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冷雪魁

「──────我不该哭的...可是实际听到，毕竟还是跟猜想的感觉不一样，呵...感觉......好像有点...打击太大...哈哈...」没办法再逞强，洸己在泷也又看到他丢脸的眼泪前，把脸埋进膝间，蜷起身子，坐在水已渐凉的浴缸里。
好沮丧。
他从没想过，不被泷也认可，会是一件这麽令人难过的事。
「泷也...抱歉刚才泼湿了你...你先去换衣服吧，别著凉了......」洸己带著轻颤的声音从他的膝间传出，微微地啜泣著。
「洸己！」泷也听得出来他是在下逐客令。但是，若换作平时的洸己：
『喂，你还在这里干嘛？还不给我滚出去！你是想再感冒一次吗？』
现在的洸己，好客气...客气得让他都快认不出来───────
好生疏。
他准备要放弃他了吗...？
不安重新袭上了泷也的心头，他不想就这麽简单的离去，因为他总觉得，这是他最後的机会去找回从前的洸己。
「拜托你，出去......！」但是，洸己咬著牙，却止不住急促换气的泣音...那充满压抑和恳求的声音制止了他。
他想找一个地方，一个人好好哭泣...而且他忍不了多久。
「..................。」也许是他的姿态实在太脆弱，最後，泷也还是退出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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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约两个小时後，洸己才红肿著眼，脸色极臭地走出浴室。
可恶，浪费了好多男子汉珍贵的泪水！
而且，肚子好饿。
他哭得正高兴的时候，突然肚皮很不争气地打岔，提醒他早该吃饭了，要哭等吃完再哭。
肚皮一喊完，五脏庙又连忙附和：是啊是啊，这里『香火』短缺的很严重啊！
五脏庙下完神旨，又换脑袋发挥它的记忆力：今天有红烧狮子头喔...而且刚开始洗澡的时候，还闻到了照烧猪排的香味耶......
经过脑袋这循循善诱，肚皮又开始喊饿、然後五脏庙又再下天诏......就这样几次以後，连泪腺都自动罢工了，反倒是舌下腺非常的勤奋，不断地分泌口水。
哼！这麽一想也没错，那个害他浪费眼泪的家伙做的东西，当然是要毫不留情的给它全吃光光～～～～！！！就当是蚀他的肉、啃他的骨！要化悲愤为食欲，给它先吃个够再说啦！！
来到餐桌，上头摆满满的都是洸己爱吃的食物，而且每一道菜都细心地用保鲜膜包了起来，完全没有被动过的迹象，旁边还夹了张纸条，工整的字迹写著：我先睡了。
洸己撇撇嘴。
哼！这家伙...不要以为不吃晚饭当作自我惩罚，他就会原谅他～～～！他既然敢这麽做，那他就真的把晚餐全部吃光，不留他的份啦！到时候後悔可别来找他！哼哼！
狼吞虎咽地扫过桌上每一道菜肴，洸己瞪著自己前方的那个，空著的座位，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妈的！有什麽好不习惯的？！那小鬼来之前，他不也都这样吃饭？！而且每次跟那家伙吃饭，他都会被气得半死，现在没了他的风凉话，他还吃得比较安心咧！起码他是吃饱而不是气饱的！
扒完了盘中飧，洸己习惯性地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的那一刻才想到，泷也说过今天不想做甜点。
正想把冰箱关上，但当他瞥见里头的奶油水果布丁後，动作停了下来。
哼、哼！这家伙还以为做甜点讨好他，他就会原谅他了是吗？！他还当他没原则咧，原本都说不要做了，一吵架又改变主意，这是男人该有的作风吗？！
像这种东西，他才不屑吃咧────────不过转念一想，他刚刚才说要把他做的东西全当他的血肉啃光光，而且他也把晚饭都吃掉了...虽然说泷也平时不吃甜食，但要是那家伙肚子一饿，发现冰箱里还幸存一份甜点─────.........
