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透彻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一切。
对上安歌这样的视线,程季皓心里‘咚’的一下慌了。
安歌要去公司上班?
安家唯一的儿子要进入安氏企业上班意味着什么?
他已经清楚地明白安歌变了,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轻易就能被自己操纵的愚蠢傀儡,有了自己的思想意念。
这种变化让程季皓极度不安。
他努力经营这么多年,有可能因为这样的安歌而付诸东流,功亏一篑。
安承林还在因为儿子的懂事而欢喜不已,他吩咐程季皓:
“季皓,一会儿你把最近公司的投资动向给小歌汇报一下,让这小子先了解公司最近在做什么。”
“不然没头没脑进了公司犯了错,又招董事会那帮老东西笑话。”
程季皓压住心中万般滋味,恢复作为养子义兄该有的关切模样:“好的,安叔,我去房间整理些公司的报告给小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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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季皓回到了自己房间,从文件架上抽出一份份贴着各种便利贴的公司资料。
这些都是亲手整理出来的。
看着一页页繁冗的文字,复杂的表格,难懂绕口的业界用语,程季皓不安的心突然稳了下来。
一个只会吃喝玩乐连大学都毕业不了的小少爷,能看得懂财务报告?能懂得分析市场确立公司的投资方向?
他心中冷笑:懂事了又怎样?
不是什么人都能有手段管理一个公司,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人际复杂的集团企业稳住脚步。
他有一百种方法让这位少爷在公司呆不下去。
程季皓拿着资料走出房间,穿过长长的走廊,敲响了安歌的房间门。
“进来。”
厚重的红木门内传来一声散漫不算清透的声音。
藏在金丝框眼镜后的眼眸里闪出一道阴冷之色,随即消散。程季皓带着一贯的笑意推开了门。
“小歌,我来给你送资料。”
安歌坐在窗前的书桌椅子上背对他,微扬脑袋枕在红木椅子的靠背上,手里把玩了一盏酒杯。
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房间宽阔明亮,中式复古的格局尽显着低调的奢华,安歌松散的姿态自然地融入奢华的氛围中,是任何人无法比拟的贵气。
也是程季皓从第一天进入这个家开始,最为嫉妒的存在。
程季皓拿着资料的手紧了紧朝前走去,说:“这是上一季度公司的财务报告.....”
程季皓带着笑意的话语突然顿住,他看到了安歌面前摆了一瓶酒。
是白兰地。
跟他昨天让齐明宇送给安歌的那瓶一样。
也跟昨晚齐明宇他们喝的那瓶一样。
到底那一瓶是他加过药的。
程季皓刚刚平稳下来的心‘突’地又跳了起来,笑意将在脸上:“小歌,你.....你怎么在喝酒呢?你哪来的酒?”
“这酒啊。”
安歌扬着脑袋冲他笑了,弯下眉梢细长锋锐:“好像是表哥昨天给我的吧。”
“哦对了,还是你让表哥给我的呢。”
他拿起酒瓶在程季皓眼前晃了晃,而后倒出一杯,递给程季皓,说:
“我结婚了,要离开这个家。以后我爸妈以后都拜托季皓哥照顾了。”
“来,我先敬季皓哥一杯。”
他语气恳请真诚,像是在真心感概道谢。
程季皓完全没有想到他只是给酒里下个药设计安歌,却没想到会自己一晚上担惊受怕没睡着,现在又让他......
他慌忙接过酒杯,说:“大.....大白天的,咱们这么喝酒安叔肯定又要生气。”
又下手去抢酒瓶的时候被安歌一把纂进手里。
“今天不一样,我结婚第二天,又要离开家。”安歌反问:“季皓哥不愿意喝是不愿意帮我照顾爸妈么?”
“我......”
程季皓语塞。
“那好,我替季皓哥喝吧。”
安歌不等他回答,又捡起一只酒杯满上,捏着往唇边送。
“别!”
程季皓立刻握着他的手腕。
如果真的是他下/药的那瓶,安歌喝了在家里出现异常,安叔静姨怎么会善罢甘休。
这瓶酒,怎么酒阴魂不散了呢!
