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蓝环顾四周,“呿”了一声,柔声与五皇子说:“这里的人都太丑了,我们去别家!”
五皇子鹌鹑似的缩着脑袋跟在司徒蓝身后,现在他只想拿什么挡一下脸,压低声音说:“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回宫么?还是回宫算了罢,趁事情还没闹大……”
司徒蓝:“不!我们去对面的追月楼,那里的姑娘比凝香阁的漂亮多了,老鸨也会做人,不像刚才那个那么古板……啧,区区一个妓|女,还好意思立什么牌坊,真可笑!”
跟着司徒蓝到了追月楼,司徒蓝与追月楼的老鸨似乎很熟悉,三言两语就把追月楼的花魁叫来了,五皇子扒着门框,被司徒蓝微笑着推进厢房中。
司徒蓝也揽了一貌美如花的女子,进了五皇子隔壁的厢房。
“快!把这里围起来,谁也不能进出!”
“发生何事了?”
“对面为何那么多官差?”
“听说凝香阁死人了!”
“那不是大理寺的官服么?连大理寺都找来了,这是死了谁那么大阵仗?”
“据说死的是圣上的亲家!那当然大阵仗了!”几个早醒的丫鬟婢女扒着窗边看戏,对面大理寺官员看了她们一眼,不知与身边官差说了什么,官差把追月楼也围上了。
凝香阁死了人,却把对面追月楼也围上,追月楼的老板自然不愿意,老鸨也被派过来与大理寺的官老爷交涉,“这位大人,您怎的把我们追月楼也围起来了?我们这做的生意明明白白的,贵客们都是在京中有名有姓的公子老爷,这么做,不合规矩罢?”
“虽说出事的是凝香阁,但如今这凶手不见了,是还在凝香阁躲着呢,还是潜逃到追月楼,或者京城的哪个角落,谁也不知道。况且这大白天的,该上朝的都上朝去了,你这里哪来的贵客?”与老鸨对话的大理寺官员油盐不进,语毕,不仅围住了追月楼,还把这整条街封锁起来了,大有一天找不到凶手一天不解封的架势。
老鸨见整条街也不能避免,总算把嘴闭上了,转身进了追月楼。
“大人!仵作先生请您过去看看!”一名年轻的大理寺官员过来,与这位身穿蓝衣的顶头上司说道。
“知道了。”蓝衣文人淡淡应道,抬头望了望楼上半掩的窗户,转身进凝香阁。
春宵一夜值千金,五皇子被人从温柔乡中吵醒,刚起来时还有些懵,身边花魁似是醒来已久,见他醒了,狗皮药膏似的贴上来,年轻气盛的五皇子险些又擦枪走火。
但外头实在太吵了,五皇子偷溜出来本来就心虚,听见响动总觉得是找他的人来了,如何也放心不下。
他走到窗边拉开了一条缝往下看,正好撞见蓝衣文人抬头望上来那一幕,连忙下意识地往后躲。
他连滚带爬地跑回床边,将自己的衣服胡乱穿上,花魁想帮他,却被他无情支走了,“你去隔壁,找昨晚跟我一起来那人,叫他立刻过来!”
司徒蓝正与美貌女子颠鸾倒凤,被花魁的敲门声打断了,他本想假装没听到,花魁却出声了,“隔壁房的公子让我带话,说叫您立刻过去!”
司徒蓝“啧”了一声,从美貌女子身上起来,将衣服整理了一下,才幽幽走去隔壁厢房。
“怎么了殿下?为何匆匆让属下过来?”司徒蓝进门时还有余裕看了凌乱的被褥一眼,勾唇笑了笑。
“还说怎么了,对面死人了!”方才五皇子已经问过了早起的花魁,自己梳理了一遍来龙去脉。
对面凝香阁死人了,死的是一名大官,还好死不死的,就是跟他们抢蒙面琴师的那位,如今连大理寺也卷进来了,很快就会发现他们与那大官之间有“仇”,很快就会查到他头上!
五皇子:“而且这次蓝叔叔亲自来了,他把这整条街都封锁了!早课前如果我回不去,母妃肯定会去找我……不,有蓝叔叔在,用不着母妃,很快我们就会被蓝叔叔捉住了!”
五皇子口中的“蓝叔叔”并不姓蓝,只不过他总是穿蓝色衣服,五皇子与伴读们就给人家取了这么一个绰号。
同蓝叔叔一样被取了绰号的,还有一名总爱穿青衣的“青叔叔”,五皇子应该庆幸,今日出现的只有蓝叔叔一个人,要是青叔叔也来了,他恐怕能被谏到直接打回泰安宫,也不用准备什么入朝听政的事儿了。
与五皇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淡定得令人发指的司徒蓝。
没办法,力荐司徒翰林儿子当伴读的是青衣和蓝衣两人,他们与司徒翰林三人同是陈相国的门生,而且是最出色的门生,与司徒蓝既没有情分,甚至还有仇,双方都避免见面,司徒蓝自然也不知道那两位的厉害,当然不会像五皇子那么害怕。
“殿下您放宽心,不过是些官差而已,封锁就封锁了,又不是出不去,现在离早课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肯定能回去!”
