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轻哼了几声,不安地回头看着熟悉的环境渐渐远离,紧张得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它怎么了?”林木润问。
“应该是害怕。”司彬解释:“猫在离开熟悉的地方时会感到不安。”他向林木润伸手道:“我来吧。”
林木润犹豫片刻,将小猫交到司彬手中。
“没事没事。”司彬将小白猫护在怀里,低声安慰道:“我们带你回家。”
转角就是一家宠物店,小猫几次想逃跑,都被司彬轻声劝住了。
直到将它交给医生时,它还在不停地发抖。
“接下来小白要做个基础检查。”司彬和医生商量片刻后转头对林木润说:“可能会花些时间,你可以先回去。”
林木润摇头:“我等等吧。”
“嗯。”司彬拿出手机:“不如加个微信吧,今后方便联系。”
“好。”林木润打开了扫码界面。
司彬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窝在沙发上睡觉的白手套橘猫,拍摄这张照片的时间应该是下午,阳光和猫身下的沙发都带着暖意。
“这是你的猫吗?”林木润点开照片问。
“嗯。”司彬回答:“它叫大白,以后就是小白的哥哥了。”
☆、八
晚上十一点,林木润放下笔,摘掉眼镜起身走进卫生间。
室友困得脑袋直点,听到那边传来的动静后,忙揉了揉眼睛问道:“已经十一点了吗?”
“嗯。”林木润走进卫生间,用凉水擦了一把脸后说:“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室友打了个哈欠,合上书本,“那我先睡了,你接着看吧。”
“好。”林木润从书包里取出练习卷,拧开了台灯。
“晚安学霸。”熄灯号响起,室友甩掉拖鞋爬上了床。
“晚安。”
顶灯熄灭了,黑暗中只剩下了充电小台灯的灯光。
林木润坐在桌前,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暖色的灯光印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将蝶翼一般的睫毛镀上了暖色,他抬起眼,浅色的眸子在灯光下如同金色琉璃般干净又带着疏离。
头顶上传来了轻微的鼾声,那是室友睡着了的标志。
林木润打开笔盖,轻声翻开了练习册。
安顿好小白后,司彬这才抽出时间修改试卷错题。
睡醒了一觉的大白从沙发上探出脑袋来,伸了个懒腰后迈着猫步悄悄走进二楼的书房。
司彬抬头看了它一眼,顺手调高了空调温度。
大白熟门熟路地跳上书桌蹭着司彬的胳膊。
“别闹。”司彬挠了挠它的脑袋,从书包里取出错题集开始整理例题。
当林木润套上笔盖时,时间已经指向了深夜一点,走廊上静悄悄的,阳台外传来了阵阵虫鸣。林木润关上台灯,活动了下手指,起身走向阳台。
透过玻璃窗和玻璃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黑夜里的星空和整个空旷而寂静的校园。
白日里喧嚣热闹的篮球场在黑暗中沉睡,远处是教学楼高大的阴影,操场外的人行道上亮着路灯,偶尔有巡逻的保安经过,手电筒的茕茕灯光便跟着一闪而过。
林木润坐在玻璃门边,安静地看着黑暗中的校园,耳边室友的鼾声一直未停,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困意的驱使下睡去。
这天夜里,林木润做了个久违的美梦,梦里的他回到父亲去世前的日子。穿着白色衬衫的林父还是年轻时的模样,戴着一副金属框架眼镜,镜片后的浅色眸子看起来温和而又平静。
林父捧着一本诗集,温柔地为年幼的林木润念着诗。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这首《致橡树》是林父哄孩子睡觉时最喜欢念的诗,他见证了林父林母的爱情,也陪伴了林木润大半的童年时光。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念到此处处,林父止住了声音。
林木润抬头,不解地看向他:“爸爸?”
“我该走了。”林父合上诗集,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发。
“你要去哪里?”林木润着急地拉住了林父的衣摆。
“去找你的母亲。”林父说着打开了大门。
“那我呢?”
