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璨其实也有点晕:“奇怪,我怎么感觉到了杀气?是谁想害我?”
熊璀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拖上了台阶:“你带着你哥走吧,拜拜!”
“哪里难受?”江遇把他扶起来,手臂搭在他腰间,带着他往前走。
林见汐很少喝醉酒,每次喝醉,不能抱,也不能背,不然会更难受。
“喝多了,难受。”
“让你不守信,喝那么多。”
“我又不是故意的……”林见汐费劲地思考自己是怎么被灌成这样的:“人太多了,推不掉……”
“我不想坐车。”走到车前,他不高兴地往后退了一步,又重复了一遍:“不想坐车。”
“好,不坐。”对这个醉鬼,江遇一向很有耐心:“我们走回去。”
凛冬风寒,被风吹过一段路,林见汐也清醒了一点。
身体里的酒精还在肆无忌惮地燃烧,露在外面的皮肤却被风吹得透心凉,一冷一热,堪称冰火两重天。
他糟心地揉揉额头:“我想喝水。”
江遇:“我去给你买。”
他说要去买,但是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林见汐。
林见汐眨了眨眼睛:“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江遇这才放心地离开。
林见汐失笑,走了这么久的路,就是再醉,也被冷风吹醒一半了。
他忍不住想,他有那么不靠谱吗?江遇还非得要听他说不乱走才肯离开。
不过想想自己刚才醉到不能自理的样子……好像也是没有靠谱到哪里去。
便利店就在附近,买水要不了多少时间,没多久,他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笑了一下:“回来啦?”
他眼里还有醉酒后的水光,路灯明黄的光落进他眼里,和水色融成了一片微醺的云。
江遇顿了一秒:“回来了。”
林见汐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几口,问:“我们真的要走回去吗?”
“你还想走吗?”
“……不想走了。”
“还愿意坐车吗?”
林见汐委婉地说:“也不是不可以坐。”
江遇笑了一声:“那我们打车回去。”
“唉。”林见汐本来是想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再回去找自家车也可以,但他理智清醒了一点不代表身体也清醒了,左右脚不听话地一拌,他直直倒了下去。
要摔倒了。
他这么想着,摔下去的时候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感。
有个人拉住了他,给他当了靠垫。
他睁开眼,刚想起身,恰好江遇也坐起了身,两个人不注意之间,又撞了一下。
他的唇擦过江遇的脸,随着江遇起身的动作,一直流连到他的眼睛。
林见汐:“……”
江遇:“……”
这个意外,可真够意外的。
两个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林见汐正想说这是意外,就看到江遇红了脸。
他用他清醒的部分大脑仔细思索一番,确认过他基本没有见过江遇脸红。
……那他现在脸红什么?
他动了动,敏感地感觉到什么,后退的动作瞬间定格。
这下他另一半不清醒的大脑也清醒了。
江遇大概也是察觉到了,连忙把他挪到一旁:“意外。”
林见汐看着他线条明晰的侧脸,不知为何,也转过了脸。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配合地说:“嗯,意外。”
第24章
回去的时候,车开得很慢。
担心某人会觉得闷,江遇特意将车窗开了一半,风吹进来,应该是冷的,可他感觉不到冷。
刚刚发生的事情,是意外,更是他的朝思暮想。
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里幻想过的人真正跌落进他的怀里,他根本没办法克制身体的本能,可对于他而言是梦想的事,对于林见汐而言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他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只能看到林见汐闭着眼睛,神色如常。
江遇收回视线,心跳如擂鼓。
他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反应,那他会怎么想?真的会觉得这只是一个意外吗?会发现我喜欢他吗?会……觉得恶心吗?
他想不出答案,心焦气躁,手指紧紧攥住方向盘,强迫自己聚集精神,看着眼前的路。
回家的路还是老路,只是车太慢,无端让人生出一种路也变长的错觉。
在车里坐久了,酒精带来的眩晕感又慢慢回笼,林见汐昏昏沉沉地靠着车窗,快要睡着时,车大概是碾到了石子,微微晃了一下。
他迟钝地睁开眼,“江遇。”
“嗯?”心里再怎么胡思乱想,江遇语调还是四平八稳的,伪装差不多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但真正的本能是没办法遮掩的,不然也不会有那种意外发生。
“还要多久才能到家哦?”
