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里很快就热火朝天地讨论起了约饭的时间和地点。
林木润见左上方出现了新消息提示,便暂时退出了群聊界面。
新信息是司彬发的。
司彬:“润润你去吗?”
林木润放下手中的笔,想了想,道:“我都可以。”
窗外忽然传来了鞭炮爆炸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孩童的嬉笑声。
林木润看向窗外,发现天空中布满了灰色的云,这才想起城市天气预报曾说,今日会有小雨。
明知要下雨,余倩怡还是选择在这天组织聚餐,除了想要出门放松外,更多的,应该是想和朋友们一起过个热闹的小年。
对面那幢楼里的许多人在擦洗玻璃窗,林木润看着那些忙着打扫卫生的住户,忽然想起,司彬似乎是一个人住。
不知他的家里,有没有挂上福字,贴起窗花。
想到这里,林木润拿起手机,回复司彬道:“你想去聚餐吗?如果我们乘地铁的话,从车站到商业区应该不会耗费多长时间。”
司彬应道:“好,那去吧。”
考虑到司彬要从Z城赶回来,余倩怡便将聚餐时间敲定在傍晚六点,至于地点——大家经过讨论,最终选择了上次的那家铁板烧店。
司彬出站时,天空已经飘起了小雨,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眉眼间带着隐约的疲惫。
“司彬。”林木润在出站口处向司彬招手。
司彬见到林木润时,眼中泛起了笑意。
“润润一个人来的吗?”他问。
“嗯。”林木润答道:“清清先去店里了。”
“那我们也去吧。”司彬动作温和地牵起了林木润的手。
六点整,两人踩着点来到铁板烧店。
因为是吃晚饭的时候,店门口又一次排起了长队,幸好余文博提前预约了座位,才让大家免去了排队的时间。
几人来到了上次的位置,围着厨师坐了下来。
上次来聚餐的,虽然也是同年级的同学,但大家毕竟不同班,不熟的人坐在一起吃饭难免会觉得拘束。这一次余倩怡拉来的全是熟人,大家也放开了许多,吃了会儿东西后,便聊起了天。
本来都在说着和新年、压岁钱相关的话题,余文博忽然提到了亲戚间互相攀比孩子期末成绩的事,话题就彻底偏向了市三好和高考。
“哎……按照平时的成绩,林木润和司彬肯定能得到市三好名额的。”余倩怡惋惜道。
“其实市三好没了也不是大事。”余文博道:“抓住明年的自主招生考试就行了”
余倩怡点点头:“说到自主招生……今年九月份,我们就是高三的学生了。”
林清清接过了她的话题,感叹道:“真不敢相信,我们马上就要升高三了!”
李梦莱喝了口饮料,好奇地问道:“你们有想好考哪个学校吗?”
“我没想法呀……”余倩怡边吃东西边说:“我爸妈想让我考本地的师范大学,清清呢?”
“我吗?”林清清想了想,说:“我还没想好将来要考哪个学校,不过嘛,应该是要学医的。”
“你成绩好,考个好的医科大学肯定没问题的……那你学医,林木润想学什么?”余倩怡将话题引到了林木润身上。
林木润看了看身旁的司彬,回答道“我想学法,考S政法大学。”
“我也想考S政法大学,但他们法学专业的提档线太高了……”余文博挠了挠头,说:“我可能考不上,稳妥起见,我爸让我考S财经大学。”
“彬哥肯定要考A大吧?”余文博问司彬。
一直没参与话题的司彬摇摇头,道:“我考S大。”
“嗯?你以前不是说过想去北方吗?”余文博刚说完,便想起了司彬和林木润的关系,他一拍脑袋,忙道:“可能我记错了!A大离我们这里也太远了。”
司彬笑了笑,垂眸看向正在吃东西的林木润,轻声道:“嗯,是太远了。”
“我一直都想学街舞,但我妈妈不让。”李梦莱双手支着下巴,“等到了大学,我就去报街舞社!”
“我也是!”林清清开心道:“要不我们考同一所学校,然后一起去街舞社吧?”
李梦莱笑着答应了:“好啊!”
