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没事,玩多晚都可以,杨老师说了,随时去接你们。”
陈延青又想起杨向安跟他做的交易来,闷着想了想,点头了。
那天很晚,段霄洺打了车将他们带去了雁城较偏僻的位置,车子下了主路,在一个类似于厂房的建筑外停了下来,陈延青下车后跟在他身侧往里走,刚刚走到那双开的大门门口,门便自动的打开,灯光柔柔的亮起,入眼满地都是烈橘色,陈延青的嘴一时半会都没合上。
“当当当当!”袁野突然从右侧跳出来,吓得陈延青一哆嗦,“你怎么也在!”
“嘿你这话说的,小祖宗过生日我干嘛不能在啊?”袁野说着,拉过他胳膊,指着这满地的花圃子说,“瞧见没,这可比你给段霄洺买的那一束花壮观多了。”
“都是分株扦插的幼苗慢慢培育起来的,”段霄洺跟上来说,“室内种植,泥土的酸碱,湿润程度还有温度都是可控的,它们全年开花。”
陈延青更是讶异了,嘴里道,“这可比你家里那盆不识相的好多了,”说着,伸手拉了下伏城,“好不好看,羡不羡慕?”
伏城抬手,手心盖在他脑袋上,异常温柔的答话说,“你喜欢我就羡慕。”
袁野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段霄洺瞧见,噙着笑说,“走吧,我们去那边休息室。”
休息室在厂房的另一头,进了屋,隔着透明的窗墙可以看见外头整个花圃,袁野送了周杰伦最新的磁带给他,陈延青嘴里不乐意,手上倒是高兴的接下了。
休息室大概是段霄洺和袁野提前布置过,桌子下头有个太阳灯,桌上有水果零食和牛奶,还有象棋和扑克牌。
陈延青坐进椅子里,手在太阳灯前取暖,视线落在蛋糕上,“我今天不会吃两个蛋糕吧?”
“你吃过蛋糕了?”袁野问。
“中午我妈给我吃了,”陈延青说,“不过没事,刚好我还有几个愿望。”
“你别太贪心了啊,”袁野正色道,“等会儿转钟只能许一个。”
陈延青又看向伏城和段霄洺,这二位似乎是默认了袁野的说法,于是哼唧了两声,“行行行,这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咱打牌?”
不过要是知道这三个赌博起来跟不要命一样,陈延青绝对不提这一茬,转钟前几分钟,陈延青撂下手里稀烂的牌,“不打了,不是,你们这到底是给我过生日还是整我啊?”
袁野咬着嘴里的肉,强迫自己不对被画成花脸猫的陈延青做出嘲笑的举动,而后看了眼表,将桌上的果皮碎屑和零食包装扒开了些,又回身拿来了蛋糕,将里头的皇冠递给了伏城,“麻烦您给他戴一下,咱好歹有个仪式感。”
伏城接过来,卡好卡扣后将那皇冠戴在了他头上,陈延青在这间隙里和他对视,对方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最后抬手刮了下他鼻子,“傻子样。”
陈延青要回嘴,袁野便开始点蜡烛了,段霄洺这会儿起身走到门后将大灯关了,蜡烛光很弱,陈延青适应的慢,但没多会,外头花圃子又亮起了暖黄的灯光,陈延青偏头朝外看去,灯源铺在地上,缠绕着整个花圃,暖黄和花色混合起来,这样看去,是满地灿烂的花火。
陈延青想发出些感叹的词来,未果,被袁野催促着许愿。
于是回正了头,在他们参差不齐的生日快乐歌里许了愿。
只是他没想到伏城在他还没睁眼的时候凑过来亲了他一下,亲的额头,离太阳穴很近,这个吻除了陈延青,其他人都看到了,尤其是袁野,甚至有暴跳如雷的趋势——
“不许这样,你们两个!”
陈延青在仓皇中看向段霄洺,他正含蓄又无奈的笑着,对视间,指了指蜡烛,“再不吹,愿望不灵了。”
“哦,哦。”陈延青忙不迭的吹灭了蜡烛,时间刚好转钟过了一分钟。
后来有很多很多年陈延青都没办法忘记这个十八岁生日的夜晚,他们四个人躲在烈焰般的花圃中,气氛热闹的像是百来个人在狂欢,蛋糕吃了一些,大多是被糊在了身上,袁野追着他打闹,伏城偶尔帮他,偶尔也逗他,而段霄洺坐在一旁,像是入戏的观众,乐在其中。
陈延青睡到了日上三竿,屋子里光线亮的刺眼,陈延青从被窝里钻出来,撑着身子看向窗户,只一眼便清醒了,摸到伏城的身子,晃了晃他,“伏城,快醒醒,下雪了。”
伏城没应声,但伸手将他捞了回来,箍着他的腰让他动弹不得。
“雪好大,你不看看吗?”
