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润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现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他想了想,同意了司彬的提议,“我和你一起吧。”
“没关系,我一个人去就好,如果吴楚楚愿意和我当面聊,那贝凡也一定会跟来。”司彬看向林木润,低声劝道:“你不要去,贝凡对你存了其他心思。”
林木润听到这话后微一怔愣,片刻后,他才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在校园里,一时无言,更能清楚地听到头顶上的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
林木润半晌没说话,司彬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便主动转移话题道:“不聊他们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两颗奶糖,递给林木润,“吃点甜食,心情会好些。”
林木润抬头看着司彬,接过奶糖道了声谢。
天气太冷,雨又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校园里冷冷清清,就连往日热闹的图书馆都空出了不少座位,两人穿过走廊,去往一楼的自习室。
溜进图书馆里取暖的野猫见到了生人,支棱起耳朵,迅速从垃圾桶里跳了出来,跑远了。
司彬撑开伞放在自习室门前,开门走了进去。
来自习的学生不多,大冷天还窝在这里的,都是忙着备考的毕业班学生。听到动静后,有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匆匆低下头继续做练习。
两人选择了上次那个靠窗的位置。
窗外的路灯照出了雨滴落下的轨迹,雨夜的光晕冷冷清清,绿化带里鹿角般的树枝细瘦得有些可怜。
林木润记挂着吴楚楚的事,心不在焉地刷完了一套英语试卷后,忍不住拿出手机,想给吴楚楚发一条微信。
打开APP,贝凡的名字就带着红色的未读标志,出现在了好友列表顶端。
林木润盯着那些红色小标看了一眼,没有点开对话框,他手指一划,删除了新信息提示。
这时,一本崭新的数学练习被司彬推了过来。
林木润抬起头,对上了司彬的视线。
“可以看看这本练习上的提高部分。”司彬压低声音对他说道:“都是常见考点。”
林木润点点头,小声道了谢,放下手机接过练习。
习题集的页面很干净,只有铅笔勾画过的痕迹。除了用不同颜色的笔勾出题号外,司彬还细心地将重点页面折了一个角,方便林木润翻看。
翻过目录后,一张小纸条出现在了林木润眼前。
“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问我。”
司彬的字迹如他本人一般俊秀漂亮,带着特有的笔锋。
林木润盯着那几个字看了片刻,怀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思,悄悄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做了两道题后,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林木润转头,发现来电显示为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拿起手机,电话却在这时被挂断了。
“怎么了?”司彬悄悄问道。
林木润摇摇头,小声回答:“应该是打错了。”
谁知,没过多久,那通电话又打了进来。
林木润索性放下笔,带着手机走出了自习室。
“喂?”他站在走廊上接通了电话。
对方听到他的声音后,没有立即回答。
林木润等了一会儿,问道:“请问你是谁?”
“林木润,是我。”电话那头传来贝凡的声音。
林木润微蹙起眉,问:“什么事?”
“没什么。”贝凡的声音带着笑意,“就是想给你道个歉。”
“没关系,道歉的话你应该和吴楚楚学姐说。”林木润说完,刚准备挂断电话,却听到贝凡提高声音问:“是不是司彬和你说了些什么?”
“是。”林木润道:“我该去写作业了,挂了。”
“等一等!”贝凡忙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木润你听我说!”
