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曳此刻心思没放在贺霖身上,他上辈子从没见过无限额的黑卡,想拿过来看看。于是放下布布,从狗窝边上站起来,拍拍腿,手伸进文件袋里去掏。
“所有的刷卡消费都会有记录。”贺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池曳一愣,抬头看他。
但很快眨眨眼,脸上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垂首低声道:“我懂的”。
贺霖从来没有再衣食住行上亏待过原主,对待池曳当然是同样的态度,可眼下即给卡又要消费记录。
池曳想不到霸道的掌控欲这一层,只能浅显地理解为贺霖对自己依旧不完全信任。
贺霖被这认命又无辜眼神击中心脏,焦躁涌上心头,干脆把什么都和盘托出,“手机上也装了监控。”
“林一水还会派人跟着你。”
“总之,你以后行事规矩一点,别让人抓到把柄。”
池曳:“……”方才要说的话堪堪停在嘴里。
贺霖成年后头一回几句话让自己暴露的这么全面,把毕生的冲动都用完了。
冷静下有些自责,微微蹙眉坐着,一板一眼地反省自己不够理智,涵养性情都还需锤炼。
面色不太好看。
池曳也没做声。
一口气接收的信息量太大,池曳消化了半分钟,想通之后,心里倏然腾起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
贺霖此举,难道是在有意示好?
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池曳坐不住了。
领导都已经主动抛出橄榄枝,做下级的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池曳走到贺霖坐在的沙发面前,很认真地蹲下来,向斜上方伸出双手,攥住了贺霖的掌心。
如同马克思亲切而纯洁的握着恩格斯的手。
贺霖顷刻间愣在了原地。
周身血液凝滞,肌肉绷得鼓健贲张,
连手都忘了抽出来,就这么任由池曳大大咧咧的攥在手里。
池曳拿捏着着表情,看上去像是恨不能把一颗衷心掏出来,严肃的表白,“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做让您失望的事情。”|贺霖没出声,呼气听起来略显沉重。
被攥着的手指也在微微发颤。
池曳偷偷抬头瞄了他一眼,发现迎上去的瞳孔黑的暗哑幽深,瞳底还翻涌着一股滚烫炙热的情绪……
池曳上辈子在各种声色犬马的场合见过这样的眼神,不可能读不懂其中的意思。
一个激灵缩回了手,猛地起身,想要往后退。
脚下却没站稳,踉跄着差点儿跌在贺霖身上。
贺霖下意识伸出手撑住了池曳的胳膊。
拉扯间,贺霖意识回炉,扶着池曳站稳就立刻松开了手,站起身,往后退了半步。
四目相对,贺霖看上去神色似乎已经恢复了冷淡,却快速地别开了眼睛。
“最后一次,别再试图勾引我。”贺二爷语气冷硬,尾音却轻轻打了个弯。
说完也不等池曳回答,转身就走。
房门“砰”的一下被甩上,池曳还有点儿没回过神儿来。
不是,怎么就又成勾引了?
贺霖今天处处都透着怪异,尤其是背影,怎么看起来甚至有些仓皇。
池曳甩甩脑袋,飞速把这个和霸总形象气质完全不符的词语扔出大脑。
懒得多想。
踢了拖鞋,池曳扑到床上和布布一起打了个滚,转头拿起来刚没来的及看的手机。
原主的用的是新款的肾机,手机壳花里胡哨,从logo上判断价钱比手机贵了也就二十多倍吧。
池曳嫌弃地扒下壳子。
好在操作系统熟悉,池曳用起来没有什么障碍。
通讯中断了半个多月,但社交软件上右上角小红点里却只有20多条未读信息。
原主的社交圈还真是冷漠。
池曳只用半分钟就把所有未读从上到下搓了个遍。
无非都是些纨绔子弟酒肉朋友约“池曳”出去泡吧夜店,也有几个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嫩模,把他当成金主预备役,发了照片明里暗里地言词露|骨。
池曳删除之后,顺手都拉黑了。
只留下两条。
一条是原主继母在半个月前发的,交代了几件家事,没有特殊意义。
另一条就是昨晚贺霖看到的,穆良的信息:“宝贝,好久都没有你的消息了,最近好吗?”
池曳撇着嘴,翻了个白眼。
你也知道很长时间没消息了?两个人不是爱的死去活来吗?原主都失踪了半个多月,你才想起来轻描淡写的问上这么一句?