伏城又抱紧了些,“醒了再看。”
陈延青是真的不动了,因着伏城鼻音重的厉害,连嗓子也是嘶哑的,于是伸手摸他的额头,又被滚烫的温度吓的惊呼了一声,才说,“你发烧了?”
伏城往他颈窝里钻,“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那么兴奋,不知冷不知热的。”
“我,好好,是我不对,我去给你拿药,你先松开。”
“不用,”伏城纹丝不动,嘴里道,“看来计划要泡汤了。”
“什,什么计划?”
伏城没说话,只是手从他腰上挪到他屁股上,轻轻拍了拍。
片刻后,陈延青反应过来,打了个激灵,“你病的不轻了!”
第38章 他好烫
伏城的感冒来的很急,唐萍中午回来,撞见陈延青坐在床边,半个身子趴在他胸口,话还没问出口,就听陈延青喊了声妈,说他好烫。
唐萍便快步过去探了下伏城额头的温度,随后又去客厅打了个电话,没多久校医老师拎着箱子就来了。
“急性风寒,天冷了没注意保暖吧?”校医拿回体温计,给伏城掖好了被角。
伏城缩在被子里,没什么气力,话也没回。
“齐老师,”唐萍问,“您看需不需要送他去医院?”
“小毛病,犯不着,”齐医生将体温计放下, 又从医药箱里拿了些药盒出来,递给她时说,“怎么吃都写上面了,晚上给他泡泡脚,出出汗就好了。”
唐萍应下,叫陈延青送人下楼。
回去上课前,唐萍给烧了热水,叮嘱陈延青把药给他吃了,还说晚上回来给他炖汤,陈延青闷闷不乐,等唐萍离开,便回到房间脱了衣服上床,钻进被窝里抱住了伏城。
伏城孱弱的动了下,“你想我死就直说好了。”
“什么死不死的,烧糊涂了你!”
见他不吭声,陈延青手臂缩的更紧,“我抱着你不是暖和些?”
“那你知不知道你身上多冷?”伏城接着动了动,侧过身背对着他。
“我马上就热乎了。”
伏城轻声笑,哑着嗓子嗯了一声,就这么让他抱着睡了一下午,中间被他喂了几颗药,之后就睡的比较沉了,所以他不知道陈延青在他身后经历了什么,醒来时看着脸颊绯红的陈延青,还以为是被子里过分暖和。
“你有这么热?”伏城问。
陈延青眨了眨眼,“好,好像是你发烧了才热的。”
伏城沉默下来,有一会儿才说,“你考不考虑给我点吃的?”
“啊,”陈延青满脸惊讶,“你感冒了还有胃口吃饭啊?”
“......”伏城一直背对着他,但总觉得后面的人有点不知好歹,于是翻过身去,突然与他四目相对,质问,“所以你照顾段霄洺就体贴入微,到了我这儿感冒了连吃饭都不行?”
“那倒也不是,”陈延青被他瞪着,不敢动,嘴唇一张一合,“我以为感冒了会没胃口呢。”
“抱了我一天,吃的也不给,还兀自揣测我,有你这么照顾病人的?”
“哎,哎呀我错了还不行,冰箱里应该有吃的,我去给你热一下,”说着就要起身,但稍微做了个起身的动作就戛然而止了。
伏城看着他,“干嘛,不想去?”
陈延青又倒了回来,替他和自己掖好被子,“那什么,再睡会儿,睡会儿再去。”
“......”
吃了点药伏城才有了些力气,但也不足以他现在发一通脾气,更何况对旁边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他已经是发不出脾气的地步了。
陈延青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只眼睛要打量他,谁知竟跟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伏城更没脾气了,忍不住笑,“你借机报复我,还是故意欺负我?”
“有什么,区别么?”
“前者,”伏城偏过头咳了两声,随后才说,“是想要我死,后者,是跟我调情。”
“......要是都不是呢?”
伏城盯了他半晌,被子里的手猝不及防的冲他摸索了过去,陈延青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僵住了。
伏城的眼里大概堆积了‘震惊’‘荒唐’‘刺激’之类的种种情绪,和早上陈延青听说计划泡汤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被这一摸,陈延青脸更红了,伏城的手好久才离开,不过是钻进他底衣里顺着他的肚皮往上,手心在他胸口若即若离的抚过,陈延青喉咙干涩起来,呼吸也乱成了一团。
伏城不疾不徐,用手心在他身上游走,最后捏着他的腰让他缩到了怀里来,他现在不太敢跟他接吻,但也没有明说,只是亲了亲他额头,灼热的气息洒在他头顶,跟他说,“乖,感冒好了再玩儿。”
陈延青闷声,不知呢喃了什么,外头便响起了开门的声音,陈延青条件反射的翻过身装睡,没几秒唐萍推门进来,瞧见的是已经醒了的伏城。
“好点没有,还有哪里难受么?”