开什麽玩笑！那是他要吃的耶！怎麽可以平白便宜了那家伙？！
越想越有道理，洸己於是取出了奶油水果布丁，拿起调羹品嚐了起来。
喔喔～～～～好好吃！跟外面卖的一样耶！
嗯嗯...听说奶油水果布丁这种东西，和普通的布丁不一样，光是冷藏到完成的时间就要两个小时，是非常费工的甜点............
呃，这麽说来，这不是他们吵架後才做的罗？这麽一说，泷也好像从没有漏了他的甜点喔...？
洸己这时候真恨自己警察的推理能力。
哼，反正这不是重点啦！他就是要让他饿肚子就对了！
收拾完碗筷，又看了一下电视，当洸己准备要就寝的时候，不经意地瞄到那壶冷掉的咖啡，也是完全没动过。
厚！！被抓到了厚～～～原来这才是他的储备粮食！
听说咖啡因可以止困止饥...哼，不要以为他平时不喝咖啡就拿它没皮条！他还是可以倒掉─────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算是食物啊，大哥说过，浪费食物会遭天谴......
那、他、就、喝、掉、它！！！！
端起那壶咖啡，带了个马克杯和一堆砂糖及奶精，洸己进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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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
「啧...又要被化妆师念了......」泷也看著镜中，自己眼下那淡淡的黑眼圈道。
他怎麽可能会睡得著呢？
他好担心洸己...也许他不该放他一个人的......今天早上，他要用什麽表情面对他呢...？
或许，他也不用烦恼......因为洸己也有可能不再理他，把他遣返回老家。
他怕事情会变成这样，一整晚辗转难眠，却又没有勇气开门确认。
原本想就这麽去学校，想说能避多久就避多久...可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而且洸己又不调闹钟，他也不能就眼睁睁的看他迟到...
挣扎了很久，泷也还是鼓起勇气，扭开洸己的房门...心里半开玩笑的想，也许他还会看在自己还有当闹钟的利用价值的份上，把他留下来。
「嗨，早啊。」莫料，迎接泷也的不是熟睡的脸，而是洸己难看到不行的臭脸。
他坐在床沿，早早就换好衣服，只等著泷也开门的那一刻。
泷也注意到一旁空了的咖啡壶，和众多奶精及砂糖的残骸。「你......」
「干嘛，我都喝光了，你要也没有了喔。」洸己略带得意地哼道。
「不是......我是说，你一整晚没睡吗？」他知道洸己对剌激性强的东西很没辄，他喝了一壶咖啡，就要有三天睡不著的觉悟。
难怪他的脸臭...他那种作息，怎麽可能忍受得了整夜不睡？仔细一看，他的黑眼圈还比自己深哩！
「那又怎样？」洸己高傲地把头往旁一撇。「我告诉你，昨天晚上，我可是想了很多。」
泷也的身体和情绪都开始紧绷。「......很多什麽？」
「我决定了！」洸己把手一指，指向那张美颜，把自己想了一晚的结论，以宣战的方式大声说了出来。

「───────我才不要认输，不管你有多讨厌我，甚至多恨我，我都当你哥当定了！你好胆的就再讨厌我一点吧！！」
7

没有时间了。
他一定得赶快才行！越快越好！
不快点的话......
