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些东西还是快递寄出去比较好。”女人说,“我们带着东西也走不远,光是开车,天黑前最多到邻省。”
“妈的!”冯长生狠狠地骂了一句,“车快没油了,上高速前得先去加油。”
“正好,我去找个地方上厕所。”儿子说,“快憋死我了。”
加油站附近正好有个旅馆,冯长生去加油,在旅馆门口放了女儿和儿子下去上厕所。
还没进加油站,他忽然看见一只鸟落在了挡风玻璃上。
这鸟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从没见过这种鸟,浑身火红,那鸟尾羽和头冠为金红色,像一簇熊熊燃烧的烈火。双目均有两个眼珠,冯长生只是直视了一眼,便觉得双眼刺痛,眼前一阵白光闪现,什么都看不清了。
意识消失之前,他下意识地猛踩刹车,车子停在路边。
西君旅馆内,女人和儿子刚从一楼的公共厕所出来,却发现旅馆周围都被拉上了警戒线。一楼的大堂门口聚集了十几个人,都在囔囔着要出去。
“什么情况?”儿子好奇地走过去,听见有人在外边喊话。
“旅馆里死了人!所有人待在里边不许出来!”一位警官严肃地说,“所有人保持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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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凡尘和沧鸾赶到这里时,旅馆门口停着警车,几位警官正从里边走出来。
这地方快接近高速路口,除了一家加油站和零星几家便利超市,只有这个旅馆。此时旅馆前拉上了警戒线,里外都围了好些人,声音嘈杂。
“出事了。”漆凡尘皱起眉。
“应该不是冯长生。”沧鸾一眼扫到路边那辆车,“他在车里。”
两人走到车前,只见冯长生垂着头靠在驾驶座上,像是晕了过去。
“怎么只有他一个?”沧鸾好奇。
漆凡尘拉了一下车门,发现车门竟然没锁,一拉开,他探了探鼻息,发现人还活着,松了口气。
漆凡尘看向沧鸾:“去问问那边出了什么事。”
刚一过去,警戒线外的一个警官正把里边一个女人放出来。
女人一出来就活动活动肩膀,叹了口气:“都说了不是不是,还问这问那。”
漆凡尘上前,礼貌地问:“大姐,我有朋友住在里边,请问里边发生了什么事?”
“死人了!”大姐碎碎念,“我是旁边开小卖店的,就过来上个厕所,一下子被关在里边了,这死了人也跟我没关系啊……”
“刚死的吗?”沧鸾问。
“不是,这都围了半小时了,我是第一个出来的。”女人瞧着他们,问,“你们朋友在里边?那有的等了,警察在调监控呢,一个一个查。”
他刚说完,警官又放了一个人出来。
漆凡尘看见他,朝女人道谢:“他来了。”
来人一脸不耐烦,一头卷发被抓得炸毛,走出来的脚步非常不羁。看见他们,他快步走了过来:“差点耽误了!”
正是杜衡。
“人给你拦那了。”漆凡尘在北城时见过他,不算陌生。杜衡看了眼漆凡尘身边的沧鸾,边说,“他车里原本还有个女人和孩子,现在在旅馆里出不来。”
“那里边什么情况?”漆凡尘问。
“死了人。我刚接到任务赶过来,就被拉线围在里边了。”杜衡朝他背后的天空看了一眼,说,“是个十七八的男孩子,死在房间里,被扒了皮。”
漆凡尘和沧鸾对视一眼。
“报案的人同时喊了我们,结果搞得我差点成了嫌疑犯。”杜衡叹了口气,转而看向路边的车,“你拦这个人干什么?”
“问点东西。”漆凡尘说,“可能需要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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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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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长生转醒,还没认出这是什么地方,先被自己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他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塞到了副驾驶座。而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很眼熟的人。
“是你?”冯长生惊恐万分,“你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你把我绑起来的!”
漆凡尘摇摇头:“我想问你点事情,你回答了我,我就放你走。”
“你最好老实点。”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老婆孩子还在那旅馆里边,想走也走不了。”
冯长生回头一看,看见一张带着讽刺意味的脸,他刚要叫出声,又被这个人肩膀上那只浑身火红的鸟吸引了目光。
那正是他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只鸟!
“劝你不要盯着它看。”杜衡好心地提醒,“这只鸟会吃人。”
冯长生猛地转过了头,吓出一脑门冷汗。
如果平时有人跟他这么说,他绝对要笑骂一声神经病,但不久前他就因为看了这鸟一眼就昏了过去,且这鸟一眼双瞳,看起来恐怖得很!