林木润没吭声,给了他辩解的机会。
确认林木润没有挂断电话后,贝凡松了口气,轻声道:“对不起,我今天真的只是想为你整理围巾,没有别的意思。”
“学长,你不用给我道歉。”林木润打断他的话。
“你不介意就好……”贝凡笑道:“刚才我正和你学姐聊天呢,所以她没接你电话。”
林木润“嗯”了一声。
贝凡继续道:“我想你应该听司彬说了,我在成家前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
“你不该骗学姐。”林木润开口道。
贝凡叹了口气,说:“我没有骗她,我是真心喜欢她,才和她组成家庭的。”
不等林木润回应,贝凡又继续道:“和前男友分手后,我才和楚楚在一起的,她知道我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但她说过她并不介意。”
“所以我其实不太想用这段过往让楚楚烦心,毕竟我们的孩子已经开始记事了,我不能缺席他的成长,也不愿他生活在流言中。”贝凡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忧虑,“我知道你给楚楚打电话是为了我前男友的事,但现在,这件事除了给楚楚徒增烦忧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他说得情真意切,把关心妻子、爱护孩子的好丈夫形象表现得无可挑剔。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林木润若是执意要重提旧事,反而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林木润思索半晌后,才答应了他的要求。
“好。”
“谢谢你。”贝凡松了口气,又道:“对了,司彬说的话你不能全信……”
林木润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学长,问题讲清楚就行了,我不是来听你说司彬坏话的。”
话音刚落,林木润便听见贝凡笑道:“想什么呢,我比他大了十岁,怎么会去说一个小孩的坏话?”随后,贝凡语气一转,严肃道:“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不爱听,但作为学长,我还是想提醒几句。司彬这人家庭关系复杂,心思又深,我能理解你把他当做朋友,所以会对他亲近和信任,但他不一定想把你当朋友。”
“不劳你费心。”林木润垂下眼眸,淡淡道:“司彬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我自己能感觉出来。”
“你真的能感觉出来吗?”贝凡问:“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前男友,就是司彬的表哥。”
林木润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你说什么?”
“我就知道他不会把这些告诉你。”贝凡叹了口气,道:“你应该看得出来司彬讨厌我,因为我的前男友,正是他的表哥。”
恰巧这时,司彬拿着水杯从自习室里走了出来,见林木润还在打电话,便向他打了招呼,转身去了茶水间。
电话那头的贝凡接续道:“司彬讨厌我,所以不愿向别人提起他表哥的事,也因为讨厌我,不愿我和你成为朋友。”
“他不是这样小气的人。”林木润反驳道。
贝凡顺着他的话:“他当然不小气,可他怀着小心思,所以误会了我对你的关心。”
“你想说什么?”林木润问。
“林木润,司彬喜欢你,所以看到我为你系围巾时,便误会了我对你的关心。”贝凡缓缓道:“他以为我怀着和他一样的心思,所以把我当成了假想敌。”
这时,司彬从茶水间里走了出来。
林木润遥遥对上司彬的视线,仿佛被烫了一般垂下眼睫。
“司彬喜欢你,林木润。”
贝凡重复道。
窗外的雨滴夹杂着冰雪,“簌簌”地落在地面上,林木润的心跳骤然加快,思绪也因贝凡这句话而变得乱七八糟,等不及他细想,身旁就传来了司彬的声音。
“你怎么了?”司彬问。
林木润这才惊觉司彬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怎么了?”司彬再次开口问道。
他注视着林木润,双眸在走廊的灯光下泛着粼粼的暗光。
“没……没什么。”林木润镜片后的睫毛颤了颤,手指僵硬地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贝凡:接下来我要表演一个挑拨离间
☆、告白
“你的脸有些红。”司彬问道:“是不是缺氧了?”
林木润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摇头道:“不是,我……”他顿了顿,没接着往下说。
司彬将接满了热水的保温杯递给他,问:“是因为刚才那通电话吗?”
“嗯。”林木润接过保温杯,垂下眼眸道:“是贝凡打来的。”
司彬听到这个名字时微蹙起眉,“他找你?”