程季皓恼怒地想着。
安歌垂眸看看程季皓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意味深长地问:“季皓哥,你怎么了?我只是想感谢你而已,季皓哥不想领情么。”
几年的职场经验,酒桌上劝酒那套说辞安歌早就倒背如流。
现在又是面对心里有鬼的程季皓,他三言两语就能成功。
“好,我....我喝。”
程季皓咬着牙齿回道:“但是,喝完这杯咱就不喝了。”
他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安歌淡笑看着。
程季皓忘恩负义,心思歹毒。企图陷害养父母家的孩子,并将安家占为己有。
然而,程季皓这些年的伪装早已取得父母信任和安家所有人的信任。
冒然说出程季皓给他下药害自己,安家人估计只会觉得他在无理取闹。还让程季皓对自己产生警惕戒备。
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会做。
药效发泄的滋味并不好受,泡冷水澡更是冰寒刺骨,昨晚没拿出酒是怕误伤了表哥他们。
现在,也该让罪祸之人自食其果。
他看到程季皓放下酒杯,接着:“那就谢谢季皓哥了,一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会跟爸妈再次道别。”
他再次在程季皓面前晃晃酒瓶,轻笑:“也用这瓶酒吧。”
淡淡的一句话却如一声惊雷砸在程季皓心上。
“不!”
他急声制止:“不......不行。安叔他不能喝酒,静姨心脏不好也不能喝酒。”
安歌:“一杯有什么关系,何况是嫁儿子的喜酒呢。”
听上去像是小少爷一贯的任性,可是在程季皓听来却是巨大的威胁。
只要是小少爷的敬酒,安叔和静姨怎么会拒绝。
这样的酒,怎么能让那两位喝。
“这....这样吧。”
程季皓强装着镇定,又做出一副哥哥般的大度,说:“我替他们二老喝了,怎么样?”
“喝完三杯,这瓶酒就交给我,今天这日子咱们都不要喝酒了,好么?”
安歌背靠在椅子上扬着脑袋盯着看了程季皓几秒,而后脑袋一偏,笑了:“好哇。”
中号玻璃酒杯满满的三杯灌进胃里,火辣辣地灼热。
更可怕的是灼热感跟昨晚喝的酒不一样,从胃里透出沉浸血液,流入五脏六腑,传入肌肤皮层,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出令人烦躁的热。
程季皓清楚的明白了:这正是他下过药的那瓶酒。
第17章
是他千方百计想让安歌在婚礼上身败名裂的酒,现在他为了毁灭证据不得不喝。
程季皓憋屈的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
白兰地还剩下大半瓶,既然没有成攻设计到安歌就必须把全部证据毁灭。
他放下酒杯,顺势把酒瓶拿到手中,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公司的资料你先自己看着,有不会的等我以后给你讲。”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安歌这下没有阻止。
他转换了姿态,背靠桌面,手肘撑起托着下颌,问匆匆离去的程季皓:“季皓哥走这么急干嘛,不是要现在给我讲公司的情况吗?”
程季皓努力撑起一个笑意,解释:“公司突然有了急事需要我处理。现在必须得去一趟。”
“等我回来再给你讲。”
“好哇。”
安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提醒:“季皓哥也注意身体呀,黑眼圈都出来了。”
语调里带着松散的笑意。像是在讥讽,又像是作弄人的嘲笑。
程季皓的心猛地一惊
一瞬间,他觉得安歌是故意的。昨晚是,刚才也是。
他快步走在走廊上,身体上大脑里都憋着无法发泄的火气。
如果安歌真的知道酒被动了手脚,那从昨晚开始他就在安歌被当猴耍。
不!怎么可能。
那个愚蠢的安歌哪有这种心计。
他不相信。
这肯定只是巧合。
程季皓脚步匆忙,满腹心思,没看好路‘彭’的一声跟正要上楼的安承林撞了一个满怀。
“哎哟。”
安承林被撞的差点摔倒,踉跄了几步。
他望着慌不择路的程季皓诧异地问道:“季皓,你跑什么?怎么还喝酒了?”
“安叔,对不起。”
程季皓急忙去扶安承林,又下意识地把酒瓶往身后藏,说:“没,没事。刚才.....跟小歌喝了两杯。”
“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喝多了吗?”安承林更加疑惑,皱着眉头问他:
“刚才公司打电话,说你负责的那个合作项目刚刚敲定,对方约好12点签字,还有一个小时,你这样子能行么?”