“你说五叔的房子曾经被大师镇压过,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漆凡尘问。
“……不记得了。”冯长生盯着车窗外,这才注意到妻子和儿子去上厕所的那家旅馆已经被封锁了,他问,“那里是什么情况?”
没有人回答他,漆凡尘声音沉了沉:“那大师就是你请来的,你会不记得什么时候?”
冯长生身子猛地抖了一下,他不敢看漆凡尘,只盯着车窗外:“我没请大师,我怎么请得动大师。”
漆凡尘心说这是根本不打算对他说实话了。
“提醒你一句啊叔叔。”一直在后排不出声的沧鸾忽然开口道,“人跑得可没有鬼快。”
冯长生身体一僵。
“那边的旅馆死了人,警察在查监控,每一个人都要留下来。”漆凡尘说,“你觉得你们什么时候能再上路?”
“用不着那么麻烦。”杜衡一抬手,他肩上那只烈鸟已经飞到了前边,立在挡风玻璃处,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冯长生看。
“接下来,你每说一句假话,我就让重明啄瞎你一只眼睛。”杜衡声音带笑,说出来的话却让冯长生不寒而栗,“你好好考虑一下还想不想看见你儿子。”
“你们!”冯长生大概也没想到他真的敢这么威胁,“你们欺人太甚!”
“我们这是在救你呀叔。”沧鸾声音纯良,“与其被鬼追着跑,不如跟我们说说实话,有我们在,鬼近不了你的身。”
冯长生在心底衡量利弊,如今他受制于人,车上这三个人又是那个神秘协会派过来的高手,他今天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倒不如跟他们呆在一起,今晚或许真的能免于灾难。
他转过了头,强逼自己冷静下来,点点头:“好,我告诉你们。”
“大师确实是我叫来的,十二年前五叔全家都搬走了,剩了一个空房子,这房子一直有人来打听,结果第一户人家住进去之后说晚上经常做噩梦,没多久就搬出去了。我们几个邻居晚上也能听到这房子的地下室里经常半夜传来奇怪的声音,所以一合计,找了位大师来。”冯长生说得很快,“大师说那房子怨气太重,不能住人,所以在门上贴了一张什么符。大师走了之后果然没有再出事,晚上也听不到怪声了。”
“五叔在他的地下室里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漆凡尘盯着他问。
冯长生噎了一下,摇头:“不知道。”
“那为什么你昨晚喊,他们是来讨命的?”沧鸾一只手拉着漆凡尘的驾驶座,靠上前来,“是谁来讨命?地下室死的是什么人?”
他最后一句话让冯长生整个身体抖了一下,他缩在座椅里,嘴唇发白地摇头:“跟我没关系。”
“鬼都追着你索命了,还跟你没关系?”漆凡尘猜测道,“你们跟五叔合谋,在地下室杀人了?”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冯长生眼里是惊慌,下意识地拉住车门,“五叔自己做的畜生事,不关我事!”
漆凡尘回头和沧鸾对视一眼,他问:“他做了什么事,被你发现了?”
冯长生咬着牙不说话。
“你的邻居怎么死的你应该还记得吧。”漆凡尘对他有些不耐烦了,下猛药,“现在知情的就剩你一个,你觉得你能逃过吗?”
“这里的怨气要结,我们需要知道来龙去脉。”漆凡尘再次盯着他,说,“否则我们一走,该来的,还是要来。”
事已至此,冯长生拎清了利害,他终于决定说出实话,“我们也是猜的。”
“十二年前,五叔是我们村子里最有钱的人,他发家靠的是海,出一次海要带回来好多海产。直到有一回,半夜的时候,他家忽然传来小孩啼哭声,我们几个邻居当时还以为是他老婆又生了,结果人家根本怀都没怀!我们发现不对,跟五叔一打听,说是出海回来的时候捡了几个被弃养的娃娃,看他们可怜,就带回来了。
“我们一开始信了,谁知道往后天天晚上都听得见。而且五叔门口来的车越来越多,下来的都是不认得的人,我们几个一合计,猜五叔应该是做了人贩子的活,他那地下室里估计关的都是娃娃!”冯长生说到这里,脸上隐约闪过一丝不安,随即又消失不见,“小孩子容易生病,地下室不通风,又堆了好多海产,海产一烂里边就乌烟瘴气,死了多少我们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些鬼为什么追着你们不放?”漆凡尘问,“你的故事里,你们好像是旁观者?”
