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很普通的话,却仿佛戏台的鼓点在耳边炸开,耳根烧的绯红,血液一波一波冲击着心房。
庄景手指匆匆无意识的捏紧了手机,“哦”了一声,才发现嗓子紧的厉害。
他捂住话筒清了清喉咙,才说:“外面天寒地冻的,我发一家咖啡厅的地址给你,我们在那里见。”
“好。”金竑笑。
“你多穿点衣服。”庄景嘱咐。
“你也是,别冻着自己。”金竑回答。
庄景把电话挂断,摸摸脸颊,还有点儿烫手。怎么就这么失态了呢,不由人不懊恼。
他低头看自己,身上还穿着庄妈给他挑选的大红色毛衣,像一个行走的圣诞老人。他猛地站起,去衣柜前挑衣服去了。
穿着棉袄走在大街上,雪花飘飘扬扬的落下,沾湿了眼睫。庄景伸出手,接了一片雪,六角形的小花瓣在手上很快化成了水。这天气很容易让人想到一百年前的京城。
就快要见到金竑了,庄景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庄景选的咖啡厅没什么客人,气氛幽静,装修高雅,点上一杯东西就能坐上很久。
庄景特意选了个能看到门但比较隐蔽的角落,这样就能第一时间看见金竑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金竑从门外走进来。他将黑色的羽绒服挂在咖啡店提供的衣架上,里面穿着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和一件铁灰斜纹大衣,一双腿长而笔直,穿着利落的沙漠靴,看上去倒像是咖啡厅特意请来的模特。
坐在门口的两个小女生兴奋地拍了拍彼此,其中一个还拿出手机,偷拍了金竑几张。
庄景站起来,举起手朝金竑示意。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一个多月来每天都有联系,可是当金竑真的出现在面前时,还是会有局促和拘谨的感觉。
但是当金竑走近,看到他熟悉的表情和笑容时,这种感觉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竑伸出一只手,将庄景轻轻地带到怀里,庄景的额头贴在了金竑的下巴上。
他似乎刚刚刮了胡子,脸上还有很干爽的须后水的味道。
这当然只是个礼貌性的问好,一触即收,可两人的气息与温度,却在这一瞬间彼此交换,悄悄拥抱。
金竑笑着说:“小五儿,你这一身倒让我想起你原来唱《苏小妹》时穿得那身粉色褶子。”
庄景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毛衣,他的肤色很白,睫毛又长,将这件衣服的气质显现的淋漓尽致,像清泉里伸出的一只带着露珠的小荷。
庄景说:“这不是过年吗,我身上不带点红,我妈不让出门。喏,我妈知道你来H市可兴奋了,差点就要和我一起出来,好不容易把她拦下了,她说这条围巾一定要送到你手上。”
庄景手上拿着一条大红色的羊绒围巾,是李英梅女士购物时十分满意的战利品,只不过还没找到时机让儿子戴上,正好拿来送给金竑。
“正好,你身上都是暗色的。”
金竑低下头,示意庄景替自己戴。庄景愣了一秒,也就把围巾挂在金竑的脖子上。他的手很巧,打结的时候也格外漂亮,只是手指无意地拂过金竑的喉结,让金竑的身体不意外地僵住了。
系完了,替他理理正,笑着说:“很好看。”
金竑系着大红围巾,乖乖坐到了庄景对面。
点了喝的,金竑终于恢复了常态,他看向庄景:“你最近好像长了点肉,脸终于圆一些了。”
庄景揉揉脸:“在家里天天大鱼大肉,被我妈喂胖了不少。”
金竑说:“那回首都后我也要努力,争取和阿姨一样把你养胖。”
庄景喝了一口他的冰柠檬茶,赶紧摆手:“可千万别,我回去以后就要赶紧减肥了,现在都已经66公斤了。”毕竟鼎成丰盛典他还要给金竑惊喜,要是越长越胖,戏服也穿不上去,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庄景用吸管搅了搅饮料,旧话重提:“所以,你前天见寒月的曾曾孙女,又和她一起去拍卖会是干什么啊?”
没想到金竑却咬文嚼字起来:“现在还寒月来寒月去,看来你们当年的关系是真不错,并不都是小报瞎编。”
庄景失笑:“行行,不叫寒月,叫邱爷可以了吗?当年我去沪上的时候他是十分照顾我——”
金竑脸色微沉,庄景继续说,“但他只是欣赏我的戏,我们就是普通好友。唉,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哪比得上你这新鲜出炉的绯闻啊?”