虽然忙碌的高三生活并不值得期待,但吃着东西,喝着饮料的众人还是忍不住畅想起了将来。
十七八岁的年纪充满了朝气,也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
吃完东西后,几人还不尽兴,余倩怡便提议去附近的南山公园放烟花。
林清清第一个同意了,但生怕林木润要提前回家,便眼巴巴地回头看向林木润。
林木润看了看时间,便也点了头。
几人出了商场,乘公交车去了南山公园。
天还下着小雨,风吹过来时,夹带着厚重的湿气。
余文博和周轩在烟花爆竹售卖点买了不少烟花,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到了可以避雨的小亭下。
余倩怡和林清清抢着拿走了大烟花筒,放到空地上,点了火就跑。
火苗将烟花引线燃烧了干净,“啪”地一声,□□飞上天空,彩色的烟火在朦胧的烟雨中绽放。
余倩怡兴奋地拿出了手机,对着接连炸开的烟花拍了不少照片。
司彬和林木润并排坐在亭子的台阶上,手上握着燃烧的手持烟花棒。
漂亮的火花在黑暗中迸溅,灿烂得如同落下的星屑。
见众人都在忙着放烟花,林木润轻声问身旁的司彬:“明天你还要去Z城吗?”
司彬微愣,看向他,“嗯?你怎么知道?”
“你回来时没带行李。”林木润说:“所以我猜测,你应该还是要回去的。”
司彬笑了笑,“嗯,是要回去,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想到司彬出站时面上的疲惫和昨日打电话的声音,林木润顿了顿,小声问道:“司叔叔是不是不太好?”
“嗯。”司彬没想瞒着林木润,便如实道:“医生说,也许就在这几天了。”
林木润微皱起眉,却听到司彬温声道:“没关系润润,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
温热的手掌抚过林木润的发丝,林木润听到听到司彬轻声说:“我有些难过,但没有想不开,不用担心。”
林木润看着他深色的眼眸,想了想,便坐直了身体道:“如果你需要肩膀的话……”
司彬轻笑一声,顺从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烟火棒很长,在雨雾朦胧的夜晚绽放着炫目的火花,
林木润回过头,看到司彬深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了烟花棒灿烂的光芒。
“谢谢。”
他听到司彬轻道。
闪光灯一闪而过的光芒晃到了林木润的双眼。
林木润下意识地偏过头,随即察觉到肩上的重量一轻。
李梦莱笑着向他们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道:“拍得很不错,需要我把照片传给你们吗?”
林木润忙看向不远处还在放烟花的余倩怡等人。
“放心吧,他们没注意到这边。”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忧,李梦莱小声道:“都忙着放烟花呢!”
“你们怎么都聚在亭子里啊!”林清清回头,向他们招手:“快来放烟花呀!”
“来了!”李梦莱收起手机,跑了过去。
“走吧,我们也过去。”司彬微笑着对林木润道。
他似乎已经调整好了状态,方才显露出的短暂脆弱,仿佛只是林木润的错觉。
“司彬。”林木润起身,叫住了他。
“嗯?”司彬回头,耐心地准备聆听他接下来的话。
“如果不开心的话,你可以和我说。”林木润站在台阶上,看着司彬的双眼,轻声道:“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你男朋友会担心。”
司彬怔愣住。
片刻后,他才垂下眼睫,轻笑着应道:“好。”
林木润走上前来,抬头看向他,说:“在我面前,你只是司彬,不需要扛着这么多的责任。”
司彬垂下眼,温柔地注视着林木润琥珀般漂亮的眼眸,半晌后,他沉默地张开双臂,将林木润拥如怀中。
“好。”司彬低声道。
那边的林清清一回头,就看到了两人相拥的画面,她惊得手一抖,一把拉起余倩怡道:“走!我们再去买点烟花。”
毫无察觉的余倩怡开心地应了。
待林木润和司彬走到广场中间时,林清清和余倩怡也提着新买的烟花往回赶。
周轩看了他们一眼,提醒道:“虽然不是在学校,但你们还是别让余倩怡看到比较好。”
“对。”余文博赞同道:“她是个大喇叭,藏不住事。”
恰好听到这句话的余倩怡不服气地问道:“哥,你说谁大喇叭呢?”