「泷也？」
看著窗外街景出神的泷也，这才把注意力又放回眼前的女子身上。
「请问...没想到你会约我出来，到底有什麽事？」女子颇不自在地啜了口锡兰，面泛桃红地说道。
真的是那个『胧夜』！
『胧夜』告诉了她本名，还突然邀她出来约会！
在那之前，他们连认识都不算！最多只是四目交接而已......那麽，到底是什麽让他突然对自己有兴呢？
「高之濑小姐......」泷也缓缓地开口，低沉有磁性的嗓音轻轻地低喃她的名，梓一瞬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是...？」梓跟著紧绷了起来。哇～好认真的表情...这感觉、这气氛...怎麽有点...有点像告白前的──────
喔！！不行不行！她在想什麽啊？
她不可以...她不能让心里那头小鹿在这时发飙啦～！
因为她、因为她──────她可是已经有心仪的对象了啊！而且......而且她这趟回来可有一半是为了她的「追夫大业」，所以啦，她怎能在这时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对、没错！虽然对方很帅、费洛蒙的威力比电磁波还强大，但......她、她她她...她要贞守节操才可以呀！
高之濑梓！振作！这是老天爷给你的第一道难关哩，不过你可以的，毕竟对方不过是个高中生！
泷也修长骨感的大手，轻轻握住了梓柔嫩细白的小手，他深情款款地望著眼前的女子，道出心里唯一那句，想对她说却又难以启齿的肺腑之言。
「请你......不要跟高木洸己交往好吗？」
「.........嗄？」慢了三拍才消化泷也的那句话，梓眨眨美丽的大眼，几乎都要忘了世上还有高木洸己这个人。
「我是认真的，我不希望看到你和他走得太近。」
「咦？」告白...？是这样吗？台词是有像，可是她总觉得.........他眼里的那份认真和执著，并不是针对她。
「你还不懂吗？」泷也握著她的手紧了紧。

「──────────我爱那个男人......我爱著高木洸己，而且他马上就要成为我的人，所以，请不要觊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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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派出所内又充满著洸己无奈的叹息。
「唉～～～～～唉唉唉唉唉唉～～～～～～」
「够啦！怨鬼啊你！」在洸己第五万三千七百五十二声叹息後，前辈Ｂ终於忍无可忍的卷起手中的报纸，快狠准地往洸己的脑袋上敲下去，看在一旁的前辈Ａ眼里，忍不住想到家里，那平时一百公尺要跑五分钟的娇妻，看到墙上的蟑螂时，也是如此的身手矫健。
想到家中那可爱的小女人，还有眼前有趣的同事们，前辈Ａ忍不住扯开了嘴角，但他仍不动声色地动著手中的钢笔，写著要呈交给上头的报告，聪明地决定不问俗事。
「高木老弟，你现在是怎样？三魂七魄是飞了一半吗？这好好的派出所给你这样东叹一声西哀一句的，简直跟个鬼屋没两样，现在都没人敢靠近啦！」
看看！都因为高木老弟站在门口长吁短叹的，现在都没人敢送捡到的钱包上门啦！还不只，他这几天下来还看到不少原本想来问路的人，尤其是漂亮美眉，一看到高木老弟那张结屎脸，马上自动弹到五百公尺外，现在连流浪狗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了啦！
「抱歉啊，我本来就长这样嘛。」洸己抚著被狠Ｋ的後脑，哀怨地瞪著前辈Ｂ，忍不住嘟嘴咕哝。「反正前辈你本来就巴不得天天没事干...我这样是在帮你耶......」
「你～～～～～说～～～～～啥～～～～～？！」岂料人们对於自己的閒话，听力总是最最敏锐，瞬间，前辈Ｂ露出他青面獠牙的真面目。
「你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嘛，啊？几时开始你连前辈都敢顶撞啦？！最近皮很痒喔？今天为兄的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你是不会知道社会险恶的啦！！看招！！！」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连环的报纸攻击不够，末了还惨遭前辈Ｂ逆十字固定技修理的洸己，只能飙著男人珍贵的眼泪，拍著地板求饶。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速偶错啦～～～～～大人请原谅啊！小的以後不敢啦～～～～！！！！」
执起茶杯，悠哉游哉地啜了一口，对於洸己杀猪的惨叫声充耳未闻......前辈Ａ刚刚瞄到了一名正想问路的路人，在目击了派出所前上演的血腥惨剧後，脸色煞白地哭著逃跑了......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没说任何话，只是捧著茶杯，望向窗外的蓝天白云，赞叹著这个世界的美好。
看来咱们的阿Ｂ还不知道，工作量锐减的另一半原因，正是因为他把人家善良无辜的小市民吓得半死......先不说别的，光是他脸上那绝非善类的神情，让他就算是套著警察制服，还时常被误认为是从哪个帮派被捉来侦讯的角头老大。
──────呵呵，很有趣，不是吗？所以他才会一直待在这个穷极无聊的小镇也不会腻啊。
「上个月也是！上次从龙辰学园回来以後，你也是哀哀叫个没完，干嘛，你又不是女人，可别跟我说你每个月都要这样来一次才爽！」勒著洸己的脖子，前辈Ｂ极不耐烦地说道。
「你当我月事不顺啊？！告诉你，我才不是因为喜欢才叹气的，我是因为──────」才出口的话突然打住，简直要把前辈Ｂ的好奇心挑到最高点。
「因为啥？」
「因为.........」唔...这要怎麽解释咧？他跟泷也的事...