衬衫下摆从林木润的指尖无声地滑落。
“有人来接你了。”话音刚落,一只蓝眼小白猫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它甩了甩尾巴,绕着林木润“喵喵”叫着转了一圈。
“去吧。”林父站在门口,对林木润说道。
小白猫轻快地跑出了门,见林木润没跟上来,便回头叫了几声。
林木润走到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林父。
“去吧。”他微笑着对儿子说道:“我和你母亲会一直在你身后。”
在白猫的催促声中,林木润跨出了房门,他边跑边回头,原本的楼道仿佛被拉得很长,长到他再也看不清父亲的笑容。
白猫带着他跑下楼,灵活地跳入了穿着夹克的男人怀中。
林木润跟了上去,却未能看清男人的脸。
闹钟响了,林木润瞬间被从梦境的深层拉了回来,他眯着眼睛,摸索着关掉闹钟,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沌。
室友程松哼唧了几声,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早。”
手机屏亮了起来,两条来自司彬的消息闯入了林木润的视线。
林木润坐起身,迷迷糊糊解了屏锁,点开了微信。
除了早安问候,司彬还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小白猫趴在窝里睡得正香,阳光将它的白毛镀上了一层浅淡的暖金色。
林木润当机了几分钟的大脑这才运转起来。
就在昨天,这只流浪了快一个星期的小白猫终于有了新的名字和新的家。它的猫窝看起来很舒适,白色的软毛也被新主人打理得干干净净。
“早上好。”林木润保存了小猫的照片,起身更衣洗漱。
刚一走进教室,林木润便察觉到了班级里不同寻常的气氛。
——从进门开始,几乎所有人都在打量自己。
坐在门边的申浩见人到了,便凑上前问道:“昨天司彬是和你一起走的吧?”
林木润想了想,点头回答:“是。”
申浩一扬眉毛,小声问:“那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不愉快的事?
林木润将下晚自习后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一遍,摇头道:“没有。”
不光没有,司彬看起来好像心情还不错,毕竟小白确实是只让人喜欢的猫。
“真没有?”申浩一愣,觉得林木润的反应似乎和大家的推理出现了偏差:“他有没有和你提成绩的事了?毕竟他以前一直是第一。”
林木润一愣,说道:“那他下次可以考回来。”
申浩听了这话也愣住了,在仔细观察林木润的表情后,才缓缓竖起大拇指:“牛逼啊林同学,要不是你一脸坦诚,我差点以为你这话是在挑衅……”
“什么挑衅?”林木润一脸莫名其妙,回想起和司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他大致猜测到了申浩会有如此想法的原因。
“司彬很可怕吗?”林木润问,能让职中的小混混们集体退让的,应该不会是普通学霸这么简单。
“可怕倒是不至于……”申浩压低声音小声说:“但在一中,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大家都会主动让着他。”
“为什么?”林木润问。回想起和司彬的几次照面,他对司彬的印象都不差,这人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好接近,但总体来说,在林木润的认知力,司彬是个心肠不错的人。
毕竟又是解围,又是借伞,又是收养流浪猫……太难让人产生恶感了。
“怎么说呢……”申浩觉得一时半会儿没法把一中风云人物图谱给新同学讲清楚,便简洁道:“他这人家里贼有钱,虽说咱们学校也有很多富二代,但他家是真的一骑绝尘。”
“还有他外公和舅舅……”申浩竖起了大拇指:“就你懂的吧,咱们省有钱人太多了,但光有钱也不算什么本事。”
林木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简单来说,就是司彬家庭背景很牛逼。
“那听起来确实挺不好惹的,但这和我考第一有什么关系?”林木润问道:“年级第一没有人不想要,难道之前你们都让着他?”
“那可太抬举我们了。”一直在听两人对话的余倩怡小声道:“司彬学习是真的好,哪怕作文写偏题也没人追得上他,除了那次……”
“哪次?”
“上学期有次月考,他只参加了第一天的考试,之后就直接请假了。”余倩怡说:“可想而知那次的排名有多惨烈。”
“那次他没得第一,月考成绩出来以后,他接连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呢。”余倩怡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咱们都说他肯定是生气了,可把当时得第一的同学吓惨了。”
这边话音刚落,司彬便出现在了二班教室门口。
余倩怡一脸“见鬼了”的表情,慌慌张张拿起语文书遮住脸。
司彬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然后走进二班教室,将手中的答题卡递给林木润:“英语老师让你先把投影打开,一会儿讲题的时候需要用你的作文当范文。”
“好的,谢谢。”林木润接过答题卡,在申浩和余倩怡好奇的目光中抬头问司彬:“你知道多媒体怎么开吗?”