再晚两天,尸骨都该在小黑屋凉透了。
看来也没有多么情深义重。
也就原主那个sb心甘情愿为这种人赴汤蹈火。
池曳突然觉得有点儿意兴阑珊,胸口堵得慌。
第16章
池曳从小就是个同理心很充沛的人,看见流浪猫狗都忍不住停下来买根火腿肠。
现在怎么说也算是占了原主的身子,难免会替他不值,连带着对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穆良十分讨厌。
白月光什么的,实在是想想就恶心。
池曳翻了个身,干脆扔开手机眼不见心不烦。
转手又拿起了贺霖那张限量版的黑卡。
真好,金钱的快乐永远是这么简单而直接。
池曳摩挲小着卡片了端详半天也没舍得放下,最终还是决定把它举到脸上,合影留念,并在特意找出百年不用的美颜相机选择了静物滤镜功能。
布布作为一条从小就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狗,对池曳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是不耻,蹦下床,摇着尾巴跑远了。
池曳把卡片妥帖的收好,放在床头柜那个自己连睡觉都能顺手摸到的抽屉里。
上了锁。
其实,池曳并不打算用贺霖的卡,毕竟拿人家的手软,池曳怕以后要离婚跑路的时候也容易硬不起来。
有自由了还怕赚不到钱吗?
池曳低着头琢磨了一会儿,然后翻身下床,抬腿去追布布。
一人一狗斗智斗勇,绕着宽阔的卧室跑了两圈,池曳终于把布布堵在墙角,强硬地从狗嘴里抢出了人家还没捂热乎的手机壳。
布布气愤不已,叼着皮球往池曳的脚上狠狠砸了两下。
池曳浑不在意,拿出刚才还没来得及关闭的美颜相机,对着手机壳前后左右“咔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小心地避开布布新咬出来的牙印。
然后轻车熟路地下载了某鱼二手交易网站。
上传照片,设定价格,在发布框里输入“阿玛尼春季限量版镶钻手机壳,八成新纯A货正品保可小刀不包邮”一气呵成。
并开启实时接收通知功能。
又转身走进衣帽间,一口气搬出来十几双全新的限量版的球鞋,统统拍照上传,如法炮制。
在变卖原主家产这件事情上,池曳是做过心里斗争的,最终还是在现实面前低了头,不得已降低了对自己的道德要求。
毕竟按照原文剧情原主都已经被囚禁至死了,那些东西横竖逃不开被抛弃的命运,不如废物利用,还能为社会主义环保事业发光发热。
不过这也长久之计,家财万贯都有卖光的一天更何况原主也不过就是有几件衣服鞋子而已。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工作。
池曳说干就干,打开电脑,调出办公文字处理软件,开始编辑自己的演员简历。
但只写了两行,就停了笔。
池曳沮丧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演员池曳”了。
上一世的他,虽然既没背景也没后台到死也不过就是个从十八线挣命往十七线爬小演员。但好歹是正经的电影学院科班出身,各种角色演了不少,古装近代超现时什么样剧都有接触,经验丰富到能写满整整一张A4纸。
起码简历突出。
但现在这个身体唯一有过的演艺经历就是在地下室给贺霖示范被强|奸……且不说演得好不好吧,池曳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往简历里写啊。
而且眼下他还有个尴尬的身份,就是曾经娱乐公司老总的儿子。
这个“曾经”就很有灵性了。
池曳想到这一层,胸口就郁闷得一阵阵发堵。
当初如果能早穿过来几个月,想要什么样的剧本没有!