没想到金竑却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绒盒,推到庄景面前:“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也是我见邱小姐的原因。”
庄景不明就里的打开,里面放着一只红宝石做眼与尾翼,通身镶钻的偏凤,正是当年他在载泓回国时唱堂会,他替自己亲手戴上的哪一只。
偏凤保存的很好,已经有一百年的历史了,仍然新簇簇的璀璨夺目,如同第一天拿到时那样。
“这……”
这只偏凤包括整套头面他很早就不再用了,成了压箱底的存在,除了后来借韵春用过一次,连自己也是多少年后第一次再见了。
“你走了以后,这只偏凤和整套头面都外流到了香-港,被邱博洮收藏了。邱博洮去世后,作为遗产转到了邱家小姐的名下。这次拍卖会,我就帮你买回来了。”
庄景的手轻轻悬在偏凤上面,指尖微动,想落又不敢落,金竑握住他的手放了上去。
宝石温凉又坚硬,一如金竑的骨结分明的大手,给予了他来自过往的余温与面对新生的力量。
庄景抬起头:“那一整套头面你都买回来了?”
金竑点头,怕庄景有负担,又补充道:“鼎成丰成立一百一十周年了我的角儿,我可不敢给你太磕碜的礼物。说到底,其实也只是把你的东西还给你。”
“话不能这么说。”但该怎么说呢,庄景想不必出口,金竑也是知晓他的心意的。
他将盖子合上,心中已有了决定。给金竑惊喜的那天他就会戴这套头面,也算是不辜负金竑的一片心。
庄景唇角浅淡的笑容如三月初绽的桃花,说不清怎么灿烂了,但让人移不开眼睛。
金竑抬头,用探究的口气问:“盛慕槐说,纪念鼎成丰会拍一个四十分钟的宣传纪录片。”
庄景说:“是啊,我去演掌上红,还推荐你演载泓。不过你放心,我们两加在一起的戏份也不过十分钟。毕竟鼎成丰出了那么多戏曲名家,我们两个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45、第45章
“你就不担心我不愿意演?”金竑问道。
庄景笑:“你要是不乐意,我找别人也不是不可以。这个纪录片里要拍的是我们两个年轻时的一些事儿,我看最近出来的新人赵栩就和四哥你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像,前几天看电视时还惊讶到了。”
金竑扬眉:“怎么,我现在就不像载泓了么?”
庄景凑近金竑,故意慢悠悠地用眼神仔细地描摹了一遍他的眉目,摇摇头:“他是满人长相,高鼻梁单眼皮,有点儿像……长白山上的雪。你现在轮廓太深,眉眼太利,不是那种‘盐系’帅哥的长相。”
“盐系帅哥”是赵栩的粉丝形容他的,庄景其实也没闹明白是什么意思,反正别管那么多先用上。
金竑抱着臂问:“所以你更喜欢长白山上的雪,还是眼前这个人呢?”
“我只说像不像,又没说喜不喜欢的事儿。”庄景脸有点儿热,退回原位说:“反正你也不演,我找赵栩问问档期,对着一张相似的脸叫四哥才叫的出口呢。”
金竑说:“谁说我不演了?你是掌上红,我是载泓,咱俩的事,什么时候容得旁人来插一脚?”
庄景被逗乐了:“原本预备找的也是你啊。您绕了一圈,原来是跟自个儿闹别扭呢?”
谁知道金竑不经逗,眉峰一挑,手按住那只丝绒盒子,庄景赶紧把盒子护住:“不能耍赖,送人了的东西收回去不吉利。”
金竑又过了几秒才松开手:“逗你玩呢,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牙尖嘴利的。”
他说:“你要演,我当然陪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两个出演这个纪录片,会引起网上多大的轰动。到时候绯闻越坐越实,你再想揭去和我有关的标签,就不那么容易了。”
庄景看着握在手里的那只丝绒盒子,勇气在这一刻生发,像新冒出的尖芽,他抬起头看着金竑说:“我本来也没想撕掉这个标签。至于别人怎么说,随他们吧,我不在乎了。”
他的眼睛清澈明净,黑白分明。一如他做人,永远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愿做无谓的遮掩。
就是这样的庄景,让金竑无法移开目光。
庄景看到金竑的眼神变得更深了。他这一世确实是生的极好的,不是长白山上的雪,却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剑。轮廓分明的五官不经意就能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该认真的时候又格外认真。
他看着庄景,就这样看着,一点羞意从脊柱缝里窜上来,庄景怂了。
他脸没动,眼帘却垂下来,有点懊悔自己一时口快了。
他想让金竑知道心意,却不知道该怎么把握这个度才好,明明已经主动了,却似乎总是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毕竟上辈子和这辈子加在一起也没经验啊。
金竑知道庄景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读懂了他这句话,心里甜滋滋的。但他又告诫自己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冒进,免得把这点儿新发出来的一点小火苗又给掐灭了。
他收回目光,换了个话题:“苑秋,你家里有多余的空房吗?”