原来他要问的是这个。
江遇失笑,鼓噪的心跳慢慢平复的同时,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又涌了起来。“快了。”他轻声回。
林见汐往外看了看,已经能看到林家院子亮着的灯光。
从他有记忆起,那盏灯就一直亮在那里,四季更迭、风雨无阻,为晚归的人指引回家的路。
他抬起手,细长的手指点了点车窗,迷糊地说道:“看,灯。”
江遇看他一眼,目光又顺着他指的方向,向外滑去:“嗯,是灯。”
车转过拐角,往前行驶几百米,缓缓停了下来。
“到家了。”江遇拉开车门,看到他还是坐在原位一动不动,没有一点想要下车的意愿,不禁轻轻叹息一声,俯身,无奈地看着他:“哥哥,你是不想动,还是不会动?”
林见汐抬起眼,看到他搭在车门上的手,指节长而明晰,黛色的血管微微突起,他背着光,但还是有几缕光线落在他手上,看起来莫名透着点禁欲的冷淡感。
“这两种有什么区别吗?”他问。
“没有区别,”江遇顿了顿,说:“反正你都不下来。”
“好吧。”林见汐弯起唇角:“你让让,我要下车了。”
江遇往旁边站了站:“请吧,大少爷。”
林见汐下了车,但不知道是在车里坐久了,还是他脑子被酒精烧糊了,下车的时候腿软了一下,一个踉跄,所幸这次江遇及时扶住了他,这才避免意外再次发生的惨剧。
“当心点啊,哥哥。”江遇松开环住他腰的手,低声说:“怎么走路都这么不小心。”
“唔……意外?”
“……行。”
将近新年,连王姨都回老家了,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这还是林见汐第一次这么过年,没有热闹的烟花,没有热气腾腾的饭桌,也没有琐碎的聊天。
大年夜,他和江遇一起做了顿年夜饭,不过说是一起,大部分还是由江遇独立完成,他只负责两件事,一个是添乱,一个是在已经做好的菜上添点花。
从过程看,有他没他并没有什么区别,没他可能还更高效。
吃完饭,江遇洗了碗,先一步离开,说要洗澡。
林见汐说好,看着他回房,等到江遇身影消失在门里,他才收回视线,转身去了书房。
书桌上还摆着赵云绮和林知明的照片,一段时间没人来整理,相框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坐进椅子里,拿着一张湿纸巾,细细地擦着相框:“新年好,爸爸,妈妈。”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我今年……还算好吧,毕业了,也进了公司,磨炼了大半年,现在也算合格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对我的要求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他断断续续,说话没有什么条理,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要是整理成报告,百分百会被打回重写。
“江遇……嗯,他也很好,就是在外面太凶了,我觉得他根本找不到女朋友,不过……他可能好像也不想找女朋友。”
他把相框摆回原位,看了一会儿,心烦意乱地带着椅子往后一滑,定定地看着书桌。
这张书桌很大,小时候,他经常和江遇藏在桌子底下玩,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就是单纯地觉得藏起来更好玩一点。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他和江遇再也没办法一起躲进去了。
新年过后,公司的员工逐渐发现,小林总越来越有向无情资本家转型的趋势,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新人了。
不知道是资本家后代与生俱来的基因,还是该说上位者剥削的本性,现在的林总一般只有两种时候会对他们笑,一种是方案通过的时候,一种是犯错的时候。
前一种笑还是如当初一般温柔,后一种虽然也是笑,虽然他笑起来的时候也是那么好看,但他用那双眼睛略微带着歉意专注地望过来的时候,老油条也要无地自容,心理防线脆弱的甚至会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可恶啊,”人事部主管Sherry一边敲键盘,一边恨恨道:“这些敲骨吸髓的资本家,连笑都是明码标价,用美色就能哄得别人晕头转向为他卖命,有本事对我笑,有本事和老娘谈恋爱啊。”
“噗——”路过的财务经理听到她这句话,险些被喝下的水呛死:“你是真的敢想。”
“我为什么不敢,做人当然要有点梦想。”Sherry嘴里嘀嘀咕咕,竟然也丝毫不影响敲键盘的速度,甚至还越敲越快,鼠标按得咔咔响:“再说了,我司百分之八十的未婚单身女性都想和林总搞办公室恋情,多我一个也不多。”
“百分之八十,怎么得出来的?”