“怎么回?你倒是说个方法啊!”五皇子真的急了,刚才那一眼,他总觉得蓝叔叔看到他了,要是他回去告诉外祖父……
司徒蓝:“我们这样……”
守在追月楼的官差忽然听见吱呀一声响,循声抬头,望见了追月楼的花魁,只穿着薄薄的一层纱衣,玲珑浮凸的身材若隐若现,花魁似乎掉了什么东西下去了,巴掌大的精致脸庞上微微发红,很是焦急的样子。
美人娇嗔的样子总是吸引人的,官差们一部分迷恋地望着她,一部分已经走到了花魁所在的窗户下,开始帮她寻找“失物”。
“趁现在!”
司徒蓝低声催促,五皇子立刻往防守薄弱的缺口跑去,而司徒蓝则大大咧咧跑向另一边,吸引剩余的官差的注意。
“什么人?别跑!”虽然隔得远了些,但蓝衣文人比官差们更快地捕捉到了司徒蓝的身影。
司徒蓝有意吸引火力,他没多久就被官差们捉住了,蓝衣文人低头看着他,又扭头往反方向望去,方才他分明有看见有人跑到那边去了,一转眼却又不见身影。
“你们带他过去,”蓝衣文人吩咐道,“你们带一队官差,往那个方向搜查!”
手下看了一眼那方向,说:“可那不是皇宫的方向么?”
蓝衣文人看了他一眼,手下心虚地低下脑袋,带人往皇宫的方向搜去了。
司徒蓝想着,这些时间应该够五皇子摆脱追兵了,便优哉游哉地坐着,还想让押他过来的官差给他倒杯茶。
“司徒蓝公子的城府心机果然异于常人,这时候了还想着喝茶,”蓝衣文人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被他盯着看的感觉太令人不舒服了,就像被鹰隼盯上了一眼,司徒蓝下意识地动了动,扭头让开他的视线,“怎么,不解释一下你在这里出现的原因么?”
“在这里出现还能有什么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不是么?”
“那你为何要跑?还有那追月楼的花魁,突然在窗口演那一出,是不是你指使的?”
“我家教严,爹娘不让我来这烟花之地,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定会罚我,我怕你们看到我后把风声透出去让我爹娘听见,所以就跑了。”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果然是凭自身能力得到伴读之位的人,司徒蓝少爷可比你爹要中用。”
司徒蓝攒紧了拳头,咬着后牙槽不说话,半晌才从牙缝中漏出了一声冷哼。
“大人,别忘了您大理寺少卿的身份,这样与一个小孩说话,您不怕跌份?”
另一边,五皇子跌跌撞撞跑到了通往皇宫的大街上,但他身后的官差也快追上来了,“司徒蓝不是说官差都被他吸引了不会来追我么?这算什么?!”
话语落下,官差们从大街上跑过,五皇子透过筲箕的缝隙,望着他们跑走。又过了一阵,等那声音远去听不见了,五皇子才从横街的垃圾堆里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今天一整章都在讲京城的事,但这跟后面的剧情是有联系的,这里的剧情很重要~然后明天主角就会出现啦~
第28章 离别
回到凝香阁案发现场,蓝衣文人让人看管着司徒蓝,自己却再次去了现场勘查。
事实上,他看不惯司徒蓝,大可以“形迹可疑,扰乱现场”的嫌疑犯的身份把司徒蓝关押起来,但司徒蓝是五皇子的伴读,这样一来必然影响到五皇子的名声,如今五皇子入朝听政在即,实在不宜出现这些丑闻。
所以到最后,蓝衣文人也只能将人放掉。
“大人,您看这道划痕,”属下的声音把蓝衣文人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是火机关器具造成的,寻常武器做不到这样的痕迹。”
“这道痕的深度,几乎把墙面都割断了,而且切口整齐……看上面的血迹,应该是死者站在墙前,凶手用火机关器具把死者的身体拦腰截断,所以血溅到墙上,才会出现这样的痕迹。”
蓝衣文人用手摸了摸墙面利器划开的裂痕,能造成这样划痕的火机关器具,启动时动静肯定不小,周围的人都没听见?
