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你的离开又是真的呢?
目光落在余声向前延伸的雪白后颈上,江亥的眼中蒙上了几层阴郁的黑云。
未调和的矛盾仍在激化,当江亥将余声重重扔入镜中大床的那一刻起,后来旁人眼中的意料之外也悄无声息地变成情理之中。
“你要去哪?”
天旋地转、背脊生痛,只顾着一人失落的余声还不明白此刻江亥的心早已不只停留于因他妄图逃之夭夭而起的愤怒。
当江亥借着台词传达的质问入耳,心头莫名委屈的余声红着眼道:“这与你无关。”
明明是为了他好才选择离开的,他又为什么几次三番阻拦自己?
许是情绪过于激动,余声竟把“姜梧枫”三个字给弄丢了,那句“这与你无关”到真成了对江亥的驳斥,一句构词简单却又能伤人至深的驳斥。
就因为是自己邀请他进入自己的生活,就因为是自己自投罗网般地习惯他在,所以在他离开的时候就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望着身下的余声,江亥不住撰紧了拳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原本觉得有些矫情造作的台词,却成了眼下他真正想说的话。
耳边传来骨节的收缩声,再与欺身压在自己身上的江亥对上眼,余声仿佛看到了黑云后藏着的道道闪电,暴风雨要来了……
本能的逃脱欲望在余声心中拉起了警铃,可那四下蔓延委屈却对此充耳不闻。
给余声选择的时间并不长,理性与感性的交锋却愈演愈烈,脑内从百感交集到一片空白不过霎那而已,他连之后的台词都不记得了。
像是失去了对自我感情的控制力,余声带着哭腔向江亥喊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不要自作多……”
世间最难解的“情”字没能出口,它尽化作呜咽从二人相贴的唇瓣中溢出。
江亥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滑落的泪水,失焦的双眸,无声地诉说着余声的心灰意冷。
在遇到江亥之前,他从未想象过自己的初吻该是怎样的,那感觉到底是向路过人间的春风,还是奔涌而来的山洪?
就算后来他从剧本知晓了它并不美好的模样,就算他明白在摄像机前的亲吻并不是真的甜蜜,但只要对方是江亥,那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它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啊……
两瓣软肉因外力挤压与贝齿碰撞,脆弱的粘膜撕裂后从中散发出阵阵血腥味,这个吻与其称作吻,不如叫它野蛮的撕咬。
江亥就这么讨厌他?连一个假模假样的亲吻都不肯给他……
到此,心中仅存的自尊让余声狠狠咬住了江亥的下唇。
可无论他咬得有多狠,江亥都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
到因气息将断而不舍分离之时,二人的嘴唇都已微微发肿。
刚喘过一口气,怒极的余声便瞪着泪眼朝江亥喊道,“混蛋!你是不是疯了!”
面对余声怒骂的江亥却是面无波澜,只目不闪躲地凝望着余声,待他的气息稳定后再抬手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叹息道,“别走,好吗?”
其实,江亥也不清楚是怎么样的情绪驱使他落下了这并不美好的一吻,但他是真的不想要余声离开自己,不想听间余声口中的“与你无关”、“自作多情”,以至于选择用这笨拙的亲吻堵上余声的嘴巴。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对余声说,但心间的情绪平稳下来之后,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别走,好吗?”。
别离开我,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而气头上的余声哪还有心思分辨此话是真心还是戏弄,尽管没有听见舒鹃喊Cut的声音,他仍只想快些结束这幕戏的拍摄。
“你让开!”余声没好气地推搡着江亥,可欺身于其上的江亥却是一动不动。
还不够吗?江亥到底戏弄自己到什么时候?明明做了下了如此伤人的事,他的眼睛里又怎么能一点悔意都没有?自己对江亥来说到底算作什么?