“内部投票投出来的,当然,不排除部分男性想背靠金山一步登天的可能。”
财务经理摇头叹气:“你可得当心点别被江秘书听见,不然他又要说你了。”
“这个祸乱我朝后宫的小白脸!”提及到江秘书,Sherry终于谨慎地看了一圈,确认这人没在方圆一里内,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对我们林总的狼子野心简直昭然若揭了,也是亏了我们小林总是个人美心善的瞎子,现在都看不出来。”
财务经理:“……”
她大概能明白上次Sherry是怎么被扣工资的了。
Sherry打印好文件,利落地整理好,装进文件夹,“我去把这几份简历送给林总,先拜拜。”
“好的,你去吧。”
公司最近有两件大事,一件是江秘书把他家的公司和本部合并,表面称为合作共赢,但私底下,大家都认为这是江秘书带着嫁妆入赘。另一件是公司决定向外继续开拓市场,现在的人手不够用,尤其是总裁办公室,常年被江秘独占江山,严重导致圣上后宫……啊不,前朝缺人,江秘书就是再无所不能,也不能生出三头六臂,给总裁招助理被连夜提上了日程。
Sherry手里拿的就是应聘简历,而她出于某种私心,挑选给总裁过目的,无论男女,照片都是清一色年轻貌美。
她顶着某人的目光,兴高采烈地把文件夹放在圣上办公桌上:“林总,这是筛选出来的助理应聘简历,请过目。”
林见汐抬起头,对她笑了一下:“好,谢谢。”
Sherry飘飘然走了,临走前又唯恐天下不乱地瞄了江某人一眼。
江遇:“……”
林见汐接到文件就翻开了,没发现这两个人的眼神战,他翻了几张简历,看到某一张的时候,他停下翻页的动作,看了一会儿,拿起笔在简历上方画了个圈。
他挑选完,正要叫Sherry进来拿,被江遇打断了:“我送给她吧。”
林见汐没犹豫:“好。”
江遇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文件,直到走进电梯,他才打开,不知道算不算巧合,第一页就是被林见汐画过的那张。
他垂着眼,看到简历上贴着的照片,笑了一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笔,慢条斯理地在那个圈上打了一个鲜艳的叉号。
十分钟后,林见汐接到了Sherry打过来的内线电话:“林总,第一张简历画圈又画叉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林见汐微不可查地停顿一秒,语调如常:“是直接录取的意思。”
Sherry:“……哦。”
挂断电话,他揉了揉额头,感觉比喝一百瓶酒还头疼。
江遇职位是秘书,但谁都知道,这位权利和总裁也差不了多少,总裁办公室招聘助理,自然是需要他去面试的。
面试厅外等候着许多人,江遇刚要下楼,看到一个穿着得体的年轻女人推开门,她手里拿着一封信,从信封来看,里面装的应该是录用通知书。
他停下脚步,转身进电梯:“我有事,离开半小时。”
其他HR满脸疑问:“??”
但江遇没有给他们解释。
他进了直达电梯,赶在新人到来前先回到办公室,一进门,他就把门反锁起来,确保不会有人打扰到他们。
林见汐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知道他回来了,但他没有抬头。
江遇不急不慢地走到他身旁,把他转向自己,然后在他面前半跪下去,一手搭在扶手上:“哥哥。”
他这个样子,要是忽略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侵略感,倒是和小时候的他很相似,总是乖巧地待在他身旁。
林见汐眼都没眨一下,温和地回:“嗯?”
江遇像是一只被安抚的野兽,缓缓收敛起利爪,有点委屈地说:“你让那个人进来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