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一样?”格雷伯爵问。
善初便徐徐答道:“当时施箫奈少爷给了一点压力,而且,他也要为托比少爷挽回颜面,所以出手就阔绰了一些——当然,这也是我非常主观的猜测。”
“原来是这样。”格雷伯爵好像信服了。
善初稍松一口气。
格雷伯爵忽而又说:“这次我办活动以来,第一次收到施箫奈的捐赠。你是怎么劝说他捐赠玉簪的?”
“啊?”善初一顿,“可能因为我和他一样的华裔吧。”
格雷伯爵微微一笑,说道:“不错,善初。”
善初一时竟也搞不懂格雷伯爵是什么意思。
没过几天,格雷伯爵再次请善初来办公室。
善初心里总有点儿不祥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坐在办公室的格雷伯爵仍是一张少年人的脸庞,但眼神却显示出远超他这个年龄的成熟。
他对善初说:“w夫人已经查清楚了艾米莉的事情了。”
“是吗?”善初故作讶异。
格雷伯爵说:“很惊讶?难道艾米莉没和你说?”
“她……还没有和我说。”善初如实作答。
格雷伯爵但笑道:“是这样的,w夫人找到了那两个曾经威胁你的体育生,他们二人说了是受哲夫驱使来袭击你。此外,艾米莉霸凌你的传闻源头也找到了。”
“源头是什么?”善初装作好奇地问道。
格雷伯爵回答:“源头就是校园论坛。发布谣言者的ip地址是在哲夫校外的租房。”
哲夫嫌宿舍不好,在校外租房。虽然是寄宿学院,但因为哲夫的身份地位,所以学校也允许了。
格雷伯爵叹道:“你能想象哲夫在自己家里发帖造谣吗——这样太不谨慎了,你说是吗?”
“怎么会?”善初假装惊讶,“难道真的和哲夫有关吗?”
“这很难说。这只能证明,就算ip地址一样,但发帖人不一定是哲夫。”格雷伯爵说,“不过,w夫人和艾米莉好像已经认定了是他所为。”
“这事情真的太复杂了。”善初忧愁地皱起眉,“但是,这起码能说明,发布谣言的人当时就在哲夫家里?”
“为什么呢?”格雷伯爵反问。
善初一怔,半晌才说:“因为发帖人得进入哲夫家里发帖?”
“为什么要进入?”格雷伯爵双手合十,神态温和,“只要站在附近蹭wifi不就可以了吗?隔壁、楼上或者楼下,甚至是楼梯口、走火通道都可以。”
善初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维持表面平静:“是吗?我真没想到……但他要怎么知道哲夫家的wifi密码?”
“很简单。哲夫认识这个人,还让这人连过自己家的wifi。”格雷伯爵说。
善初心里有一瞬恍惚。
“太奇怪了。”善初心里惊涛骇浪,但脸上还是风平浪静,“怎么会这样?我真的想不通!”
他很肯定,这个人小鬼大的格雷伯爵一定发现什么了:但发现了也不能证明什么。因为从头到尾,做事的那个都是艾米莉。善初是“清白”的。
想通这一点,善初稳定了情绪,仍佯装不知情:“你说得对,既然是这样,w夫人难道想不到这一点吗?”
“w夫人和哲夫的母亲本来就有私怨,现在出了这样的事,w夫人也不会想那么多。”格雷伯爵说,“毕竟,以艾米莉的名义霸凌你,这确实是哲夫做的,铁证如山。至于抹黑艾米莉的事情,就算没有ip地址这件事,她心里也早就已经给哲夫定罪了。”
善初其实打的也是这个算盘:w夫人和哲夫不熟,自然想不到哲夫这么做的目的是纯粹想pua善初这个不起眼的外来者。一番似是而非的证据联系起来,w夫人只以为是哲夫背后对艾米莉使坏。
善初唆使艾米莉做这一场大戏,原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谁知道,还有一个小狐狸格雷伯爵洞悉了一切。
善初心里不觉打起鼓:他看穿了吗?他知道了是我在弄鬼!
他找我来告诉我这些,是想干什么?
