三个,申时行环视四周,都是看热闹的粉丝。
本想先找摄制组借点,等回了民宿再让闲依依还钱,可现在众人围观,还怎么开口走后门。
“合影,一百一张,白送签名。”申时行臊眉登眼地重操旧业。
“我出两百! ”一个粉丝在摄影师身后尖叫。
“我出一千,能不能给我摸腹肌!”
“我出一一”
“停! ”申时行生怕粉丝会喊出被后期卩毕掉的不过审词语。
鱼有苏的左手还被申时行握着,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申时行转头看他:“怎么了? ”
“不吃了。”鱼有苏说,另一只手比着小手枪在申时行腹部一戳,小声嘟嚷:“不给摸。”
申时行笑着揉乱了有苏的头发。
一个男生刚在摊位前排队买了两个猪蹄,找回来的七十块塞进塑料袋里,直接挤进包围圈,把塑料袋拎到申时行面 前。
鱼有苏探头看了看,申时行忙托住他的下巴,“宝啊口水要流出来了啊......”
“合影。”那男生抖了抖冒热气的烤猪蹄。
申时行接过来,笑道:“成交。”
第48章 有苏情绪失控
步行街石板铺路,两侧店铺林立,二人在古城游游荡荡,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
申时行为钱发愁。
有苏明显是看上了手工店里那套嵌银的小茶杯,可把玩许久又放回货架上,拉着申时行走出手工店。
街边忽然一阵骚动,间或传出人的惊呼,一只威风凛凛的金毛犬撒丫狂奔,身后跟着它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主 人。
“豆豆你给我站住!”
主人甩着手里的一截狗绳气急败坏:“我就不该在淘宝上买这便宜货,怎么一咬就断了!”
也不知是鱼有苏出现的太突然,还是那金毛犬冲得太快,傻乎乎的一头撞上有苏,嗷呜一声,晕头转向地坐在了地 上。
“好漂亮的狗狗。”鱼有苏蹲下来捏捏金毛犬的耳朵,“你叫豆豆是吗? ”
“劳驾!帮我拦一下! ”狗主人甩着狗绳狂奔而来,活像个套马的汉子,还挺威武雄壮的。
金毛犬也不跑了,在有苏手上闻来闻去,还有烤猪蹄残留的香味。
狗主人跑到跟前儿,先撑着膝盖喘了一会,拿狗绳在豆豆的项圈上系了个死结。
“多谢朋友帮忙,认识下,我叫金通。”狗主人直起腰伸出右手,申时行客气地握了下手,笑道:“举手之劳。”
“金通”鱼有苏摸着金毛犬的手顿时一抖。
这金毛好像缓过神儿来了,扑棱着尾巴往有苏怀里钻,有苏给它拱的几乎蹲不住,要不是申时行在背后扶了他一 把,就要坐到青石板上了。
“豆豆,别这么闹人家。”金通紧了紧狗绳。
申时行弯腰拉起有苏,道:“小鱼,走吧。”
“您姓鱼?真是巧了,我也有.....”金通乐阿呵的,直到看清鱼有苏的脸,笑容一下子僵住,剩下的话仿佛是念有声 书的机器人似的一字一字往外蹦。
“个、朋、友、姓、鱼。”
鱼有苏挠挠头,“舍长,真巧啊哈哈”
“我天啊!学长说和朋友一起来旅游的,说的就是你吧。”
鱼有苏有些懵,什么学长?
金通伸手搭上有苏的肩膀,“学长真不够意思,居然不带你来找我玩,走,去我家吃饭。”
金通是有苏大学时期的舍长,虽然有苏被分配了宿舍,但几乎没回来住过。
学校规定大一新生不准校外租房,所以鱼有苏名义上还是住校生,大二才申请退宿。
由于没怎么住过宿舍,所以跟舍友也就一般交情,但金通不一样,他是白宗政【注:白鲸】的好哥们。
因为网名并不为朋友所知,故小梵高和白鲸那一摊子烂事虽然在学校被同学吃瓜,但没人知道两个当事人就坐在同 —间阶梯教室里上西方美术史。
但金通知道。
这也是有苏不愿跟金通联系的原因。
可申时行不晓得有苏的心事,一看遇见了熟人,立刻熟络地把金通拉进手工店,“这套茶杯帮我买下来,回头还你 钱。”
金通看了看那套杯子,笑道:“没问题,我送你。”
申时行抱着杯子往外走,金通也跟着他出来,没付钱。
“你去付钱啊。”申时行道。
金通指了指招牌,咧嘴一乐:“我家的。”
鱼有苏本不想去金通家做客,奈何舍长热情似火。
“来我家,我媳妇做饭不比饭馆差,去年刚添了个小丫头,可爱死了。”一路上,金通喋喋不休,进了院里一看,将 心坐在小板凳上喝茶呢。
“学长,你看我出去遛个狗,把谁带回来了? ”
“除了狗还能.....”将心抬头,惊得喷出一口茶水,“对不起,无意冒犯。”
申时行听了想打入。
没想到当年立誓不回老家的舍长,如今也乖乖娶妻生子,接手家里的生意。
饭桌上酒过三巡,不免追忆起大学时代的青葱岁月,金通酒量好,只是一喝酒难免说错话。
“有苏,你跟宗政还有联系吗? ”
鱼有苏摇头,又点点头,应该说是白宗政单方面跟他有联系。
将心给有苏碗里夹了块腊排骨,跟金通闲聊:“你家丫头叫什么名字? ”
“叫金子。”金通哈哈一笑:“小名叫金子,学长是不是眼馋了,可惜你就这点儿不好,要不就给我丫头当干爹 吧。”
金通凑到有苏身边,告密似的低声耳语:“学长是、是同性恋,以前对你有意思来着,可你不是就惦记着那 个、小演员,好几年都没火的、叫什么来着.....”
