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嫌弃这里老土又偏僻,在三环另租了一间高档公寓,基本不回来,但是现在的庄景却很喜欢这里。
他的这栋房子在整个别墅区属于中等户型,只有两百平方米的使用面积加一个一百五十平方米的小花园,但隔壁就是这片别墅区最豪华的一处住宅。
据说业主买下了三栋别墅,庄景家旁边那栋直接拆掉改成园林,另外两栋打通。屋子里不仅有一小片人工湖,大游泳池,还有网球场和露天剧场。
不过这位业主工作繁忙,这里只做度假用途,一年在这里也住不上一个月。反正掌上红重生以后,还没有看见隔壁主人。
回到首都以后,庄景主动联系了江盛光,表示他的演技还很不成熟,想先报个演技班培训一下。
江盛光现在态度变好了很多,没有拒绝庄景的要求,给他安排了表演老师,形体老师和台词老师,让他好好学习,过一向给他安排工作。
庄景从公司回来,忽然发现家隔壁停了三辆搬家公司的大货车,工人正上上下下的搬东西。
庄景识货,一眼就认出那个四个人小心翼翼抬的镶大理石围子罗汉床是有年月的老物件。
“怎么,隔壁那大宅子要换主人了?”庄景有些好奇,在原地多看了两眼,肯定了隔壁新主人的品位,开门进了自家院子。
10、第10章
庄景在家刷了两部电影,忽然有人按门铃。
他打开庭院木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金竑。
这是两人第一次这么近的面对面。庄景身高178,眼睛正好对上金竑的唇,男人今早刚刮过胡须,下巴刚冒出一点青茬,身上有很淡的檀香味,手上还戴着一串紫檀佛珠。
很熟悉的味道,会引发不好的联想,庄景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
金竑看着庄景。他穿了一套看上去很柔软的灰色居家服,头发有些凌乱,一截雪白的脚腕从宽大的裤管里露出来,光秃秃的脚下踩人字拖。
这人还和以前一样,既怕冷又贪凉,即使十月在家也坚决不穿袜子。
“外面冷,我们进屋里聊。”金竑说。
庄景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侧过身子,把这尊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大佛让进院子。
金竑观察着庄景的走路姿势,问道:“脚好了吗?”
“只是个小口子,今天都能跑能跳了。”
庄景看了眼脚,当天剧组把特效药送到酒店,现在脚底虽然还贴这个创口贴,但早就不痛了。
金竑的目光也移向了庄景的脚,莹润如玉,修长清瘦,踩在地上时只能看见青蓝色血管,没有许多狰狞的伤疤。
心像是被一炷香轻轻烫了一下。
金竑在沙发上坐下,庄景张罗着给他泡茶。
他听说金竑出身名门,是个极其注重生活品质的人,简单来说就是穷讲究,跟原来那帮倒驴不倒架的八旗子弟一个德行。
可是他讲究,家里却只有一把日式大铁茶壶,茶叶也是原身搬家时有人送的什么小罐茶,品质本来就一般,两年没人喝也都发潮了。
这样的茶自己喝喝可以,给江盛光也没关系,让金竑喝估计人家就有点儿不乐意了。
庄景一边倒茶一边说:“咱们年轻人不讲究,就这么一把大铁壶,茶叶也不好,您多包涵。”
因为茶壶重,一只手还得在底下扶一扶,又因为壶很烫,扶的几根手指得来回倒换,愣是让金竑看出点赏心悦目来。
他接过茶杯说:“没关系,我不挑剔。”
为了显示不挑剔是真的,他很快就把一杯给喝完了。
庄景一边续上,一边暗暗咋舌,这可是滚烫的水,看来咱们金大董事长渴了得有一阵子了。
庄景还记得是金竑的转发和下一条微博让他在舆论上得以翻身,所以认真向他道谢。
金竑却一副应该的样子:“你是我们公司的艺人,我为了你澄清也是应该的。”
“况且昨晚上你确实演得很好。”
“谢谢您。”庄景获得夸奖,露出两个很浅的酒窝。
但是他心里还有疑虑,他问了一圈,从团队到江盛光到父母都不是撤热搜的人,那三个黑热搜的位置很高,据甜甜说全压下来要上百万,他很难相信是微博做慈善。
那么,去掉所以的可能,剩下的或许就是真相。
他看向金竑:“热搜是您帮忙撤的吗?”