“你听错了!”余文博笑着打哈哈,“雨越下越大了,放完烟花我们就回家吧。”
这时,林木润的手机响了起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接通了手机。
“喂,小林同学。”电话里传来了吴嘉宜激动的声音。
“楚楚醒了!”
☆、六十六
听说吴楚楚醒了,一行人匆忙冒雨赶到了医院。
隔着电视屏幕,她看起来憔悴不堪,在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时,吴楚楚闭上双眼,无声地落下泪来。
“医生说,楚楚醒了就算是脱离危险了。”吴嘉宜欣慰道:“谢天谢地,楚楚没事了……”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就红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让你们跑到医院来。”吴嘉宜摘下眼镜,抹去了眼角涌出的泪。
“没事的,姐姐。”林清清安慰道:“学姐醒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嗯。”吴嘉宜点点头,平复着呼吸,片刻后,她抹了把脸,重新戴上眼镜。
“我送你们去车站吧。”吴嘉宜红着眼笑了笑。
马上就要到十点了,天还下着雨,确实不便久留医院。见吴楚楚终于醒了,几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便也听了吴嘉宜的话,乖乖出了医院。
林木润和司彬走在最后面,吴嘉宜便也有意落后几步,“接下来的几天,你们就陪着家人安心过年,我会陪着楚楚的,至于其他的事……”她顿了顿,道:“你们不要担心,等楚楚好了,我会尽全力帮她的。”
林木润知道吴嘉宜说的是贝凡骗婚一事,便点头道:“好的。”
“我也是S政法大学毕业的,小林同学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问我。”吴嘉宜道。
林木润礼貌地点点头,道了声谢。
“不客气。”吴嘉对他笑了笑,“你们帮了楚楚这么大个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
几人边说边走到了车站。
吴嘉宜冒雨站在站台上,向他们挥了挥手,“我得赶快回医院了,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众人也道:“新年快乐!”
第二天一早,司彬便再次乘动车去了Z城。
林木润将他送到安检处,待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后才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林舅舅一家忙着打扫卫生、置办年货,匆匆忙忙间,便到了除夕夜。
窗外的鞭炮声一直不停,屋内的林清清便将电视声音开大了一些。
新年钟声敲响前,林舅妈招呼两个孩子回房间换新衣服。
“干饭人”群里一直热热闹闹的,新消息瞬间刷到了99+
余倩怡和余文博在一起过年,兄妹俩晒出了年夜饭和压岁红包的照片。
李梦莱则拍了一段给宠物狗洗澡的vlog。
周轩则在群里发了几张游戏截图,直叹申浩找来打野的队友坑人。
隔壁房间的林清清换好了新衣服,臭美地用手机遮住脸,对着穿衣镜拍了一张全身照,放到群里等夸奖。
林木润一点一点向上翻看完了历史消息,却没能看到司彬的信息,他手指一动,退出群聊界面,卡着屋外春晚的倒计时,给司彬发送了微信:“新年快乐。”
钟声敲响,屋外的爆竹声瞬时连成了片。
黑色的夜空里,无数火树银花绽放。
这时,还在Z城的司彬打来了电话。
“喂,润润。”电话那头传来了隐约的爆竹声。
“新年快乐。”司彬温声道。
林木润看向窗外喧闹的夜空,笑了笑,说:“新年快乐,司彬。”
大年初七那日,Z城下起了鹅毛大雪。
司彬冒着雪来到动车站时,接到了林木润的电话。
“司彬你在哪里?”林木润似乎是在赶路,气息不稳,说话时微带着喘息。
司彬回答道:“在车站,我准备回来了。”
“你进站了吗?”林木润问。
“还没有,怎么了?”司彬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转身向后看去。
人群中的林木润恰好也看到了司彬,他挂断了电话,向司彬跑了过来。
林木润没有带伞,有雪花落在他的发梢和肩头。
司彬黑曜石般的眸子隐隐发亮,他将手机放进上衣口袋中,逆着人潮快速跑下台阶,将迎面而来的林木润抱了个满怀。
有路人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只当两人是好友久别重逢,并没有多留意。
司彬的手指抚落林木润刘海上的雪花,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林木润扬起脸。
“然后接你回家。”
司彬轻阖着眼眸,鸦羽般浓密的长睫下,是一片炽热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