“没有,据老鸨所言,死者生前每次过来都会清场,将整层楼包下,以前倒是有护卫守着,最近却没让护卫跟进去了。而昨晚这里一楼在表演歌舞,说是一名富商庆祝寿辰,热闹得很,那动静怕是将这里的盖住了。”
蓝衣文人:“富商是谁?查过了么?”
“查过了,姓陆,也是这里的常客,他每年寿辰都要在这里庆祝的,没有疑点。”
“大人!属下问过了京城的所有火机关店,都说没听过这样的火机关器具,也没有火机关师承认制造过。”
蓝衣文人环顾一周,整个房间几乎都被血染红了,白色的墙面全是血,床榻上也有,死者被整齐地切成了好几段,肢体落在厢房四处,就连经验丰富的仵作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现场。
“琴师与她的婢女找到了么?”蓝衣文人问。
“还没,”属下回答道,“怕是也被毁尸灭迹了罢?”
“传令下去,封锁京城所有出口,必须严查所有出城的人,尤其是有火机关器具制作经验的人、火机关师、商贩……”蓝衣文人说,“还有,无论生死,找到那名女琴师与她的婢女!”
* *
澄宁山庄的新园林即将在明年年初完工并开放给游客们参观的消息很快就通过景深的侍卫们传遍了扬州府,通过侍卫们刻意的造势,人们对澄宁园——澄宁山庄的园林的期待提高到了顶点。
而默默为此献出计策与人力的景深,却因风寒发烧而躺在床上。不远处一只白色的小狗崽正朝着他哼哼唧唧,试图冲破桎梏跑到景深身边。
景淳一手抓着小狗崽的后脖颈肉,一手扶额,“这狗崽怎么回事?弄得我好像要害你似的……就没见过这么小还护主的狗。”
“咳咳……你咳咳咳……你别抓那么用力!咳咳咳……小心把它弄伤了……”景深在床上挣扎着要起来,被白鹤观孔武有力的医师兼观主给摁回去了。
“我知道,我下手有分寸,伤不了它……你别起来了,歇着罢。”景淳直接把小狗单手托着抱了起来,“这小崽先放我那边,免得被你传染了。”
景淳说完,低头看着手上那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子的小狗,小狗才满月就被景深抱回来了,说是日后也要带着回京。
景淳本身对此没有任何想法,宫中养猫养狗的多了去了,还有养狐狸养刺猬的,他早已见怪不怪。唯独这只小狗,乍看上去没什么,细看却发现这双眼睛以及眼神,竟酷似澄宁山庄那位小主人。
尤其小狗左眼下的一小撮黑毛,简直就是点睛之笔,与司徒蒙左眼下的泪痣的位置一模一样,他怎么看怎么别扭,总有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家弟弟把人家庄园主人带回家养着似的……
当然,这个想法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反正他们也快要回京城了,到时山高水长,再过个三两年,他家小弟肯定就把这司徒蒙给忘了。
几日前,他们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他们母妃的信,信中让他们早日回京,并且已经安排好了,约摸就是这两天,他们就要告别这里了。
原本他与弟弟景深来宁山县的目的,除了明面上的给病重昏迷的太后祈福之外,最重要的,是找到两朝宰相兼两任太子太傅季万钧,请求他出山,辅佐二皇子景淳。
然而季万钧却咬死不肯出山,并抛出了承诺:不仅二皇子一派,无论是谁,就算当今圣上自己来了,他也不会出山,更不会辅佐谁。
虽然得不到季万钧的支持,但也得到了他谁也不帮的承诺,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况且太后业已经醒来了,再留在这里就没什么意思了——
离开太久,京中布下的网就会越来越松,到时自家的人全跑了,他就真不用回去了。
景深听到明日一早就要回京的消息非常惊讶,他挣扎着下床,“我要出去……咳咳咳……我……我要跟讨厌鬼道别!”
景淳给了观主一个眼神,观主点了景深身上的穴道,景深整个人定住了,被他哥小心地放平在床上,还给盖好了被子。
景深身体动不了,但话还是可以说的,“让我出去……我想见他!哥!求你了!”
“别求我了,当初自己大冷天的去海边玩水吹风,回来就染了风寒发烧的人是谁?让你作!后悔了吧!”景淳抱着手坐在床边,表示别看我,我冷血无情。
景深用上了哭腔,“哥我错了……咳咳咳咳……你就让我见见他,跟他道别……”
景淳垂眼看生病“柔弱”的弟弟,还是心软了,“放你出去是不可能的,你已经受了风寒,不能再吹风。但我可以替你去跟他道别,这行了罢?”
景深不说话,景深双眼泪汪汪。
景淳叹了口气,“别装委屈了,说吧,还有什么条件?”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既然无法亲自道别了,那么以后我们写信联络,要走皇家机密快捷渠道,当天寄信当天收到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