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馅里,有朗姆酒?”那个评委疑惑道。
闻远点点头,“我就是觉得加一些朗姆酒,会让果干的风味更好,其实我还洒了点肉桂。”
“味道确实很清爽,中和了果肉的甜腻。”评委满意地朝他笑了笑,“本来还以为你最后一个完成,味道说不定一般,没想到完全没让我失望。”
“怀特,你带徒弟带得不错。”两场下来,评委们对张怀特和闻远已经有了很深的印象,说起赞美的话来也毫不吝惜。
“是他自己有天分,我没教什么。”张怀特谦虚道。
得到评委的赞扬,闻远比吃了蜜还高兴。等待最终结果出来的时候,他忍不住攥紧了脖子上的项链,开始暗自祈祷。
等听到第一名的选手名字时,他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看向张怀特,“第一名,你听到了吗?”
“自己的名字都听不懂了?”张怀特无语地看着他。
这次两场比赛综合积分的前三名都可以进入三个月后的决赛,所以闻远之前想的是能进前三就好,没想到竟然直接拿了第一!这怎么能让他不激动!
领完奖和证书出来,闻远看着手里的紫红色证书,脸上的激动和兴奋还没褪去。
“我得赶快回宛城,告诉瑾然这个好消息。”
他拉着张怀特急匆匆地回了酒店拿行李,只是刚坐上去机场的大巴,阴沉的天空便下起了雨,到了机场时,雨势越来越大,几乎遮住了整个天幕。
闻远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有些担心地看向张怀特,“飞机不会晚点吧?”
“这个说不好,晚点都是比较乐观的,不要直接取消航班就行。”
闻远皱了皱眉,提着行李箱快速下车,进了机场大厅。一进去,他就找最近的信息牌,看上面滚动的航班信息,看到无数趟航班都显示延误时,他英挺的眉皱得更深了。
“别看了,看也没用,去登机口那里等吧。”张怀特在他身后道。
闻远点点头,去了登机口,发现他们的航班果然延误了,值班的地勤正在安抚旅客,让他们别急,耐心等待。
闻远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叹了口气。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航班依然显示延迟,因为今天暴雨加上大风,S市实行了严格的空中管制,所有航班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延误。
“吃点东西,别丧了。”张怀特走过来,递了一个鸡肉三明治给他。
“嗯。”闻远接过三明治,正要吃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祁瑾然的来电。
第42章
闻远接起电话。
“登机了吗?还要多久?”那边,祁瑾然也在网站上查S市飞来的航班的信息,自然也猜到了航班延误的事。
“我也不知道,都等了两个多小时了,再这样下去晚上都不一定能回到宛城。”闻远愁眉苦脸的。
“没事,实在不行你在机场的酒店先住一晚,明天再回来。”祁瑾然嗓音温和。
“可是我想今天就见到你……”闻远闷闷不乐的。
祁瑾然“呵”地笑了声,“我又不会跑,你急于这一时干什么?”
“嗯,好吧,我再等等就是了。”挂了电话,闻远靠回座椅靠背上,看着窗外的大雨,惆怅地吃起了三明治。
本来他对晚上能回宛城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想到半个小时后,电子屏上航班显示已抵达,显示牌上的公告随即变绿,广播里响起了催他们登机的通知。
闻远高兴得快跳起来,连忙拉上张怀特登机。他们定的是头等舱,座椅很舒适,闻远早就累了,一上飞机就戴上眼罩睡觉,飞机餐都没吃。
到了宛城,已是深夜。闻远原本以为宛城的天气应该不错,没想到S市雨停了,这儿的雨又下了起来,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取了行李出机场大厅,闻远才想起自己忘记让祁家的司机来接了,这个点出租车也不好打,两人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一辆出租车。
“你们算幸运的,这是我今天最后一单了。雨太大,又是深夜,不好跑啊,这个钱我赚都不想赚。”司机说了几句出租车行业的艰辛,又开始抱怨今天的天气。
“宛城多久没下雨了,前段时间干得要命,这一下就是瓢泼大雨,不要钱似的。就怕明天起来把我车子都淹了,像零几年……”
“师傅,你可以专心开车吗?”闻远没有跟他聊天的想法,只希望赶紧回到水榭居。
“你这小年轻,催什么?说话又不影响我开车,我都十几年的老司机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司机自信地握着方向盘,到了红绿灯路口,他踩下离合,挂在停车挡上,继续跟闻远炫耀自己的资历,“以前我可是开大货车的,后来觉得太累了,就转行,来开——”
闻远漫不经心地听着,余光不知看到什么,神色大变,“货车!”