但现在这家娱乐公司归贺霖所有,池曳还没有脸皮厚到前脚在人家头上织绿毛衣,后脚就理直气壮地去问人家要资源。
“算了。”池曳搓了一把脸,又伸手去拉布布,絮絮叨叨地强迫它给自己打气,“老天都不忍心饿死瞎家雀,更何况咱们是一只勤奋努力积极进取的鸟。”
布布不计前嫌,点头摇尾巴,“嗷呜。”
去各大经纪公司发简历自荐的路被堵死了,池曳只好在各大论坛贴吧搜索龙套演员表资源群。
精挑细选了七八个群号,一个个排着加过去。
其实如果可能的话池曳是非常不想做群演的,全都是被广角镜头扫在身上,连是人是鬼都看不清楚,对于演技的提升没有半点用处,做到头了也不过就是个经验丰富的群演。
但,生活所迫,挣钱要紧。
新加的微信群里,置顶公告就是群头发的群演招聘信息,都是最近开机剧组,还附带了拍摄地址。
池曳算计着性价比,挑了一个IP改编的现代校园戏,决定亲自到片场去碰碰运气。
池曳简单收拾了自己,翻出前几天烤饼干时穿的那身衣服套在身上,又从原主的抽屉了随手拿了几个限量版的车钥匙扣扔进书包里。
祝管家到卧室门口时候,正好撞上池曳穿着白毛衣、牛仔裤背着一个大大双肩包准备出门的样子。
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管家愣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忘了说。
池曳笑眯眯地,“祝叔,您有什么事情吗?我这正着急出门。”
管家先生面色有点儿僵硬,掩饰般推了推眼镜,有点为难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的小本本。
黑色封皮。
池曳对它非常熟悉——就那个专门记录原主黑历史用的笔记本。
“……”
祝管家每被迫拿出这个本子内心都有一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悲壮感,“二爷说,让您自己汇报一下今天犯的错误。”
池曳的表情比祝管家稍微好一点,对这种事情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气愤变成麻木接受。
但却控制不住表情,端着一脸沧桑,赌气道:“您就写,我再次试图勾引先生,未遂。”
祝管家一听是又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松了口气,刷刷刷几笔就写完了。
但收起本子之后,马上又更紧张起来,“怎么会又未遂?”
池曳:“?”
管家先生:“这都第几次了!”
池曳:“……”
管家先生压低了声音,表情担忧,言辞闪烁,
“二爷,不举?”
第17章
池曳,“……”
管家先生把这些年的经历联系在一起,越发肯定了“贺总不举”这个人设,愁的一不小心说了实话,“怪不的二爷从来不近女色。我就说这些年爬床的小明星前仆后继,怎么会居然没有一个人成功……”
池曳觉得不应该任由老人家误会下去。
这样很不好。
“举吧……”脑海中竟突然想起了在小黑屋那晚自己不小心踢到的某个硬物,池曳的脸蛋刷地一下全红了,小声补充道,“还挺厉害的。”
祝管家不信,“那绊在哪一步了?”
池曳眼前一黑,麻木道,“是我自己不争气。”
管家先生虽然依旧十分费解,但到底松了口气,拍着池曳的肩膀,语重心长,“没关系再接再厉。”
池曳赶紧摆手:“不用。”
我觉得我现在这个菊花的状态挺好的,不需要开拓了,而且您家二爷估计也禁不起再踢几下。
管家先生的思想已经脱缰拉不回来了,“下次您可以换一种方式,比如不着痕迹的把药放在二爷的晚饭里,要不就放到红酒或者咖啡里都行。但首先我得去厨房买通那个小菲佣……”
池曳觉得老人家一定是受每天晚上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毒太深,伤了脑子,不忍心和他争辩,转身要走。
管家先生急道,“这是去哪儿啊?午饭马上就好了,您不再家里吃吗?”
池曳向后挥挥手,“不了,我不饿!”
这是饿不饿的问题吗?
管家先生心好累。
他早上刚听说池少爷已经重获自由的事情,高兴的脸上的褶都快能蒸包子了,正上下张罗着中午让二爷和夫人吃上一顿合欢宴。
没想到人刚到厨房就被提溜出来找池少爷麻烦。眼下饭菜都已经上桌,二爷马上就到餐厅了,池少爷却又要出门。
怎么撮合两个已经结了婚的人比给程序员找对象还难。
祝管家追在池曳后面喊着吃完饭再走,好歹等他安排好出门的司机、助理和汽车。
池曳丢下一句“不用了”,就小跑着下了旋转楼梯,一路头也不回的径直跑到南湾别墅的雕花大门外。
听着身后的铁艺雕花大门沿着轨道缓缓关闭的声音,池曳长舒一口气。
久违的自由。
终于逃出牢笼的愉悦感麻痹了大脑,池曳忍不住对沿途每棵树展露笑容,高高兴兴地跑出去好几百米,漫无目的。
跑累了,停下来,才突然意识到好像这一路都没看见有行人和车辆经过。
池曳一拍脑袋,恍然想起自己现在依然身处小说中的世界,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