果然,庄景立刻抬起头:“有的。”
金竑说:“那你收留我两晚上吧,我来的急,都没订酒店。”
猛男撒娇,庄景招架不住,还能怎么办呢,跟老妈发了个短信,把金大董事长带回了家。
金竑出现在自己家里,庄妈都不知道该怎么兴奋了,又看到金竑脖子上还围着她送的围巾,更加满意的不得了。
她用一种混合了“粉丝+丈母娘看女婿+对待儿子公司的大老板”的态度对金竑嘘寒问暖,问长问短,庄景都怕金竑不耐烦或者招架不住。
没想到这位四爷展开了原来和政客打交道的八面玲珑的功夫,让庄妈叫自己小金,把她给哄得满面春风,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当场就把庄景托付给金竑。
庄景妈说:“金董,我们家小景从小就不懂事,肯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你在首都麻烦多照顾照顾他,我们做父母的才能放心啊。”
金竑说:“伯母您放心吧,我家就住在庄景旁边,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庄景妈眼睛都亮了,还责怪的盯了庄景一眼,意思是“你怎么没告诉我金竑就住在你家旁边呢”?庄景十分冤枉,这您也没问啊。
聊了一会儿,庄景妈已经完全把金竑当做自家人了,她站起来说:“小金啊,庄景的爸爸这两天飞到M市参加一个酒店行业的会议去了,你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别拘束。我看阿姨已经把楼上的客房收拾出来了,我带你去看看,客房就在小景隔壁,你们年轻人聊天打游戏都方便。”
庄景无奈地任庄妈安排,同时也放下了半颗心,毕竟庄妈喜欢金竑,那以后的事情就简单很多。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庄景和金竑飞回了首都。
回到首都之后庄景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因为《平凡的一周》大曝,《白日梦》是预定的红剧,杂志邀约不断,也接了好几个国民品牌的广告代言,一时间,庄景仿佛火遍了大街小巷。
盛慕槐邀请庄景和金竑拍摄鼎成丰纪录片,并且让他们分别扮演掌上红和载泓的消息,又让庄景的讨论度再上了一个台阶。
一次演出后,有记者采访盛慕槐:“盛老师,我们都知道掌上红在京剧界的地位非常高,是鼎成丰的创始人,教出过许多京剧大家。请问您为什么会选择庄景这样一个年轻演员来扮演这个角色呢?”
盛慕槐说:“庄景的京剧唱的非常好,他在培泠的表演大家都看到了,而且我觉得他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各方面都很符合我心中的掌上红前辈,我从来就没考虑过别的人选。”
“那为什么载泓这个角色会选择金竑呢?他毕竟不是演员啊。”
盛慕槐笑着反问:“你觉得金竑驾驭得了这个角色吗?”
记者愣住,怎么还问起我了,金董是谁啊,肯定不能得罪,所以赶紧回答:“金竑老师的能力不需要我来评价了,但是这毕竟是金老师第一次作为演员出镜啊。”
盛慕槐笑着说:“其实纪录片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还原和纪念鼎成丰的历史。我相信无论是金竑,小景,还是别的演员,都会用一颗真心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我在这里也诚心地邀请大家收看三月初三鼎成丰成立一百一时周年的直播庆典,到时候纪录片和我们的节目将会以穿插播放的方式在电视机上呈现。”
金竑发微博确认了要出演纪录片的消息,顺便还宣传了一下鼎成丰的纪念晚会,下面的CP粉们都沸腾了:【我爱的金砖cp果然是真的[流泪],我立刻买两大盒脑白金在家里狂磕】【@脑白金打钱!】
【@一颗小杨梅,太太,醒醒别睡了,您剪得CP成真了!】这条得到了一颗小杨梅的亲自回复:【我知道,好激动,激动的新视频都不想剪了,一心等待鼎成丰新物料~】一堆cp粉在下面求太太改变主意,毕竟到农历三月三还有两个月呢,太太看看这些嗷嗷待哺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