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蒙说:“我会让山庄变回从前的样子的,请你们给我一次机会!”
老农与他的妻子对望了一眼,抿了抿嘴说:“我和我婆娘种地种了大半辈子,都有些累了……唉算了,您让咱俩商量一下罢!”
“没问题,劳烦你们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们能够康乐顺遂!打扰了。”司徒蒙向二位拱了拱手,阻止了他们要送自己的动作,离开这间有些年头的茅屋,向着下一家佃户走去。
除了庄园原本的农户,司徒蒙又在宁山县集市中找来两户佃户,他们原本都是在白鹤峰下当佃农的农民,但如今那位地主的儿子当了家,把租赁田地的费用提高了整整一倍,他们无法付出如此高昂的租赁费用,便在集市上寻找合适的农田主。
澄宁山庄百废待兴,尤其司徒蒙如今着急完成任务,租赁田地的价格开得很低,两名农夫从前都听说过澄宁山庄老庄主的事迹,得知司徒蒙是老庄主的外孙,只打听了庄园的大致情况,就与司徒蒙签订了租赁契约。
“你们都没去庄园里看过,这么草率的就与我签约,不怕被我蒙骗么?”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收好租赁契约后,司徒蒙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那俩农民互相看了看,笑着说:“别人可能会骗我们,但您是林老庄主的后人,他老人家在世时做过多少善举,我们都是听着他做的好事长大的,林老庄主是我们宁山县的大善人,您肯定也不会是坏人!”
司徒蒙没想到自己外祖父在宁山县声望这么高,就连毫不认识的农民都对他这样崇拜。以往他娘林氏在时也常与他提起外祖,在林氏的描述中,他外祖是一个善良温柔的人,他伴侣去得早,林氏是他自己一个人拉扯大的。
林氏是司徒蒙所见过的最温柔、心地最善良的人,从小司徒蒙就觉得,哪怕将这世上所有形容美好的词都堆在一起,也无法表现出林氏的半分。
想起林氏,他才发现自己来到山庄好几天,竟没拜祭过自己的父母。
想到就去做,司徒蒙与罗武一起,去了离庄园不远的白鹤峰下,他的外祖与他父母都葬在了这里。白鹤观观主听说他们的到来,也下山相迎,想请他们到白鹤观一聚,然而司徒蒙做任务心切,婉拒了观主的邀请。
白鹤观观主与司徒蒙外祖之间颇有些渊源,算是忘年之交,除了当年一起合资建造通往扬州的火机关车外,两人还是棋友,据观主所言,老林氏的棋艺高超,他从前一次都没有赢过,偶尔平局,也是因为司徒蒙外祖相让。
观中的小道士急匆匆跑来,在观主旁边耳语几句,观主听了后表情有些迟疑,似是碰上了什么急事,司徒蒙忙说:“观主有事的话先去忙罢,我再与爹娘说几句话也走了。”
观主顺着司徒蒙的台阶下来,“如此,老道便先行离开,招呼不周,还望见谅!”
“哪里哪里,观主能亲自前来,晚辈荣幸之至!”
两人又互相恭维了几句,观主才脚步匆匆地离开。他一走,就有人代替他先前的位置。
来人不是谁,正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妞儿”。
第5章 佃农
也不怪司徒蒙给对方起了这么个古怪的名字,只因这位刘深小朋友,长得实在太像一个小姑娘--不是说他娘娘腔,而是这面容实在太精致了,要不是肤色黑了些,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精美的瓷娃娃。
黑妞儿说:“你是司徒翰林的儿子。”
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句肯定的话,司徒蒙听了后倒是来兴趣了,“你认识我爹?”
“不算认识,只是听过他的名字而已……”景深说,“他们怎么葬在这里?这是司徒家的祖坟么?”
“当然不是!”一提到老爷夫人的事,罗武就气不过,“是大房他们趁少爷生病、母族又没有出面说话的人,就把老爷夫人的坟弄到了这里,不让他们进祖庙!”
“不仅如此,他们还抢了少爷的伴读之位!明明当初五皇子与陈相国点名要我家公子当伴读,但大房他们以少爷要为爹娘守孝三年为由,把少爷他赶到了这里,让二少爷冒名顶上!”
景深:“还能这么做?!那他们也太荒唐了些……司徒成既是家主,又是讨厌鬼的祖父,他不管么?”
“我家公子是他祖孙,二少爷也是他祖孙,而且二少爷是嫡孙,爹娘俱在,还有大房祖母给撑腰,太老爷见我们孤苦伶仃,就把我们赶出来,栽培他的嫡孙去了!”