“是的,也不能说是我吧,你可以看成是公司替你撤的。”金竑说。
他今天来也就是想解开庄景心里的几个疑惑。
他知道,庄景虽然看上去对他尊敬有加,心里却竖着警惕而敏感的刺,他不习惯于有人无条件的对自己好,对庄景来说,世界上没有任何免费的午餐。
果然,庄景说:“撤热搜需要破费不少,我是一个小艺人,还没给公司带来什么收益,就已经带来了那么大的损失和麻烦,我能给公司带来什么呢?”
金竑笑笑:“我之所以今天来找你,就是告诉你,公司对你是有期待的。”
庄景用恰到好处疑惑的目光掩盖住探究的神情。
金竑说:“你知道萧明冉吧,他原来是我们公司的台柱子,鼎泰的成功和他的成功密不可分。”
庄景点头,过去戏班子都是名角制,一个戏班子要没有出彩的台柱子,那就离解散不远了,所以对这个事情还是很能理解。
“萧明冉与我们公司的合约马上要到期,而且已经开始经营自己的工作室,我们公司需要培养接班人。当然了,不是说立刻就要去当影帝,但是新人的崛起对我们是很重要的。”
“你有外形,有灵气,有热度,我对你很看好。我认为你是个合适的候选人。公司会给你更多的资源,让你可以一步一步的往上走,最后成角成腕。”
庄景思考了一会儿,他重活一世,对成为顶尖的角儿,站在云巅上俯瞰众生已经并没什么期待了。
比起成为最耀眼的明星,他倒更想做个现在人口里说的“戏骨”。
“成角成腕——”庄景清亮的好嗓子让这四个字格外悦耳动听,“金董,我很感激您这样看得起我,但我也得跟您实话说,比起当一个大牌,我更愿意做一个好演员。红花固然很美,但当绿叶我觉得也不错。”
“您别误会,我不是说我不会好好演戏,正相反,我会更努力的演好找到我的每一个角色,无论大小。”
他目光里的光彩让金竑一时目眩,透过他仿佛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人。
那天下着大雪,十二岁的少年第一次进宫唱戏,获得了老佛爷的嘉赏,还得了个掌上红的名号。
他在宫里耽搁了一会儿,骑马出前门追上来,护送庄璟的轿子回燕回堂。
快到韩家潭,已是一派堂子林立的风光。庄璟忽然从厚帘子里探出脑袋,雪白的脸上两点乌黑的眼睛。他口上的胭脂没抹干净,在大雪里像一朵艳丽的梅花。
他坚定地说:“四哥,我总有一天会从堂子里出去,我要堂堂正正的以艺立身。”
他的角儿永远是这样耀眼的人。
11、第11章
“你说的有理。”金竑说,他又另起一头:
“我今天来你家里还有一件事儿要告知,咱们俩打今天起就是邻居了。”
“隔壁搬来的是您?”庄景有些惊讶。
金竑带着笑意点头,问道:“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吃。”庄景说。
刚刚金竑按门铃前,他就在刷外卖app,什么腊肠煲仔饭,鸡汤鲜肉馄饨,麻辣香锅,他都有点想吃,还没决定呢。要不是金竑过来,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吃上了。
金竑说:“你晚上自己做饭吗?”
庄景赧然:“我不会下厨,平常都点外卖。”
“那就到我家去吃吧。我今天刚搬家,按老规矩也是要请人给暖暖房。但我没什么能暖房的朋友。”
金竑说这话时,带着点开玩笑的口气,但偏偏眼睛又看着窗外,愣是让庄景品出来了点儿笑里含悲的意思。
说不定这位鼎泰传媒的大老板人脉虽然广,但都是些酒肉之交,连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呢。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请他这么一个小角色去家里吃饭的地步。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以后肯定要互相帮衬的。你别把我当老板,咱们就当朋友一样一起吃餐饭。”
金竑说:“我今晚会做酸辣藕片,孜然羊肉,香烤五花肉,还有山药排骨汤。羊肉,五花肉和排骨都是特意去市场买的,很新鲜,汤已经熬了三个小时,连骨头都酥了。”
这话简直是魔鬼的呓语,庄景本来就有点饿,这会儿空虚的胃在理智旁边来回蹦跶呐喊:去吧,去吧,去吧~~~~~
这,金竑毕竟是老板,人家都诚心诚意地邀请了,自己拒绝也太不近人情了。
嗨他都是重生一回的人了,西太后面前唱过戏,各路军阀府上开过堂会,吃个饭有什么好犹犹豫豫的。
“那我就打扰了。”庄景说。