善初咽了咽唾沫: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紧张——而且对象还是一个少年。真是可怕。
“格雷伯爵,您的意思是……?”善初略感惶惑。
格雷伯爵叹了口气,那湛蓝的眼眸看向善初,既似多情,又似无情:“善初啊,我觉得你不太适合在我们基金会当志愿者。”
善初仿佛被雷劈中,脸上的表情险些绷不住:“为什么?”
“是这样的,”格雷伯爵说,“志愿者是散工,我希望你正式加入我们的基金会,担任我的助理。我会正常支付你薪酬的。可惜,你未满18岁,我只能给你part?time的待遇。但时薪绝对会让你满意,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随便提。”
如果说刚刚善初的表情还能绷住,现在是真的绷不住了,他脸上的惊讶是真的:“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很善良很单纯,很适合做公益。”格雷伯爵一脸诚恳地说,“我们组织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第12章 你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吗?
从此之后,善初就成为了格雷伯爵的助手。这真是他从未想过的发展。
但哲夫那边倒完全符合善初的想法。
w夫人原本就讨厌哲夫的妈,现在更觉得哲夫面目可憎,并不打算和哲夫对峙,直接来一波反击。不过数日,雅典学院的校长就亲自找到了哲夫,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哲夫则是哑巴吃黄连:找体育生霸凌善初,确实是他做的。但散播流言、抹黑艾米莉却完全与他无关。
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校长自己也觉得很棘手,无论是w夫人,还是哲夫的家族,校长都不想招惹。
哲夫心知肚明自己干了什么、没干什么,没干的事情他不可能认,因为,干过的事情他也绝对不认!
他只对校长说:“这些都是假的!我没有做过!有人陷害我!”
校长叹了口气,说:“我也相信你的为人,但是现在又有人证、又有物证,你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是很难啊。”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人证物证俱在,你他妈还狡辩?
哲夫哪里听不懂?
他真是憋屈死了。
暗地霸凌同学的事情他可没少做,但这还是头一次吃亏,而且,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这才是最可怕的。
哲夫到底是大少爷,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可是我无法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
校长神情严肃,说:“如果是这样,艾米莉小姐的家人可能会考虑起诉你。”
哲夫心里咯噔一声,紧张起来。
他到底还是一个未成年人,心智不太成熟,又未曾经过什么风浪,骤然听到要吃官司,也是慌了一瞬。倒不是他怕打官司,毕竟他家请得起最贵的律师。他怕的是对家也请得起最贵的律师!
他欺凌善初可以肆无忌惮,但当碰上和他一样的贵族时,他就突然懂得人情、尊重和妥协了。
校长也通知了哲夫的家人。哲夫的家人顿感棘手:“如果只是欺负普通同学就算了,怎么还惹上了艾米莉?”
最后,哲夫家人考虑到自己理亏、而且对家也是贵族,便低头妥协了。
他们可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愿意让孩子尚未成年就吃官司。
于是,雅典学院发布了一则公告,澄清了事实:艾米莉没有指使体育生霸凌同学,主使者的是托比。
没错,托比。
托比作为旁系亲戚,被哲夫家推出来挡枪了。
哲夫的母亲一脸振振有词:“反正托比本来就是坏学生,爱霸凌同学,和我们家哲夫可不一样!”
而托比家仰人鼻息,也不得不答应:“我们也很高兴能帮上忙。”
托比红着眼眶,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最后,艾米莉得到了托比的公开道歉。
托比吃了处分,两个体育生被勒令退学。
哲夫私下也跟艾米莉道歉了。
艾米莉可一点也满意,还跟善初抱怨:“我还以为能让哲夫脱一层皮呢!结果他还是一点儿教训都没吃到,就是不痛不痒地道了个歉!”
善初却低声说:“我看托比好像就不是很服气的样子……”
“他不服气?凭什么不服气?”艾米莉冷笑,“他们家一点钱都没有了,还得维持‘上等人’的排场,一直靠着哲夫、泰坦和布莱顿几家人的接济。别说是顶锅了,就是跳河,托比都会照办的。”
善初微微颔首,叹了口气,说:“我一直还挺羡慕你们这样的家庭的,但没想到其实是那么的复杂。”
艾米莉也叹一口气,说:“对啊,像我们这样的人,其实有很多不自在的地方。”
“但是你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吗?”善初用艳羡的目光看着艾米莉,“不是因为你的家世和美貌,而是即便你身处那么泥淖的地方,还是那么优雅美好。”
艾米莉闻言,赧然低头,说:“我哪儿有这么好?”
