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什么东西都是双份,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但即便如此,也许是段长珂的公寓本来从外到内透着冷淡,标准公式化如同精致却没有生活味道的样板间,这些东西看起来也冷冰冰的,最多只能证明这间公寓不止一个人住,跟“温馨”或者“烟火气”这样的词完全搭不上边。
方临边刷牙边想,段长珂是不是一直如此,对人对事都没什么两样。
他漱了两次口,对着池子洗了把脸,门没关,正当他想要出去的时候,就看见镜子里多了一个人。
刚才自己还在心里嘀咕着没什么感情的人走到自己身后,方临觉得有点热,对方伸手从背后环抱住他,身子一半的重量压过来,而他的头低着,嘴唇埋在自己的耳后。
“这么久。”他低声说着,陈述某个事实。
段长珂没有吻他,拥抱也好像只是一种暗示,暗示他不需要中途离开,自己挑起来的欲望就要负责到底。
感受到对方还没消下去的热度,方临把手往下伸,结果还没碰到,对方却把他扳过来,不耐似的托着他的臀,轻松地把他抱起来。
方临很轻,也没什么肉感,手刚刚被段长珂攥了一下,腕部还留了点红印,蓦然失重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环着段长珂的脖子,但在对方把他放下来的时候还是惊叫出声——
“啊……”
他很短地呜咽了一下,自己松松垮垮的裤子被扒了下来,臀肉直接碰到冰冷的大理石洗漱台,即使是在夏天的晚上,过于强烈的温差还是激得方临浑身一哆嗦。
段长珂没什么反应,但很快就有温热的手覆上来了。
这次不用他自己买那些东西,他也不知道段长珂的公寓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他在洗手池边仰起头,一边眯着眼睛看亮得晃人的灯,一边咬着牙忍过意料之中的不适感。
他想说,这种工序他可以自己来,甚至如果对方不介意,也可以省略掉这种工序,但看着段长珂冷淡的眉眼,就又说不出口了。
他还坐在台子上,腿边淅淅沥沥地沾了点草莓味的润滑剂,看上去有点狼藉。矜贵的财团太子爷面对什么都游刃有余,却唯独在这种不起眼的事上有些手忙脚乱。
等方临好不容易皮肤终于适应了温度,自己的一条腿就被对方抬了起来。
“段……”
他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剩下的话就因为猛然而来的刺激感全堵在了嗓子眼。
段长珂与他对视,眼神有询问的意思,但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方临的感官被不断刺激、加强,但意识却没能拼命跟上,因此对上段长珂视线的时候有一瞬的迟滞,后面的话就全忘了说。
他只看见段长珂的目光好像有了变化,好像没那么理智自持,也不再平静无波。
他看见他视线里那么放浪而不知耻的自己,微张着嘴,发出黏腻的声音。
段长珂起先是握着他的脚踝,后来在他断断续续的叫声里把它搭在自己肩上,终于空出手来在别的地方用力。
渐渐方临也没空再思考那些了,索性把自己也沉进海里,回应对方的动作,疼就咬着牙,快乐就叫出声,不必顾及太多。
而段长珂连爱也做得很沉默,如果不是不太平稳的喘息暴露了他,方临在这种时候总要大胆些,用手掌贴着段长珂的胸口,觉得无论如何,此刻自己跟他的心跳是一致的。
他浑身都湿漉漉的像刚淋过一场酣畅淋漓的雨,然后段长珂又将他从雨中打捞起来,用拥抱和抚摸与他纠缠在一起。
方临有些失神地与他对视,他喜欢段长珂沉浸其中的表情,又在对方幽深的眼眸中呻吟从黏稠变得高亢。
但他没有与段长珂接吻,而对方自然也不可能多次俯身来索吻。
结束的时候他浑身都卸了力气,躺在浴缸里,在段长珂洗澡的功夫毫不顾忌地当着他的面清理,然后软着脚去抢他的淋浴头,笑得懒洋洋的。
“我走不动,我想睡觉。”
段长珂朝他走过来,听着他说话的声音皱了皱眉头:“怎么嗓子哑成这样。”
他摊在浴缸边沿,眼神跟身体一样软得像潮湿的春泥:“都是段总厉害,忍不住。”
段长珂没接话,把光溜溜的他用一块大浴巾包起来:“睡哪里?”