许是之前在街上吃了不少,鱼有苏盯着碗里一块排骨,也没什么胃口。
“算了,想不起来。”金通摆摆手表示放弃。
申时行脸上维持着假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都混成影帝了,还是会被人用一句算了轻描淡写地带过。
将心觉察到申时行的杀气,给他倒了点酒,道:“金通喝多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那时候我还劝学长,要勇于竞争,力争上游,没准儿你就移情别恋了呢.....”
申时行抄起一根筷子想甩过去,却被将心按住手腕,“别跟他一般见识,我这不没下手嘛。”
金通继续在申时行发怒的边缘疯狂试探。
他不是找死,他只是无知。
金通当然认得这位是红透整片天的影帝,但如今的申时行越是优秀,就越是阻碍了金通把他往那个“好几年都没火 的小演员”身上联想。
“后来我知道了那档子事儿,网上都骂成那样了,你就是不承认自己是弯的,我心里还庆幸学长没追你,我听说基 佬爱上直男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鱼有苏一直没吭声。
“害,我以前还怀疑宗政喜欢你来着,他帮你租房帮你占座,为了帮你掩护夜不归宿甚至去竞选了宿卫部干事,那 么努力的投稿就想跟你进同一家杂志社.....啧啧,没想到竟是个恐同的。”
鱼有苏闭了下眼,一滴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滴在桌面上。
申时行和将心具是一慌。
“军训第一天,我因为紧张,踢正步总是同手同脚,被教官罚二十个俯卧撑,他替我做了个。”
低低的像是讲故事一般,鱼有苏细数那些当时感到无比温暖可现在令他椎心泣血的相处细节。
“凯撒刚来大学城时水土不服,半夜三点他来出租房找我,把凯撒送到宠物医院,诊费还是他帮忙垫的。”
“国庆假期时我因为贪玩,稿子画不完了,他带着手绘屏来找我,帮我勾线、上色,熬了两宿,没让我的初次连载 开天窗。”
“《听风在耳边说》第7期连载,就是他上的色,那晚交稿之后我们下楼吃宵夜,他还开玩笑,说我要是火了,他就 来给我当助手。”
“白宗政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也愿意回报他。可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鱼有苏已经不在哭了,他只是感到愤怒和不理解,“舍长,白宗政就是这样的人,我要是一辈子飞不起来,他就一 辈子对我好。”
“我要是机缘相会飞黄腾达了,他就非要不择手段把我拉回泥地里跪着趴着,求着他对我好!”
申时行抱着有苏安抚他,可鱼有苏头一次在申时行怀里挣扎起来,那么用力那么放肆地反抗着申时行对他的束缚。
“不要拍了!都出去! ”申时行尽力钳制着有苏,回头冲摄制组吼道。
倒不是怕留下什么把柄,后期肯定会把不能播的减掉,申时行只是想尽量让有苏放松下来。
将心在工作人员出去之后,反锁住了院门。
“小鱼,小鱼不生气了.....”申时行抱着有苏,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后脑,嘴里念叨着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陈子鞠以前总是这么哄他。
鱼有苏红着眼睛,却是再没掉一滴眼泪,金通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连句对不起也不敢说。
将心见有苏情绪稍稳,便提议:“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舍长,我这人吧,也不是个硬骨头,一直靠求人活着,小时候求村里人给口饭吃,大了求父母给张床睡。”
鱼有苏声音微颤,“可唯独对白宗政,我不求他,有本事他就打到我翻不起身,冲他低一下头算我输。”
“是是是,宗政就这臭脾气,性格扭曲,你别理他。”金通道:“我给他打电话,我骂这小崽子,帮你出气。”
从金通家出来,摄制组的人马都回了,只留了司机和助理在门口等着。
“电瓶车我让人骑回去了,天太晚了,坐节目组的车回去吧。”摄影助理只当无事发生,不该问的不问。
都是自己公司的人,申时行也不怕什么。“你们回去吧,我陪有苏走走。”
“我也走走。”将心道:“消消食儿。”
夜晚的大丽线仿佛与世隔绝。
鱼有苏在前面走着,申时行和将心跟在后面,窃窃私语。
“吓着了吧,我也头一次见小鱼发脾气。”申时行两手抄兜,看着前方低头走路的鱼有苏,“他小时候可奶了,见谁 都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