「干嘛干嘛？」前辈Ｂ咧开牙齿，露出奸笑。「难不成......是那个？」他比了比小指。
「啊？」
「啊～～～原来是这麽回事啊！难怪啊，我就说你一个大男人干嘛学女人家哀声叹气的，原来是恋爱啦～～～～？哈，早说嘛～有大哥我罩你，你还怕哪个正妹把不到手吗？」前辈Ｂ大力地拍著洸己的背，差点没把他拍到得内伤。
「咳咳咳！」喂喂喂，等等，谁跟这家伙说了是「那个」啊？「不是啦！」
嗯......这个嘛，也不能说不是啦，毕竟跟梓的状况还没稳定下来，当然也不能算不是...
是啊，他应该要烦恼的是梓......可是教他更在意的，却是另一个人─────......
那天...那天其实他是打定主意再也不理会泷也的。反正他都不拿自己当兄弟看，还把他当笨蛋一样嘲弄，他就算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啊！
可是...当他注意到的时候，浴室地板上那一点一点的血迹却......
那些是泷也的血...当然啦！那种家伙管他是受伤还是伤风，都跟他一点干系也没有，他才懒得管哩！
原本是这麽想的啦......
可是一夜辗转後，他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抛下他的伤不管......所以就想说，就当最後一次的笨蛋，再帮他治疗一次。
所以隔天早上他宣战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查看他的伤口。
这一看，他才发现那些伤是泷也那晚把自己的拳收得太紧，才剌穿了自己的掌心......而且都过了一夜，他居然连自己几时受伤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什麽样的情况，才会让泷也这样伤害自己却浑然未觉呢...？
那夜......泷也在浴室里的神情，彷佛正在忍受什麽极大的痛苦......是什麽事让他露出这样泫然欲泣的神情呢......？
───────是因为自己吗？
其实自己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带给泷也什麽痛苦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麽不说？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他是在等自己发现，所以才什麽也没说吗？
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洸己发现，虽然他不是为了女人的问题烦恼，但像这样猜测泷也的心意，也跟对待一位女性相去不远了。
「不是？那到底是什麽啊？」什麽嘛，这小子...居然自己讲完话就神游太虚去了，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前辈放在眼里啊？！
「前辈啊...你们应该也处理过和青少年有关的事件吧？像那麽刁钻难懂的小鬼，你们是怎麽和他们沟通的呢...？」
「啊？你说小鬼？」前辈Ｂ挑了挑眉，怎麽，真的不是烦恼女人的问题啊？
「啊，因为我有个弟弟......也不是说他难管教啦，可是，我总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哼。」前辈Ｂ从鼻孔里哼了口气。「小鬼这种东西，你就把『甜头』和『拳头』摆在他眼前，问他要选哪一个，不行的话就扁一顿，这不就得了吗？」
很好，完全没有参考价值。真搞不懂这种人到底是怎麽考上警察资格的？
洸己只好把希望放在前辈Ａ身上。
「嗯......这个嘛...」前辈Ａ接收到洸己的ＳＯＳ视线，也只是温和地笑笑。「他在想什麽，也许问你还比较清楚吧？」
「我？」
「是呀，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就算同样是不良少年，也不一定是因为同一个原因才会站在一起，不是吗？端要看对方是什麽样的背景、是什麽个性、有什麽想法...才能越来越了解他在想什麽啊。」
「我们连你弟弟是圆是扁都没见过，要我们突然能剖析他为何难管教的原因，也太强人所难了点......但是你就不同了，你跟他相处的时间比较长，也比较清楚他的个性，也许他的想法不难了解，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