方临说了几句话嗓子就疼,眨眨眼睛:“我还可以给您暖床。”
“嗯。”段长珂没戳穿他现在是夏天,只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到自己床上。
“睡吧。”
他说。
方临其实还想说点什么,但他太困了,又没力气,最终还是应了一声闭上了眼。
他重新陷入柔软的被褥里。
他睡得不沉,感觉到段长珂过来按灭了灯又离开,好像又工作了很久,身边的床才陷下来。
他能感受到身侧的热源,隔着不远的距离,安静克制。
段长珂确实不需要他暖床,一整晚也没有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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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方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段长珂已经跟上一次一样开始在书房工作了。
大概是喝了热牛奶的缘故,即使很晚才睡头也没有很晕,方临赤裸着上半身坐起来,揉着眼睛。
“醒了?”段长珂出现在门口,对方临身上那些痕迹视若无睹,“阿姨做了早餐,是给你拿过来还是自己下去吃。”
方临没想到段长珂的公寓这么早就有人来过了,问:“阿姨还在吗?”
“已经走了。”
他这才放心,起身穿衣服往餐厅走。
早餐还是热的,搭配很合理,方临把桌上剩下的那份全都吃完后才慢悠悠回了房间。
段长珂好像还不急着出门,心情似乎也不错,问他:“今天有什么工作?”
“今天还不用去,”方临摇摇头,“就看看剧本。”
对方简短地应了一声:“那就在这里看吧,明天早上再让司机送你过去。”
“好。”
两人间沉默了一会儿,段长珂想到什么,又说:“你之前那个经纪人,是叫夏奇?”
“这次他从晖曜离职,是个很好的接触机会。”段长珂说,“公司那边说,他已经同意了。让他继续做你经纪人怎么样?”
方临看着段长珂张了张嘴。
好像是这样,自己跟他睡一次,就会获得一些东西。
“我……”他其实知道,夏奇的能力和人脉都很不错,现在海林有更多供他选择的当红艺人,凭他的本事肯定更适合那些人。
“当然,这件事也跟他本人说了,他说他很乐意。”段长珂又补了一句,“所以你不用有什么顾虑。”
于是方临便“嗯”了一声。
夏奇不止接触了海林一家,最后能定下来,还能继续当自己经纪人,想想也一定是这边给的承诺最好。
“谢谢段总。”他仍然说得很诚恳,但他知道段长珂不会把这种感谢放在心上。
不过无论如何,比起之前,现在他好歹要更心安理得一些。
段长珂不再说话,方临也开始安安静静在书房默背剧本。
明天以后他的戏份会更集中一些,也要一直住在剧组安排的酒店,最好是拍完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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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演员更入戏,后面的场次基本都按照剧情进展拍,方临跟其他人的对手戏也会多起来。
《温柔月光》的故事主线其实很简单,景禾跟季海瑶的高中戏大概占了全剧的三分之一,两人的相遇相知都不复杂,但胜在原著的描写和设定都很真实不悬浮,让人有代入感。
少年时总对情动不自知,两人因为一场意外浑浑噩噩分开,一别就是八年。
八年里季海瑶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自以为能对景禾全然放下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时间一直在重置。
在她拥有了新生活的时候,景禾却发现从他们因误会就此分开的那个夜晚开始,自己的人生就好像停滞了。
不断地重复、轮回,最后他终于找到打破过去的方法,跟对方重逢。
因此他不再犹豫,想要主动把人追回来时,才发现对方身边早就不是自己了。
这段涉及他的剧情不算太多,但方临还是把所有剧情和台词都记得很好。
其中里面有句台词,是季海瑶问的。
她才刚跟景禾重逢,什么都不知道,闲聊似的问了一句:“景禾,你有没有什么后悔到想重来的事?”