心中酸楚泛滥,余声的声线也跟着再一次颤抖起来,“你别太过……”
当话音再次被封于唇间,余声心中却再未生出第一回 时的不甘。
微凸的唇珠被轻啄而过,唇瓣上残留的丝丝痛感于吮/吸中消散,温柔地啃噬下舌尖偶尔相擦。
缓缓闭上眼睛,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温热感从心壁渗入血液,将原本还叫嚣着的难过与失落掩埋,再顺着血液的循环冲刷过他的大脑,直叫他意乱神迷,一心沉溺。
下颌被温暖宽厚的掌心托起,如捧住易碎的珠宝,此番珍视之下,长久以来被拒之门外的贪婪也有机可乘,他们都想要更多……
原本停留在江亥肩上的手沿着斜方肌一路向上,借着股下压的力量陷入他浓密又柔软的黑发中。
这就是接吻的感觉吗?原来,春风与山洪都不可与之媲及……
谁都没有想过要去打断这个愈来愈深的亲吻,直到“哐叽”一声将在场的所有人叫醒。
如果简知凡没有碰倒打光灯的支架,故事又该如何收尾呢?
目送舒鹃一行人的小面包车走远,余声却不敢回头看上一眼身后的江亥。
现在的他早就没有在想有关离开的事情了,如果说他的心中有无数的困惑与不解,那么在这一吻之后他也已经知道自己压根就离不开江亥了。
就算他强迫自己也没用,分开之后他还是会无时不刻地念着江亥。
斩得断的是电波上的联系,斩不断是每晚有你的梦境。
可一开始嚷嚷着要走的是自己,现在舍不得走的也是自己,默认了“真香定律”的余声却终究没有勇气告诉江亥自己的决定。
江亥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还在思虑之时,晚风掠过耳畔,将一句话渡入了余声的耳中。
“你想搬走的话就搬吧。”
犹如当头一棒,一秒前还想转头偷瞄江亥面上是怎样一个表情再开口的余声如一个齿轮生锈的机械般卡顿在原地。
原本迫切追求的自由送到他手里了,怎么就成了块烫手的山芋了?
鼻头一酸,眼泪也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眼泪掉落之前,发顶一软,一股熟悉的气息将他包围起来。
于重重泪花中,余声发现江亥正满目温柔地站在自己身侧,又轻笑道,“我们是时候该换一间房子了。”
第49章
那晚之后,尽管余声依旧没有将心中的爱意说出口,但他亦不用像前些日子那样在畏手畏脚的了,又回到了舒娟口中“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状态。
不知是否因压抑天性太久而憋出了毛病,回归本真的余声甚至有了将自己咬过的雪糕塞入江亥嘴中的胆子,这样是免不了要被江亥嫌弃的 ,可看到江亥皱着眉头啃雪糕的样子,他就打心底的开心。
但皮归皮,闹归闹,在没表明心意之前,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实质性的进展。
日子一天天过去,《土猫》杀青的日子也到了,当舒鹃喊出最后一声“Cut”,剧组里的每一个人都像终于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一样面露欢喜。
然而,欢喜过后便是离别的遗憾。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为了让剧组的“散伙饭”吃得更有意义,舒娟决定将它安排到余声与江亥二人乔迁新居的那天。这样,一杯酒下肚,即使结束也是开始。
从江亥提出换房子住那天起,余声就与他一同在网上物色新居了,物美价廉地段优的房子可不好找,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还是让他俩给找到了。
虽然二人的行李不多,但搬家那天舒鹃仍领着剧组的人来帮忙。在将一件件行李搬入新居后,打扫的工作也就开始了。
新租的房子是两室一厅,两间睡房两张床,不用再可怜兮兮地打地铺。对此,余声自己是挺开心的,可这事在段薇薇眼里就值得推敲了。
这不,打扫工作刚进行到一半,段薇薇就拉着余声鬼鬼祟祟地跑去了阳台,在说话前还特意把阳台的推拉门给关上了,要不是陈谧了解自家女友的脾性,还真真会以为段薇薇要给他带绿帽子。
阳台上,段薇薇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余声。片刻后,她问道:“你和江亥怎么还分房睡啊?”
不分床睡难道还睡在一张床上吗?听完段薇薇的话,余声有些犯迷糊,但在段薇薇疑惑的目光中,他很快又意识到了事有蹊跷。
难道段薇薇觉得自己和江亥是理应睡一张床的关系吗?
见余声面露震惊,不明真相的段薇薇挠了挠头,又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眯眼一笑,“还是说……这是你俩的特殊爱好?毕竟距离产生美!”
“不不不,才不是!”眼看着段薇薇越说越离谱,余声赶忙摆着手打断了她,“你别瞎说!我和江亥才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至少他还没和江亥表白,他们还不是恋人。
“哈?”段薇薇嘴角一抽,随即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拍吻戏的那个晚上这俩亲得那么投入,明摆着就是一副恋人相啊!那会儿,作为旁观者得她嘴角都要上天了,现在居然和她说这俩没有这层关系!