司机回过神,看到斜侧方左转弯的大货车歪歪扭扭地朝这边开来时,瞬间意识到大事不妙。他猛打方向盘,想往另一侧转方向,然而大货车已经彻底失控,庞大的车头往小小的出租车撞去,砰地一声巨响,车窗玻璃纷纷碎裂。
安全气囊弹出来前,闻远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剧痛席卷了他的额头,他瞬间痛晕了过去,意识陷入彻底的黑暗。
过了不知多久,嘈杂的救护车鸣笛声和警车声把他吵醒。闻远勉强睁开眼,视野里有些血红的斑点,耳边似乎听到了张怀特的声音。
“闻远,你怎么样?千万别睡,车门马上就撬开了!坚持住!”
张怀特坐在后排,货车的车头撞向的是车前盖,直接把前面撞变了形,后排虽然有强烈的震动,但他被安全带保护着,没受什么伤。然而前排就不一样了,碎玻璃到处散落,司机满脸是血,刚被医护人员送上救护车。闻远坐在副驾驶,情况更不乐观,他那边的车门直接扭曲变形,把他困在了里面,给救援造成极大的难度。
闻远并不觉得身上哪里痛,只是意识轻飘飘的,睁开眼都费力。他想起祁瑾然还在家里等他,又想到他要是知道自己出了车祸,又是在这样一个雨天,不知道会有多大的心理阴影。他用尽全力积聚起涣散的意识,动了动苍白的唇,看向张怀特,“先……别……告诉瑾然……”
虽然他的说话声细如蚊蝇,但张怀特还是听到了。他狠狠握了握拳头,苦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祁瑾然?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的。你别激动。”
得到他的保证,闻远似乎放下了心,睫毛颤了颤,疲惫地靠在了座椅后背上。张怀特看着他苍白失血的脸,有股冲动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脸颊,不知想到什么,又忍住了。
很快,消防战士就把车门撬开了,失血过多的闻远重新陷入昏迷,软绵绵地被人抱了出去,送进了救护车。张怀特也跟着上了救护车,看着躺在担架上输液的男生,他皱了皱眉,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找出手机,给祁瑾然拨了个电话。
不到两秒,电话就接通了。
“是不是到家了?”祁瑾然的声音带着喜悦。
张怀特不忍道,“祁先生,是我,张怀特。”
祁瑾然的声音瞬间冷下去,“你拿着他的手机干什么?有事吗?”
张怀特踌躇了几秒,想到闻远的叮嘱,在心底默念了句对不起,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刚刚……闻远出车祸了,我们在救护车上,正要去人民医院。”
“什么?”祁瑾然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半个小时后。人民医院手术室外。
张怀特坐在长椅上,呆呆地盯着电子屏上手术中三个汉字,眼睛眨也不眨。坐了不知多久,长廊里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快步走来。
“他进去多久了?医生怎么说?”祁瑾然好像有些站不住,扶着长廊上的防滑护栏,才勉强稳住身形。
张怀特一抬头,就看到祁瑾然没有任何血色的脸,那双眼睛也是暗沉的,仿佛所有光彩都从里面消失。他忽然有些明白,闻远为什么昏过去之前那么坚决地让他不要告诉祁瑾然自己出车祸的消息。
祁瑾然似乎比他看到的,要更在乎闻远。
“他身上有好几处伤口,正在缝合。其余的要等医生做完手术出来才知道,不过护士告诉我,没有性命之忧。”
祁瑾然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脱力地坐在椅子上,手上的手杖也有些握不住,滑落在地板上。
“你没事吧?”张怀特把他的手杖捡起来,放到墙角。
“我没事。”祁瑾然似乎不想跟他说话,俊美阴郁的脸转向另一侧,整个人散发着强烈的,排斥这个世界的气息。
张怀特犹豫了几秒,低声道,“其实……闻远昏过去前,让我不要告诉你他出车祸的消息。可是我食言了。”
祁瑾然肩膀一僵,随即苦笑了声,“你觉得,你能瞒得住我?”
