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风将这一眼画到了扇子上,这把扇子他谁都不让碰,连顾子静都不行。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没想到,在很久很久以后的那些年,都要靠着这把扇子才能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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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宁死的那天晚上,顾子风的坐在屋顶上,以至于沈长英找了他很久才找到。
原本沈长英以为顾子风跟太子的关系不好,他就不会那么难过,没想到,他只是不说而已。
这天晚上,沈长英听顾子风说了好多好多,说小的是时候他领着顾子明跟顾子静一起放风筝,原本是想带着顾子宁一起的,可是皇后娘娘不让,顾子风说他记得那天顾子宁在东宫的墙上看着他们的眼神,让他一直都很内疚。
沈长英也跟顾子风说了很多,说他最怕的就是对不起苏家,所以他要快点成长起来,好保护苏家的每一个人。
当时顾子风想问他,如果我也需要你的保护,你愿意么?但是顾子风没问。
沈长英也想问,如果我想连你一起保护,你愿意么?但沈长英也没问。
后来沈长英躺在顾子风的腿上睡着了,借着月光,顾子风鼓足了勇气,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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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英从风语殿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一定要跟顾子风比试比试,俩个人各拿了一根小木棍,正比划着,顾子风又把脚崴了,沈长英的小木棍一下就抽到了他的额头上,瞬间起了一条红红的伤痕。
“沈长英!疼死我啦!”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揉揉。”
…
临睡前,顾子风又把脚扭了,这次没等顾子风说什么,沈长英就自己抱着被子过来,“殿下,这次我在你床边打地铺,这样就算我睡着了也不会压到你了。”
“阿,准了,准了。”顾子风的眼睛四处乱瞟,一眼都没落到沈长英的身上。
夜晚,顾子风偷偷的向床下看,沈长英好像睡得很香,紧闭的双眼,睫毛不算长但也不短,一对剑眉平缓的舒展着,月光点在他的鼻尖上,嘴唇微微闭合,平白的添上了一种缱绻缠绵的气息。
顾子风像是被勾了魂一样,轻手轻脚的爬下来,伸手摸了下他的眉心,突然就被握住手腕,顷刻间便趴在了眼前的人的怀里,被抱的紧紧的,耳边还传来呢喃的梦呓。
顾子风没敢动,他怕惊醒了熟睡的人,而一直无法入睡的他,睡意也滚滚袭来,睡觉之前他想,装作脚崴了的样子虽然滑稽,但是值了。
直到顾子风睡着,沈长英才睁开眼睛,微微低头,嘴唇便碰到了怀中人的额头,温热的触感直达心尖,沈长英又抱的紧了一点,轻声说:“我也亲过你,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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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英到了关洲,第一件事就是给顾子风写信,如果顾子静能看到沈长英给顾子风写的信是什么样子,他就知道自己收到的信有多敷衍。
其实也没写什么,无非就是他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看见了什么,还要告诉顾子风多添衣多吃饭这些日常琐事,但最后总会加上一句,殿下,甚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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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风有一段时间里,常常坐在院子里发呆,手里会拿着沈长英给他刻的各种各样的小木人,还会盯着风语殿的柱子上,沈长英画的怪异图案看个没完。
白九也常常会看见顾子风拿着收到的信笑个不停,写回信的时候,总是会重写很多遍,即使后来因为要批奏折而没有时间,也是如此。
其实给沈长英的回信很简单:甚好,勿念,盼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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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子风看到谬赞的时候,他慌了,他看的出来,谬赞对于沈长英的喜欢,不亚于他。
谬赞看向沈长英的眼神温情炙热,而每一句阿英,都带着缠绵的柔情。
这种不爽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他从驿站的床上醒来,看到沈长英因为守着他而发红的双眼。
“顾子风,你是想要了我的命么?”沈长英死死的握住他的手,眼泪簇簇而落,全都滴到了顾子风的手腕上。
之后当沈长英不吃不喝的时候,顾子风便将这句话还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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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子明大婚时,顾子风其实是想在那天晚上跟沈长英正式的表白的,他想告诉他,他不想做皇上甚至不想当王爷,只想跟他一起,在皇城也好在军营也罢,可是因为苏晚夕,一个字都没说成。
送他们走的时候,顾子风避开苏晚夕,用扇子遮住他们的脸,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沈长英却在下面轻轻的握住他的手,跟他说:“殿下,等我抓到蓉英豪,再跟你回风语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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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阿,顾子风都已经记不清,自己跟沈长英说过多少次,等你回来。
他将沈长英置于心口之上,带着他走遍郎安的每一个角落,见过最美的朝阳,也跨过最急的河川,唯独不敢去的,是他曾抱起沈长英的那条小路。
如今他的长寿面做的越来越娴熟,可是,始终都没有第一碗那样让人难以忘怀。
# 沈长英的遗憾 #
没能凭自己的能力为生父生母立一座像样的坟;
没能在生辰的时候在母亲跟前吃一碗长寿面;
没能在父亲跟母亲有危险时护在身边;
没能看见苏晚夕平安的到达皇城;
没能在闭眼之前看见顾子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