她不信!打死她都不信!
奈何,她在余声泛着火烧云的脸上竟找不到半点说谎的迹象。
难不成他俩还没到那一步?那她可就要帮帮他们啦!
为了捕捉余声眼中的情绪波动,段薇薇将身子往余声的方向凑了凑,在余声无法轻易闪躲的距离里,她目光锐利地掷下一问,“小声声,你喜欢江亥对吧?”
“诶?”
要在以前,余声肯定是连连否认了,可现在段薇薇没说错啊,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无措也就罢了,可此刻他心中反倒又冒出了一个疑问: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喜欢江亥了?这么明显的吗?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段薇薇挑起眉尾,道:“很明显的啦,剧组里除了我家单纯的谧宝,可能就知凡学长那个大直男不知道了吧,不然那天也不会因为‘实物与剧本’不符而抓狂,又碰到打光灯了,白白破坏了那么好的氛围。”
段薇薇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但余声的关注点只在其中一句。
除掉陈谧和简知凡,再四舍五入一下,那不就是剧组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那这“所有人”里也包括江亥吗?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江亥表白啊?”
“要不就今晚吧!大家给你加油打气,江亥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段薇薇哪来的耐心等愣在原地的余声说话呢,没一会就想说的话全说了。
余声犯杵的时间有些长,直到听见“不同意也得同意”后才堪堪回神,“别……这样不好……”
先不说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好不好意思开口,感情这种东西哪有逼人就范的道理呢?
在大家的怂恿之下,江亥要是不答应,那多尴尬啊。就算他答应了,自己还得担心他是不是顾及自己在大家面前的形象,又不愿扫大家的兴致,才勉为其难应下的。
“唔,行吧。”见自己的计划不被认可,段薇薇整个人怏耷耷的,可很快她又将那乌溜溜的眼珠一转,一脸兴奋地看着余声。
你果然喜欢江亥对吧!这段话不加掩饰呈现在段薇薇快要弯作弦月的眼睛里。
毕竟一开始自己就没反驳段薇薇,现在又被人借着反应抓了包,余声也不好再作辩解,只将头转向一边,以作默认。
虽然段薇薇老早就觉得余声喜欢江亥了,但“猜想”与“肯定的答复”之间还是有差距,见自己磕的CP是真的有戏后,她差点没笑出声来。
只可惜,余声不愿意在今晚表白,不然的话今晚还能再添一场好戏。
又将目光移到客厅沙发上放着的一个手提旅行包上,段薇薇收拾好心中遗憾,再抬手拍了拍余声的肩膀,“没事没事,反正今晚已经足够刺激了。”
“什么?”段薇薇话题的跨度有点大,余声根本听不明白,“你们今晚准备做什么吗?”
“没有!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差点把今晚最有趣的环节给提前剧透了,段薇薇讪笑着捂住了嘴,又作势要走。
这小两月里,余声和段薇薇斗嘴斗多了,见她这样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自然也不能就这么让她跑了。伸手拦在段薇薇面前,余声道:“真的没有?我看你这样子可不像没有。”
“哪有啊……”这可就让段薇薇犯难了,不过她很快又找到了应对的法子。
只见她抬头对余声一笑,“你想好怎么江亥表白了嘛?不如我教你啊!”
“啊?”
段薇薇的话文不对题,可一旦提及到江亥,余声对其他事情的执着也就烟消云散了,只木木地摇了摇头,又用近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没有……”
“姐教你,保证成功!”
不等余声反应,段薇薇便靠在余声耳边一阵耳语。
“这……真的可以吗?”听完段薇薇的话,余声的脸再度泛起一抹红色。
“可以可以!我当时就是这样追到我家谧宝的!不信你就试试嘛!”
关于表白技巧,余声还真有不少想要请教段薇薇的,可他还没张口,阳台的门就被人拉开了。
门后,江亥正扶着扫帚打量着阳台上的“偷懒二人组”。
“亥哥……”回想起段薇薇方才的耳语,又对上江亥的脸,余声的脑子瞬间就有了画面感,心率也随之爆表。
而不知余声所想的江亥只将扫帚塞进了余声手里,“别在这偷懒,把阳台扫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