张怀特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而是找了个离祁瑾然最远的位置,默默坐下。
时间在漫长的煎熬中缓缓流逝。
祁瑾然双眼都是血丝,盯着手术室的方向,眼睛眨都不眨。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十二岁的那个雨夜,他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去病房里认领他父亲母亲的尸体。走廊空旷而寂静,他的轮椅停在最尽头的病房前,护士推开门,他看到白色的病床上,盖着刺眼的白布,一边掀开,露出父亲和母亲永远失去了生机的脸……一切都是惨白的,这种绝望而可怕的颜色,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魇中……
右腿的残肢又开始出现强烈的痛感,祁瑾然的黑眸沉了沉,看着自己的右膝,他感激这样的疼痛让自己变得清醒。也只有痛,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手术快结束的时候,闻远恢复了意识。
医生给他打的是局部麻醉,所以他意识还算清醒。只是觉得身体格外沉重,手脚都不像自己的,他很想仰起头,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可是连睁开眼睛都无比费力。
他盯着头上的无影灯看了一会儿,便又陷入了昏睡中。意识朦胧间,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移动,似乎是手术结束了,他被护士推出了病房。
“医生,请问闻远现在情况怎么样?我是他的伴侣。”
伴侣……闻远心底咯噔一声,几乎不想睁眼面对这个世界了。他明明让张怀特不要通知瑾然,为什么瑾然还是来了?
祁瑾然和医生交谈了些什么闻远都没听进去,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怕被祁瑾然看出他意识清醒,干脆闭上眼装睡。身下的病床又开始晃动,停在了一间单人病房前。
两个护士抬着他往病床上一放,闻远的身体便滑进了带着消毒水味的被褥里。脚步声逐渐远去,闻远等了等,估计病房里的医生和护士应该差不多都走了,便悄悄地睁开了眼。
哪想到,他一睁眼,对上的就是祁瑾然无比暗沉的眼睛。
“醒了?”祁瑾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深邃的黑眸中似乎酝酿着将要席卷一切的可怕风暴。
闻远觉得自己怕是要凉透了,他干笑了两声,虚弱道,“我再睡会儿,有点困。”
“中度脑震荡,这么快就能醒过来,你运气算好的。”祁瑾然走到他床前,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出车祸的消息的?”
“估计是医生……”
“是张怀特告诉我的。”祁瑾然冷冷打断他,他看着脸上还有血痕和淤青的男生,明明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痛得不像话,说话的语气仍旧带着尖酸的讽刺,“你宁愿他陪着你,也不想看到我出现吗?”
这个张怀特,一点都不靠谱!自己真不该信他的!
闻远怎么都没想到祁瑾然竟然会脑补这么多,他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气血翻涌之下,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神色越发苍白,“我没有……那么想,我是怕你……担心。”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脆弱,连一点坏消息都承受不住?”祁瑾然目光泛红地盯着他。
闻远被他饱含伤痛的黑眸盯着,只觉得心脏都皱缩起来,他没想到,他以为对祁瑾然好的行为,却对男人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瑾然,对不起,我是怕你想到你爸妈……下次我不会这样了。”
“还有下次?”祁瑾然快被他气疯了,他忍不住攥住闻远没输液的那只手臂,目光破碎而疯狂,“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希望我活活气死,是不是?”
“瑾然,我——”闻远又内疚又后悔,看到祁瑾然这样,心疼得不行,“肯定没有下次了,我保证……嘶,你抓得我手痛……”
祁瑾然看到闻远痛苦的神色,黑眸终于恢复些许清明,放开闻远的手,“抱歉,我太激动了。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
闻远摇了摇头,“除了脑袋有点晕,其他都好。估计等麻药药效过了,我才会不舒服吧。瑾然……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祁瑾然沉着脸,在他旁边坐下,没再说话。
闻远忍不住把头偏过去,手伸长,拉了拉祁瑾然的胳膊。
“我这么惨,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对着我发一通脾气,有你这么对待病人的吗?”
“你还知道自己惨?”
闻远嘿嘿笑了声,“也不算太惨,我听医生说,就是右腿有点骨折,身体其他地方有点擦伤而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祁瑾然瞥了眼他的右腿,眉头皱得很紧,“一个月不能下地,你把这个叫做小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