“你出门的时候多穿件衣服,我家里虽然有地暖,但院子里还是冷。”金竑嘱咐。
庄景当然不可能穿一身睡衣去别人家,立刻去卧室换了套比较正式的衣服。
等跟着金竑来到门口了,庄景才突然有点实感,自己今后就要和公司董事长比邻而居了啊。
金竑用指纹打开大门,引着庄景进去。
确实是很整齐的庭院,第一进院子是古典园林风格,有金鱼池,有枇杷树,有曲折的回廊,也有栽在青瓷盆里的芍药月季牡丹。
第二进院落更简约,角落摆设着盆栽,中央有一个铺满了灰色圆石的浅池,踩着中间白色石头能走到主屋外半开放的长廊,灰色屋檐下挂着许多鸟笼。
庄景打眼一望,有画眉,有百灵鸟,也有鹦鹉,鹩哥,红蓝靛颏。鸟的品相极好,笼子虽各不相同,但都工巧至极。
“金董也喜欢鸟?现在这么精心养鸟的人不多了。”庄景站在笼子下仔细瞧,他虽自己没养过,但载泓什么都会玩,耳濡目染的也成了半个行家。
“小时候的兴趣,现在成了习惯了。”金竑很自然地把手指伸进笼子里,逗了逗里面一只品相很好的白眼眶画眉。
站在杆子上的鹩哥见人兴奋,扑腾了两下翅膀,高歌起来:“店主东带过了黄骠马——”
正宗老谭唱腔,苍凉又激昂,有板有眼的,庄景不禁高看这鹩哥一眼,真是只有文化的鸟儿。
见庄景盯着他看,鹩哥儿兴奋起来,小嘴一张,这回换成了清甜脆亮又有些俏皮的流水板:“月儿弯弯照天下,问声军爷你在哪里有家?”
庄景:论从鸟嘴里听到自己的声音是什么感觉。
要让一只小鹩哥学会唱戏,还唱得这么标准可不容易,是要给鸟听很多遍录音,还要时时给它复习的。看来金竑说是自己的戏迷,还真不是讲大话。
金竑本来饶有兴致地陪着庄景逗鸟,但这会儿总有种心事在本人面前被揭穿的感觉。他轻咳一声,敲敲鹩哥儿的笼子:“这家伙就是人来疯。进屋吧。”
金竑弯腰把拖鞋放在庄景脚前,他家客厅很大,门一打开,山药排骨汤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金竑往厨房走,一边说:“藕片拌好了,五花肉在烤箱里,现在只等羊肉下锅了。”
庄景原本以为金竑家一定有人帮忙做饭,没想到他真是自己下厨,也不好在外呆坐着,就问:“我能帮点忙吗?”
金竑正在衣袖卷起来,结实的小臂露出来,唇角微扬:“你会帮厨?”
庄景迟疑了一下,诚实地说:“……不会。”
金竑心知肚明:“你先进来看看,我等下给你派任务。”语气自然的让庄景以为自己和金竑早就认识了。
庄景带着好奇进了厨房,观察金竑的行动,看自己有什么可帮忙的。
金竑先打开烤箱,上下火一百八十度,加热已经烤好的五花肉。然后把正在咕嘟咕嘟冒着白气的炖盅关掉,用隔热巾稍微揭开点盖子。最后给自己套上一件灰色厨房围裙,站到了灶台前。
他回头,见庄景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样子,说:“帮我把汤舀到碗里吧。蒸汽烫,小心点。”
庄景愿意有些事做,应一声走到料理台前。
他学金竑的样子,用隔热巾把炖盅的盖子掀开,用汤勺把排骨汤分别舀进两个白瓷碗里,他分配的很认真,保证每碗里有两根排骨,一截儿玉米,和等量的山药。
金竑见锅热了,把切好的葱花和蒜片倒进锅里爆香,等锅气起了,再放羊肉,冷肉和热油接触,立刻就响起了“滋啦啦”的声音。
庄景忍不住侧头,只见金竑握住锅柄一颠,小臂的肌肉些微绷紧,锅里的肉翻腾出漂亮的弧线。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技巧,锅子突然窜起了半尺多高的火焰。
庄景轻呼一声,都准备冲上来灭火了,金竑说:“是勾火,没事的。”
果然火已经下去了,金竑面不改色的继续翻炒,直到肉变了颜色,他才撒上孜然,准备把肉出锅。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小动物的四爪在地上倒腾,“喵”的一声,一直黑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进了厨房,对准金竑冲了过去,攀着他的腿兴奋的往上爬。
在攀岩的过程中,猫爪勾散了围裙的带子,但黑猫已经蹲在了金竑的肩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兴奋地盯着羊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