“没事,就喝了两杯而已。”
程季皓故作轻松,笑着回答。
心里却着急如火,只想快点回房间把喝进去酒吐出来:“我回房间收拾下,马上就去公司。”
安承林对他背影交代:“你喝酒就别开车了,我让司机送你。”
又嘀咕着:“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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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季皓回到房间直奔浴室,跟昨晚一样抱着马桶进行了催吐。
胃里的难受根本得不到缓解,就匆匆去了坐上安承林司机的车奔赴公司。
只不过,他低估了药酒的渗透能力。
坐上车不到半个小时,他已经完全不能自控,浑身难受如火烧却又烧不出来。
憋在身体的火让他大脑失去判断能力,本能想寻找发泄口。
他急喘着气拿起手机给打了电话后,让司机改变路线去了S城最大的私人会所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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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简单装了几样原主的衣物拉着行李箱去楼下。
餐厅桌上已经摆上了丰盛的午饭。
齐静笑着招呼他:“小歌,过来,吃过饭在去小琛那。”
“哎。”
安歌走过去坐在夫妇二人对面。
安承林还在因为自己急脾气吵了儿子而隐隐愧疚,不自在地说了一句:“......也不用着急回去,以后想回来就回来。”
“爸,我知道。”安歌看着夫妇两人笑着回答。
儿子变了,懂事了,终于长大了。
夫妇二人上午一直在偷偷欣慰。
满怀的开心藏进心底,只将关怀溢于表。
齐静夹了一块藕夹放进安歌碗里,说:“这是你最爱吃的,以后只要你想吃就告诉我,我让厨师做了给你送过去。”
安承林否决:“送饭去别人家多不好,小歌想吃回来就是了,反正两家离得不远。”
“有什么不好的,送过去让小琛俩孩子一起吃呗。”
齐静吵他,又笑着跟安歌说:“不过,小歌想回来就回来。”
安歌咬着藕夹,回答:“我知道的,妈。”
三个人坐在一起,餐厅的水晶玻璃装饰映照出三人的模样。
如果不是这具身体23岁的成年人,安歌还以为回到从前父母还在时候。
也是这样三个人,妈妈不停地给他碗里夹菜,说他:“多吃点菜,对身体好。”
爸爸会说:“肉也要吃,吃肉长的结实。”
安歌鼻子一酸,眼中泛出了湿润的热意。
不管是什么机缘让他穿进这个世界,还有了跟自己父母一样的父母。
现在,他成了这个人,至少也对这个身体的父母负责。
他看的出来夫妇都是心底善良的好人,恩养友人的孩子数十年,却被养子反咬一口。
他们不应该有书中的那样的结局。
安歌喝着汤,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爸,季皓哥刚才在我房间喝了些酒,能去公司么?”
安承林本就奇怪这件事:“季皓大白天的怎么去你房间里喝酒,是你让他喝的?”
安歌点头:“我这不结婚了呢。想感谢他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所以......就敬了他两杯。”
还十分歉意:“我不知道他要去公司,早知道就不让他喝了。”
齐静轻声怪嗔:“什么时候喝不行,偏偏大白天的。你也喝了么?”
“妈,我没喝。”
安歌赶紧解释:“季皓哥不让我喝,他喝了三杯还把酒拿走了。”
还宛惜道:“酒也是昨天季皓哥让别人转交给我的礼物,闻起来挺香的,没喝到真可惜。”
“也不知道季皓哥把酒藏哪了。”
他边吃饭,边说话,语气神态及其自然。
只不过历经商场纷争数十年的安承林,立刻听出了安歌话里的维和感。
酒是婚礼上季皓给小歌的。
小歌昨天没喝,今天想喝却被季皓阻止还拿走。
再想到走廊上季皓装到自己的慌张神态和有意想藏起来的酒,安承林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这是,安承林手机响了。
是秘书打来的电话,声音有些急:“安总,都快一点了,程主管还没到。客户等着签合同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程主管就是程季皓。
安承林:“怎么还没到呢,季皓早就出去了公司了呀,你给他打电话联系没?”
秘书:“打过了,程主管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