罗武说的话没错,当初二叔母也是用差不多的话打发他们走的,说什么司徒蒙爹娘死了没人撑腰,以后就是成了伴读也做不长久,与其浪费这个机会,还不如直接把伴读之位让给他堂弟司徒蓝。
其实他们都想多了,司徒蒙对成为伴读没什么执念,都说伴君如伴虎,他虽然没体验过,但以前在现代看的宫斗剧也不少,没吃过猪肉起码还看过猪跑呢!
只不过因为他爹娘生前收藏的字画珠宝都扣在了大房他们那里,说是他不离开,就不将这些本该属于他的父母的遗产还他。他不图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只是这些字画许多都是他爹的墨宝与他娘的嫁妆。他爹司徒裕是一个传奇,他是大周第一个最年轻的翰林大学士,亦是第一个最年轻就被选入阁的人。在京城中受不少年轻学子的追捧,他的墨宝在京城中价值连城……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都是他爹留给他的回忆。
为了取回爹娘的东西,司徒蒙不得已只好离开京城,来到宁山县,继承外祖的山庄。
“如此说来,那司徒家实在是欺人太甚!”景深听完两人的话,与罗武同仇敌忾,司徒蒙看着两个少年义愤填膺的样子,摇头笑了笑。
“都过去了,如今我既然继承了这个山庄,就要把它做好……大房他们不是盼着我死盼着我落魄么?我就要好好活给他们看!”
景深抬起头,怔怔看着司徒蒙的侧脸。阳光把他的半张脸照得特别明亮,勾勒出一道青涩却坚毅的轮廓,点墨般漆黑的双眼闪耀着自信的光芒。
景深不知道自己这天是怎么回到白鹤观的,守在院子门口的景淳见到他,简直要被他给气吐血,“你给我站住!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不要整日在外面赖着不肯回家!你抬头看看,天都黑透了你才回来,你是觉得我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景深的思绪从满天乱跑收拢回来,看向自己亲哥,撇了撇嘴,说:“我怎么就是一个人出去了,暗卫不是人么?他们不是人么?”
他的手从身后一溜衣着统一的高大的年轻男子面前一一点过,被他点到名的侍卫们纷纷低下头,生怕牵连进这两兄弟的吵架中。
景淳被他气笑了,想了想,又说:“先不说你偷跑出去的事,我问你,你那玉坠呢?那可是祖母在你小的时候特意找全京师最有名的雕刻师亲手雕刻的,除了你别的兄弟姐妹都没有……这么重要的东西,别跟我说弄丢了!”
景深:“没丢,怎么可能丢?我都戴那么多年了……就是送人了而已。”
“什么?你再说一遍,送给谁了?”
“我的东西,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你!”景淳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要心平气静别生气,试图跟景深讲理,“你说说你自己,做事这样没担当,日后怎么照顾得了自己,怎么照顾妻儿?”
景深:“也许人家就喜欢我这样呢?你又不是我妻子,怎么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
“你这是狡辩!胡搅蛮缠!”景淳彻底被弟弟气到了,对周围的侍卫们说,“从现在开始,景深禁足,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放他出去!要是被我知道谁包庇纵容他出门的,军法处置!”
说回司徒蒙这边,拜祭完爹娘与外祖后,司徒蒙与罗武一起回到了林府,此时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林府经过罗武与几名仆役的收拾,已经比原来要好一些,起码是一个能住人的地方了。他在厅中坐下歇息,歇了一炷香时间,都没有人过来给他倒杯茶喝。
显然,罗武也发现了,原本进来时他与几名仆役明明都对上视线了,他们肯定看到他与少爷回来了,却没一个人上来伺候。
罗武出去想找个人沏茶,却发现这些仆役竟然都聚在一起偷懒打牌,茶是沏了的,却不是给少爷喝,而是全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罗武喝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几人听见罗武的声音,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几人互相推搪,最后推出了其中最年轻的那人,被推出来的人口中骂骂咧咧地不晓得在骂什么,不情不愿地煮热水去了。
“还要再等一会儿,”罗武回到厅中,气冲冲地道,“那几个人比从前司徒府的仆役还要懒散!我刚出去竟然看到他们在打牌赌钱,还喝了少爷您从京城带过来的茶叶!真是太猖狂了!”
司徒蒙:“这是正常的,你想想,以前在司徒家,那些仆役看在我去了的爹娘份上,起码没有虐待我们。但外头那几个人,早在我出生以前就在林府当差,自持对庄园、对林府比我们要熟悉,而我们又不过是两个没有靠山,谁都能上来踩一脚的‘小孩’,他们哪里会把我放在心上认真对待呢?”