司彬挑眉,起身走上讲台打开多媒体投影。
“这样就可以了。”说完他挥挥手,转身走了。
林木润站在讲台上思索片刻,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司彬同学是个挺热心的人。
☆、九
九、
接下来的日子,二班同学都全身心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当中,因为开学测试的成绩确实不够理想,每个人都铆足了劲,想要在下次的月考中取得好成绩。
和其他学校不同的是,一中作为市重点,周末却不补课,晚自习的时间也并不长,除去评讲测验卷外,老师们也很少占用晚自习时间,平日里全靠学生们自觉学习。
除此以外,一中还有校庆日、艺术节、运动会等活动,让学生们在学习之余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
这样的学习氛围听起来很让人羡慕,实际上却使得无形的竞争更加激烈,因为人前人后,每个人都在拼命学习,生怕掉队。
“林木润,你听说了吗?今年艺术节出新规定了,平行班只需要准备一个节目,但实验班却要准备两个。”这天刚下晚自习,余倩怡就兴高采烈地将刚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林木润。
“有什么影响吗?”林木润停笔问。
“当然有啦,原本咱们班的节目必定会选上,但这次不一样啦,咱们得准备两个节目,但真正能上台表演的却只有一个。”余倩怡正色道:“也就是说,有一个节目必定会被筛除。”
“如果节目被筛掉了,那岂不是白白耗费时间精力嘛?”前排的李茜转过头来。
“是啊,是啊。”余倩怡点头,愁眉苦脸道:“干嘛搞这一出啊。”
申浩感叹:“以往平行班筛的节目更多,这次是风水轮流转。”
“也是……”李茜回忆片刻后问黄皓:“班长,这次咱们排个人节目还是集体节目啊?”
“两个都要排。”班长回答道:“昨天班干部会的时候刚通知的,两类备选节目都必须要有。”
“集体节目不会又是合唱吧。”申浩凑过来问道:“可千万别合唱了,这多没意思,好好的艺术节,一眼望过去全是班级合唱,搞得跟开大会一样。”
“今年要是还能选上合唱你就偷着乐吧,新规定已经出了,每个年级最多只能有三个班表演合唱。”黄皓淡淡道。
“要不咱们表演花式灌篮?”申浩想了想,兴奋道:“一排排投过去,动作不用太难,够新奇就行!”
周轩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你看看咱们班男女比例吧体委。”
“再看看咱们班有几个男生会打篮球?”黄皓插刀:“要是谁崴了脚,上场的时候连个替补都没有。”
“也是……”申浩挠挠头。
“要不咱们把重点放在个人表演上吧?”余倩怡想了想,提议道:“毕竟咱们明年就不能参加艺术节了,要是不能展示个人才艺多遗憾呀。”
坐在另一个组的文艺委员拍了拍李梦莱,问道:“梦莱你参加吗?你的钢琴弹得这么好,只要稍作准备就可以了,今年新规定一出,咱们可能连大合唱的机会都没了。”
李梦莱抬头甜甜笑道:“我当然要报名啦!”
“这事下周班会再商量吧,雨下这么大,别让你们家长等急了。”黄皓收拾好书包对围在一起的几个人建议道:“艺术节的事不忙,大家先回家再说。”
几个人又叽叽喳喳讨论了一会儿才散了。
秋季正是沿海地区遭台风的季节,昨天刚传来新闻报道,某小城市街边的广告牌被吹了下来,砸伤了路过的老人,不巧的是,被砸伤的老太太,正是林木润室友的奶奶。
接到老人住院的消息,程松的眼泪瞬时就下来了,他从小被奶奶带大,祖孙两人关系非常好。昨天夜里,程松在寝室里转悠了好久,还是决定请假回趟老家。
今天一大早,他就冒雨离开了学校。
这两日,寝室里就只剩下了林木润一人,当他穿着已经湿透的鞋回到寝室时,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钥匙。把书包和口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的林木润怔愣片刻,只能放下不断淋水的雨伞,转头去一楼寝室阿姨处借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