艾米莉真觉得自己太愧对善初的称赞了。
但她有所不知,“你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吗”不过是【绿茶夸夸模板套句】之一罢了。
这些夸夸套句出口是不过脑子的,善初张嘴就来,简直是一种本能反应。
善初回去历史班上课,发现托比已经不见了,心中惊讶。
布莱顿则脸色严肃地告诉他:“托比对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我已经警告他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善初怔然道:“这……这不太好吧?毕竟大家都是同学……”
“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个学科。及早更换也是好事。”布莱顿脸色冷峻,他稚嫩的脸庞隐隐透出未来那位“布莱顿勋爵”的气势。
善初继续茶道:“我听说你家和他们家的关系不错,可不要因为我而伤了和气啊。”
布莱顿冷道:“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说着,布莱顿目光放到善初脸上,冷峻之色立即冰消雪融,露出暖意:“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善初感动地说:“你真的太好了……但是……”
布莱顿问道:“怎么了?但是什么?”
“但是你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吗?”善初一脸钦佩,“不是因为你的家世和俊朗,而是即便你身处那么高贵的位置,还是那么富有同理心。”
布莱顿被善初这样热情地赞美,雪白的脸庞都熏红了:“我、我也没那么好……”
“你有的。”善初温柔地说,“布莱顿,你是我见过最单纯、最善良的男孩子。”
下课之后,善初整理好了东西,便先行离去。
回宿舍的路上,善初竟然遇上了托比。
托比站在路边,嘴角紧绷,一副受气包的样子,而这时候,托比身边还站着一个哲夫。
善初眼睛眯了眯,冷意一闪而过。
不过,他很快就露出那副大家所熟知的天真烂漫表情:“你们是在这儿等我吗?”
哲夫拎着托比的衣领,说:“我带他来跟你道歉。”
托比咬紧牙关,一脸屈辱地看着善初,半晌挤出艰难的语气:“对不起,是我……是我让人来堵你的。都是我做的。”
看着托比这丧家之犬的狼狈,善初心里的快意很少,反而更多的是同情:真可怜啊!平时那么嚣张,其实不过是人家的狗罢了。
善初一脸无害地说:“嗯,我知道了。”
托比眼中充满愤懑之色,但又不敢爆发,只得咬着牙问哲夫:“我可以走了没?”
“走吧。”哲夫说,“以后不要再欺负同学了。”
“我知道了,学生会主席。”托比压着屈辱和怒火,点头答应,然后转过身撒腿就跑,像是被鬼追逐一样。
哲夫走向善初,一脸担忧地说:“唉,我也猜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不错,真的是太让人震惊了。”善初想:很多太让人震惊了,你吃了这个亏还要觍着个脸来挨老子,你真是令人震惊的犯贱呢。
哲夫打量善初两眼,像是在探究什么。半晌,他才试探地说:“你最近总是和艾米莉在一起,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善初明白过来了,便索性点头:“嗯,她跟我说,这件事不是托比做的,是你做的。”
哲夫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痛心地说:“她对我的误解太深了……”
“可不是吗?”善初心想:你要演,老子陪你演呗。
善初眨眨眼,说:“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我跟她说了,她还很生气。我都不敢再跟她提你的名字了。”
哲夫心里放松了几分:这个小美人真是天真又愚蠢,可爱得很。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我。
善初心里也放松了几分:这个哲夫真是天真又愚蠢,傻逼得很。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我。
哲夫无奈地说:“说起来,托比是我的表弟,他做错了事,我也有责任。而且我还被他蒙蔽,险些冤枉了艾米莉。我真的很抱歉。”
善初道:“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也不是你的错。”
“不,我觉得很抱歉。”哲夫装模作样,“你知道我……最近都很忐忑。”
“但是你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吗?”善初眨眨眼,一脸钦佩,“不是因为你的家世和外貌,而是即便你明明是无辜受累的人,但仍然有那么强的责任感。”
看着善初真诚的眼神,哲夫失神了一瞬,竟生出几分难得的愧欠:他、他真的是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