“我们刚怀疑的时候,五叔就找到了我们。”冯长生垂着脑袋,隔了片刻,他才继续说,“他跟我们说,只要当做没听见没看见,这房子就当送给我们住了。”
漆凡尘猛地想起来,之前村长说过,西边那一片小洋楼全是五叔盖的。
“他用一套房子贿赂你们?”沧鸾探出头看向漆凡尘,“什么价格?”
“不是一套。”冯长生说,“是我们四个一人一套,当时便宜,按现在的价格算,一套起码得卖六十万。”
沧鸾对人类的货币没有什么概念,他歪着脑袋面露不解。
“我听下来,你们几个虽说没什么人性,但也不至于死。”杜衡在一边插话,“你的故事是不是略过了什么细节?”
冯长生装死。
烈鸟忽然振翅,要朝他飞过来。
“我说我说!”冯长生一激灵,怂得不行,“在那之后,有天晚上我们四个在刚子家打麻将,打到半夜,门口忽然爬进来一个娃娃。”
“那娃娃浑身都是血,把我们吓死了,嘴里一直说救命。富贵说那绝对是从五叔地下室爬出来的,让我们不要管。我们都收了好处,没人敢管。”
“你们装作没看见?”杜衡问。
“我们……把那娃娃送回了五叔家,五叔又把他关回去了。”冯长生越说到后边,声音越小。
四下安静。
“你们是活该。”漆凡尘望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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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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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冯长生忽然伸出手抓住漆凡尘的右手臂,他说,“你们会保护我的吧!”
后座伸出来一只手,把冯长生的手给拿开了,沧鸾点点头:“当然,我们说话算话。”
漆凡尘沉默不语。
一直立在挡风玻璃处的那只烈鸟终于飞回了后座,杜衡把车窗摇下来,那鸟便飞出去了。
冯长生转头一看,发现那只鸟竟然飞着飞着,便在空中消失不见了。
西君旅馆封锁了整整三个小时,里边的人才全部被放出来。女人带着儿子从门口出来,找到这辆车时,发现车门正拉开,从里边走出来三个陌生人。
“看来是个比较棘手的案子。”杜衡朝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那火红烈鸟不知从哪里飞来,又落在他肩上。
“妖怪杀人?”漆凡尘问。
“听警方的意思,似乎住在死者房间的男孩在不久前刚从旅馆里出去,所有行李也一并带走了。”杜衡说,“现在里边死的是谁,谁也不知道。”
“很有可能是换皮。”漆凡尘说。
“我再去看看尸体。”杜衡回头看了一眼冯长生说,“再会。”
“你们去哪里?”冯长生紧紧盯着他们。
“我们还得回村里。”沧鸾说罢,朝他笑了笑,“要不你送我们回去?”
“我不可能回去!”冯长生坚定地说。
“那你就待在这。”漆凡尘回头说,“跑远了我们可管不了。”
“那旅馆刚死了人!”冯长生面露紧张。
“在附近找个住的地方就行。”漆凡尘已经摸出手机在叫车,“你要实在害怕,就跟我们回去。”
冯长生立马闭了嘴。
两人打道回府,下了出租车,沧鸾才开口:“他今晚怕是躲不过。”
漆凡尘思考片刻:“冯长生的故事里,好像跟鲛人没什么关系。”
沧鸾脚步一顿。
落地窗上的血字,五叔嘴里的珠铭,这些表明鲛人也在十二年前的那个故事里出现过。但冯长生却只字不提。
是没敢提,还是他也不知情?
“重明面前他不敢撒谎。”漆凡尘顿了顿,欲言又止,“那些小孩里边,会不会有……”
“你之前说,十年前你们人类曾经有过一场疾病。”沧鸾双手抱胸,作思考状,“其实我们鲛人也有。”
“什么时候?”漆凡尘一愣。
“十二年前。”沧鸾抬眼看他。
“十二年前……”漆凡尘眼里有一瞬间的茫然。
“鲛人原本一直生活在南海,直到三十多年前,有鲛人在海边和人类相爱,陆陆续续有些有胆识的鲛人上了岸,进入陆地,在内陆的闵钟山建立了聚集地。十二年前,听说陆地的鲛人染上了一种病,死伤不少,在那之后陆地鲛人便一直藏在闵钟山,没有跟人类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