林木润道:“他还是要和吴楚楚复婚,而且吴楚楚知道他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
司彬听完这话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贝凡应该和你说了吧,他的前男友,就是我表哥。”
“他说了。”林木润道。
司彬看向窗外坠落的雨丝,缓缓开口说:“这就是我不喜欢他的原因,当年沈行知出柜的事闹得轰轰烈烈……沈行知是我表哥的名字,你见过他的。”他解释道。
“嗯。”林木润点头。
“那时候,大部分人对同性恋的了解远不如现在,所有人都说沈行知有病,无论是明面上还是背地里,都对他指指点点。”司彬垂下眼眸,沉声道:“他一个人顶着舆论压力,顶着别人的白眼,连荣誉栏上的照片都被摘了下来。”
他看向林木润,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出柜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最后却是沈行知承担了这一切。”
林木润想了想,猜测道:“因为贝凡不敢出声,一直躲在他身后?”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司彬继续道:“沈行知出柜,但贝凡却没有表态,他之前交过女朋友,所以很多人认为,他被沈行知带偏了。”
“可是先告白的那个人是贝凡。”司彬说完后,闭了闭眼道:“他追了沈行知整整一个学期,却在沈行知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神隐了。”
“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的贝凡依然没变,甚至更加恶劣,我之所以认为吴楚楚不认识沈行知,是因为……”司彬停顿片刻,才接着说道:“是因为吴楚楚的孩子出生时,贝凡和沈行知还没有彻底分手。”
林木润皱起眉,道:“可他说……”
话还没说完,楼道里的光突然消失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林木润一愣,忙向窗外看去。
不光是室内,就连室外的路灯也全都灭了,整座图书馆黑洞洞的,看起来有些可怕。
自习室的门开了,有学生探出头来看了看,转头对还在自习室里的同伴道:“楼道里的灯也熄了。”
司彬抬头看了看灯管,道:“应该是停电了。”
“啊?怎么这个时间停电啊?”
更多的学生走出黑咕隆咚的自习室,聚到走廊上。
“怎么回事呀?”
“听说是停电了。”
“天气这么冷,真要是停电了可怎么办啊?”
远处闪过了手电筒的灯光,有保安拿着喇叭大声喊道:“同学们不要慌,只是跳闸了,请回到教室坐好,不要在走廊上聚集。”
他喊了两三遍,但效果不是很明显,没有学生愿意主动回到空无一人又没有光亮的自习室。
走廊上的人很多,大家挤在一起似乎更有安全感。
林木润和司彬退到了角落的窗边。
窗虽然是关着的,但仍有丝丝缕缕的风从缝隙里钻进走廊。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林木润觉得有些冷,便拧开保温杯,喝了几口热水。
热腾腾的水汽上涌,他架在鼻梁上的镜片被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咦?你们快看,是不是下雪了?”
有学生指着窗外惊奇道。
“呀!还真是!”
林木润摘下眼镜向窗外望去,只见淅淅沥沥的雨水中,掺杂了不少白色的细碎雪花,在黑暗中散发着浅淡的光晕。
“这是入冬以后的第一场雪。”身旁的司彬轻声道。
林木润看着潮湿的地面,“不知会下多久。”
司彬笑了笑,“H市的雪都不会下得太久。”
“嗯。”林木润收回了视线。
“如果想看雪,我们可以趁着寒假一起去北方。”司彬提议道:“那儿的雪比H市的漂亮。”
林木润想了想,道:“明年我们就要升高三了,寒假时,学校可能会安排补习,除去过年的那些天,剩下的时间应该不够出一趟远门。”
司彬想了想,道“有道理,不过这样一算,去看雪的计划就只能搁置到大一那年的寒假了。”
“没关系。”林木润笑了笑,“两年而已,等得起。”
话音刚落,头顶的灯骤然亮起。
双眼习惯了黑暗的环境,被强光一激,林木润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周围一片哗然,有学生喊道:“来电啦!”
一只手覆上了林木润紧闭的双眼。
“先别睁开眼。”
头顶上传来了司彬的声音。
司彬的手掌温暖而干燥,衣袖上混杂着洗衣液和火锅底料的味道,有些奇怪,但林木润生不出排斥感。
双眼被人蒙住,他下意识地抬手,触碰到了司彬的手腕。
“司彬。”林木润睁开双眼,长而密的睫毛扫过了司彬的手心。
手中柔软的触感让司彬的心脏骤然加快,他轻咳一声,收回手,一句话竟说得磕磕绊绊,“我……我怕刚才光线太强,会让你不舒服。”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贝凡还说了什么……”司彬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司彬的手抽离的瞬间,林木润刚被掌心温暖的面颊重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