唐萍坐到床边,探了探他额头,“温度是比中午好点了。”
“好多了唐阿姨。”
唐萍瞧着他的温柔的眼神在瞥见旁边背对着他们的陈延青时一下子退却了,“这孩子,你这个生病的都还没他能睡!”
“他照顾我一下午了,刚睡没多久。”
“是嘛......正好明天礼拜天,我晚上炖汤,明天你们俩下午就别去上课了,都在家好好休息。”
“行。”
“那你再睡会儿,我去做晚饭,吃完饭咱们泡个脚。”
“嗯,知道了。”
唐萍又扒拉了两下‘熟睡’的某人,见没动静便起身出去了。
天晚了,屋子里也暗沉,房门被关上好一阵后,陈延青才睡正了身子,刚偏过头看向伏城,便被伏城滚烫的给吻住了。
陈延青微微张开嘴放他进来,又在结束的时候黏附了过去。
伏城将他抱住,“传染给你了,要死一起死,你没意见吧?”
“没有。”
真的没有,陈延青想,这个吻有很浓郁的生病的气息,他明明很清楚,却又实在不怎么介意,但这是他十八年来唯一一次小看‘感冒’,他觉得快意,觉得和感冒病毒在伏城身上的这场战役,他漂亮的赢了。
晚上唐萍不知打哪找出来三个泡脚桶,就着伏城舒服,连晚饭也挪到了茶几上,这样三个人在沙发上坐成一排,一边吃饭一边泡脚,电视里是央六的电影,播着黄飞鸿什么的,十三姨一出场,三个人嘴里都忘记嚼东西了。
“妈,”陈延青那会说,“这个姐姐真漂亮哈。”
“嗯,”唐萍说,“你还知道什么叫漂亮。”
伏城裹着珊瑚绒的毯子在一旁乐,陈延青便白了他一眼,才跟他妈辩驳,“审美这种事难道不是天生的吗,我又没瞎。”
“我是说,你还知道人家是姐姐,姐姐很漂亮。”
唐萍说完,陈延青更费解了,“就是哥哥,我也会说好看啊。”
唐萍便放下碗筷,“你长这么大,头一回夸一个姑娘好看,人姑娘还是个电影明星,我不得赞扬你两句?”
“有,有吗?”陈延青不自在的问。
“没有吗?你刚升学那会儿就碰到段霄洺,从那往后嘴里眼里全是段霄洺,我问你你们一年级那个苗苗是不是最好看的,你说不知道,你说段霄洺最好看,你是都给忘了?”
唐萍一张嘴就停不下来,陈延青坐在中间,明显感觉左手边的空气凝固,堪比室外的温度了。
“妈你不许瞎说啊,我不记得的事,你就算胡编的我也没地儿说理去,”说完,回头望向伏城,“你说是吧?”
伏城没搭理,随意吃了两口饭,也将碗放下了,“唐姨,我饱了。”
“好,脚再泡会儿。”
陈延青觉得唐萍总是撂他的底不太好,这样他在伏城面前总是矮了一头,心里乱七八糟,也放下碗筷靠回沙发背上。
电视里,十三姨正摇着扇子教黄飞鸿说‘I love you’,黄飞鸿问她,“爱老虎油?这是什么意思?”
十三姨凑近了告诉他,“就是你有事找我,或者,我走开的时候说的关心话咯。”
黄飞鸿很容易就信了,重复着又说了一遍。
唐萍这会擦了脚踩上棉拖鞋,先去倒了水才回来收拾茶几上的碗筷,她去厨房洗碗的工夫,伏城蜷缩在沙发上,用毯子盖住了陈延青的腿,“不泡了,帮我擦擦。”
陈延青自觉理亏,也没违抗,拿毛巾给他擦了脚,刚擦完他便把脚缩进了毯子里,在毯子的掩盖下钻进了陈延青的腿缝中。
“干嘛你,我妈在呢。”
“冷。”伏城说。
陈延青看了眼厨房,而后用腿夹住了他的脚,手隔着毯子搭在上头,“不许乱动啊。”
伏城嘴角挂着笑,没吭声。
杨向安是礼拜一早上来的,唐萍帮俩人请了早自习的假,陈延青起来洗漱的时候,杨向安敲开了他家的门,而后,陈延青便瞧着那包装大纸盒上写着的‘空调’二字很夸张的问,“杨老师您这买的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