方临看到这里的时候,段长珂正在镜子前扣衬衫的最后一粒纽扣。
他背对着自己,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都是自信。
段长珂的人生履历是光鲜的,从出生起,就拥有了许多人不敢想象的东西。
方临看累了,把剧本放在一边发呆。
段长珂外套已经穿好了,正在整理领带。
没来由的,方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段总。”
对方回头看他。
也许是在一起待的时间多了,总归比第一次在酒店时相处自然了些。
方临抱着剧本问他:“你有没有什么后悔到想重来的事?”
他以为段长珂不会回答他,或者很干脆地说出否定答案。
可段长珂捏着领夹的手指顿住了,好像真的在思考。
片刻后,方临听见他说:“有。”
第19章
“那后来呢?”他问。
在剧本里,季海瑶终于在一次与景禾的交流里意识到了什么,即使觉得不可置信,却还是跟着直觉一点一点深入,找到真相。
原来他们曾经分别的大门就是时间的交汇,季海瑶往前走,景禾向后退。
他们的时间进度并不相同,景禾不止一次地重复着他们在校园的日子,可无论重复多少次,却每次都找不到终点。
后来男女主角还是在一起了。
可那不是生活。
后来呢?
为什么后悔,因为什么?
是因为家人朋友,还是因为公司工作,或者个人感情?
既然有后悔这种情绪存在,那“重来”本身就只是一个设想。方临不知道自己提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只是想到自己,于是就多了句嘴。
“后来您放下了吗?”他又说,“是怎么样的事?”
昨晚太浪,他嗓子还是带着哑,声音便不自觉稍低了一些,入了对方的耳朵就更显得轻软,像一种试探的询问。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算是有些逾矩,过分关心金主的生活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刚被金主弄得那么惨,稍微得寸进尺一点也应该无伤大雅。
不过段长珂没有回答他,只是顿了顿,继续手上的动作。
方临不急,也不觉得尴尬,冲着段长珂没心没肺地笑:“不想说就算了,您当我没问。”
他原本窝在书房的沙发里,把外套当薄毯子盖在腿上,想了想翻身下来,赤着脚站在段长珂面前:“我再去给您热杯牛奶,要不要?”
“不用。”段长珂终于回头看他一眼,并没顺着他走,“我不太爱喝牛奶。”
事实上,昨晚会喝也是因为方临笑得诚恳,没有拂他面子而已。
“噢。”方临很短促地应了一声,不气馁,又问,“那咖啡呢?”
“也不用,”段长珂把领夹夹好,此时的模样跟两人初见时几乎没有差别,语气也是,“我很快就出门了。你想喝的话自己去弄。”
“方临。”他开口,“我说过的,我们的……”
这一次他停顿的时间更久了一些。
方临本来就瘦,衣服又宽松,刚才在沙发上坐没坐相地背剧本,支起身子的时候就露出一半的肩来。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虽然很轻,但身体的线条又是柔软的,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得出触碰的手感。
察觉到段长珂在看自己,方临终于顺着他的视线凑近了些。
“算了。”他听见段长珂说。
“给你的东西就收下,是你应得的。”
“我知道啊。”方临明白对方的意思,很善解人意地替他说完,“我没有见人就乱找安全感,您放心。”
他看见段长珂抿了抿唇。
“后悔的事……”他这一次很认真地看着方临了,也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其实严格意义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应该说,跟我没什么关系。”
没想到对方会回答,方临怔了怔,看着他。
“所以我很矛盾,我认为这件事构不成后悔的定义,”段长珂的话说得模棱两可,“但像你说的,如果重来一次的话……”
段长珂望向他的眼里:“我好像也没有做得很好。”
方临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对方的话几乎给他一种错觉,就好像这种后悔已经被纠正了一样。
可他对段长珂并不了解,连揣测也无从揣测。
“段总,我没听懂。”他如实道。
段长珂却没再说话,只是朝他走过来。
方临呆呆地跟他对视。
他觉得段长珂现在的表情有了点变化,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但大概是没那么冷漠了——
他看见段长珂略微俯身,张开手臂抱住了自己。
对方昨晚没有抱他,但现在却抱了。
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与陷在欲望时又是不同的。方临有点懵,但还是一动不动地任由对方轻轻抱着自己。
这个拥抱其实很浅,像那种礼节性的、没有个人情感色彩的拥抱,不会让人联想到那些旖旎的沉醉的夜晚,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