“都是我不够强大……如果我能像我娘一样强势就好了。”罗武低着头沮丧道。
他的娘亲是林氏的陪嫁丫鬟,当初在司徒府,所有仆役丫鬟都要受她的管教驱使,彼时大房不得宠,太老爷是把司徒裕当作下一任家主对待的,而林氏自小患有心疾,府中大小事务都交给罗武的娘亲打理,他娘亲尽管是丫鬟出身,没读过书,但管理□□下人却做得得心应手,司徒府在她的管理下井井有条。
要不是他娘亲去世得早,他也能跟娘亲多学一些管理府邸仆役的技巧,不至于像现在一般,连区区几个下仆也管不住。
事实上,罗武想得太简单了,以他们如今这个年纪,哪怕有再多的宅斗技巧,也没有实施的机会,因为在其他人眼里,他们就只是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儿,又有谁会被两个小孩子给吓倒呢?
这些司徒蒙都明白,他并不打算给这些林府原本的仆役养老,但如今的境地由不得他选择,这些仆役与林府还有契约在,不用司徒蒙再花钱请他们,而现在司徒蒙手上可用的资金已经没多少了,就算日后完成系统任务有奖励,但也只能等以后,远水救不了近火,摆在面前的事实就是,他们请不起仆役;而偌大的林府,单靠司徒蒙与罗武两人,根本无法维持其日常运作。
先把林府的事情放在一边,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完成系统的任务,找到并签约十户佃户。
前两日司徒蒙在集市中签约了两户佃户,又说服了三户散农成为佃户,原本山庄的佃户被他说服了两户,剩下三户却不是好相与的。
这三户原佃户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就是他们家中都有人在林府当差。司徒蒙来到其中一户佃户的家里,他们家有两人在林府当仆役,按理来说,都是庄园的佃户,他们与前两天那对农民夫妇没太大区别,在门外时,司徒蒙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然而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家人比他想象的要富贵得多了,破败的只是房子的外壳,屋内装饰摆设甚至比林府还要奢华--不用说,当初老庄主离世后,他们肯定在林府搜刮了不少宝贝。
陈年往事司徒蒙都不想再追究了,况且林府无人,就算他追究,没有人能证明这些古董原本是属于林府的,他想追究也追究不来。
“少庄主,不瞒您说,我们家在这里已经当了快二十年佃户,我们在这锄地时,您还没出生呢!这么多年了,我们也算是庄园里的老人了,您想要我们继续签契约不是不能,只是这租赁的价格是不是高了点?”其中一名佃户说,“要我说,看在老庄主的份上,这个价格我可以接受,但东边临江的那几亩地,反正也没人用,不如一起送给我们,就当做添个彩头,您认为呢?”
司徒蒙笑了笑,说:“给你们用,可以啊,但那片地理位置要比你们原本的要好,租赁的价格自然也得高一些,只要你们肯付这多出来的租金,那片地就是你们的。”
佃农:“哎,说钱多伤感情呐!小娃子,你可别忘了,现在是你求着我们租你的地,我们家可不缺那么几块地,你可仔细想好了!”
“老伯,您这些日子怕是都没出外头走过罢?”司徒蒙说,“宁山县就那么大,除了澄宁山庄外就只有白鹤峰下有能够种地的农田。您老要是有时间,可以去外面打听打听,那边给佃户的租赁价钱是多少。那里的佃户得知我们澄宁山庄重开,挤破头想与我签约呢,只是山庄才刚起步,我又念着你们家有人在林府当差,才给你们留着位置。倘若你们真不想种地了,那这些地也别浪费,他们可都仰着脖子等着呢!”
第6章 通缉令
这佃农恐怕确实如司徒蒙所说,很久没出过庄园了,对如今外面土地租赁的价钱没有直观的概念,还想着倚老卖老多骗司徒蒙几块地。如果司徒蒙当真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恐怕真的会被他唬住,然而事实是,司徒蒙这个十几岁的外壳里,是三十几岁的内心,早在集市招揽佃户时他就已打听过宁山县相关的事情,看得比这些坐井观天的原佃农要清楚得多。
佃农听了他的话,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他想的倒是美,然而那都是建立在司徒蒙年少无知的基础上,如果司徒蒙真的如他所说,不再与他们签订租赁契约,反而将这些他们用了十几二十年的地给外面那些农民,把他们踢出庄园……
佃农自己想得满额大汗,司徒蒙却说:“这样罢,我给你们一天时间,您与其他两户佃户好好商量,是继续待在澄宁山庄呢,还是去别的地方。我不是那种固执己见一成不变的人,如果你们想走,我也不会不识趣地强留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