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价格只要欧西机器的三分之一不到,这么一来,国内的有声片放映普及也被加速了,在一两年内,基本华夏各大城市的影院都完成了换代。
这些放映机不但可以装备国内,还销至南洋等地。
而且,在这些地方的换代,一定程度上是亏了纪霜雨的影片——
起初在销售的时候,有些二轮、三轮之类的小影院也是不太愿意的,因为就算比西洋机器便宜,也是一笔钱啊,他们觉得自己还可以支撑几年。大部分老板,都和徐新月一个德性的啦。
但是总有忍不住的影院,结果一装备上,平时都还好说,在纪霜雨的影片放映时,在同等影院就是碾压了,观众宁愿去有声影院多看几遍纪霜雨,也不把时间浪费在其他影院。
因为他的影片,一定,一定要看有声,精彩程度会加倍,报纸都说了,那是视听艺术!
在这样的竞争下,其他影院还能怎么办,只好咬牙更换机器了啊。
他们直言,如果没有声放映设备,我们便无法放纪霜雨的影片,观众就不会进来了。而纪霜雨的影片放映时间一般还能持续特别久,这笔帐,得算清呐!
加上纪霜雨对声音的运用,也启发了海内外无数导演,让他们不再坚持无声片更具有艺术性,转而尝试有声片拍摄。
原本因为这些导演的坚持,以及放映设备的落后,无声片可能还要占据市场几年。
现在,可以说,纪霜雨的作品,提前推进了无声片走下历史舞台!
提及南洋,这里因为华裔众多,向来也是华夏影戏制片公司的大票仓,周斯音都认定需要掌握南洋的放映渠道。
此次,《古都》和《问青天》自然也在南洋、东洋放映。
而且,和欧西之地不同,随着拷贝去这些地方的,还有寒星钢笔的广告。
——周寒鹊要把钢笔卖到南洋和东洋去了,包括纪霜雨的字帖,自己人当然给贴个广告。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周边国家都受华夏文化影响良多,文化接受没什么障碍。书写上,都是汉字,自然符合寒星钢笔的用户群体。
就和有声放映机一样,从前他们也都是以西洋机器、西洋钢笔为贵,寒星钢笔一出,以那时髦值极高的广告片,与打出来的口号,加上的确更适合汉字书写,一下就吃掉了不小的市场。
因此,纪霜雨也收获了一大笔钢笔销售的分红。
“这么多钱啊,我也没什么要花的地方。”纪霜雨之前的收益,已经够他生活,和给弟弟妹妹置产了,除了工资,每年还有影院分红,源源不断的字帖版税。
纪霜雨如今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考量之后,索性效仿周斯音赞助国产有声放映机研制厂家的做法,遍寻那些有意制造本土摄影机、印片机、录音机之类设备的技术人员,资助他们的研究。
如此一来,既能促进华夏影戏硬件设施的进步,这些为了研究设立的单位还能提供工作岗位。
而这种人,现在有,但是少。毕竟有声放映机还算能节省很大的成本,但有些技术和材料,则是自己人也认为,进口更划算。
好在华夏之大,总有人和纪霜雨理念相同的。
纪霜雨对于纯技术层面上的事懂得也不深,只能给他们一些模糊的方向,但这些方向都是正确的,这一点就已经很能节省试错成本了。
正是这些技术人员,拿了纪霜雨的资助后,就埋头朝着他所说的方向,在参考国外最新技术的基础上,锲而不舍地摸索,从无到有,建立了自己的技术,让各种本土的胶片厂、机械厂得以诞生,掌握属于我们自己的录音工艺、感光材料……最终,在技术上达成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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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纪霜雨拍摄科幻片的事,全华夏都知道,但完全不像阿纳托尔那么操心。
就因为对科学知识没那么了解,这些观众才不担心,只是单纯的期待,对他们来说,看科幻片就跟看神怪片一样咯。
要说最近大家比较熟悉的科幻题材影戏,还是在国内放映了的机器人影片,另有一些缩小人,把人变透明之类的题材,也可算在其中。
故事好不好看另说,大家对拍摄方式,和里头的幻想还是很有讨论兴趣的。机械制造的人可以像人一样动作,这不就和古代传说里的傀儡一样?
果然就像我们的仙侠神怪片一样呀——虽然这些西洋片还是讲述了一些听上去很厉害的名词。一些关于未来的幻想内容,也多少引起了观众讨论。
现在他们只好奇,纪霜雨的幻想世界是什么样的?
纪霜雨本人,目前正在爬山……
爬妙感山。
他堪了景,觉得这里很适合拍摄外景,带着剧组就上来了。
京城距离妙感山还是有段距离的,差不多一天半才能抵达山顶。搞得剧组的人叨咕了很久,导演拍科学片还要来山上,西洋的科学幻想片好像都是自己搭景,看起来比较像“未来”嘛。
纪霜雨表示,虚实结合才是最棒滴,再说,完全搭景那时间成本也遭不住啊,他做道具、模型、绘片之类就够辛苦了。
周斯音也在,他给牵的线,还找好了住址,去平时香客们留宿的村子有些距离,他给山上捐过钱,商量一下就住在了庙里。
庙里的神职人员也有要求,不让拍里头的神殿,取景只能取外部。这倒无碍,反正纪霜雨也用不着拍里头,基本是取外头,更多也是取山上风景。
押着机器爬山可累了,也没个缆车,纪霜雨到山上就已经累瘫了,躺在草地上休息。
躺了不知多久,都睡了一小觉,纪霜雨醒来,仍在闭目养神,察觉到有人坐在身边,他眼睛也不睁开,就知道是周斯音:“你去哪儿了?”
“既然来了,就去玫瑰谷摘了些花,回头酿酒。”周斯音悄悄拉了一下纪霜雨的手指,“我想去里面上香……”
纪霜雨疑惑地道:“你一到不就去拜了娘娘吗?在家也是早晚三柱香的。”
“那是拜了娘娘,神殿又不止一个,”周斯音理直气壮,他每逢过年,可是把满京城各宗教都拜个遍的,平时更是注意满天大牌神佛的祭日,“而且我是想找你一起去……因为你必须也在场。”
纪霜雨坐起来,严肃地道:“我开机连猪头也不祭,我是不会去拜祖师爷的!也不用你替我求,身为校长,怎能以身犯禁!”
周斯音:“…………”
——妙感山是供奉了各路神仙的,佛道就不说了,儒家、俗世神灵也有供奉,自然包括梨园行的祖师爷,便是喜神殿。
纪霜雨答应了庙里不进去拍摄,是一回事,属于尊重主人,但华戏也是有明文规定,不让学生们拜祖师爷的。
实在是因为梨园后台禁忌之多,不但属于封建思想,有时已影响了戏班运转与演员生活,什么遇到哪些情况不能演戏,女演员不能坐在衣箱上,说错了什么话要罚钱……之类。
破除这样的习惯,当然要从拜神开始禁止,加上教授他们科学知识。
周斯音闻言无语凝噎。
他沉默了三秒钟,突然气道:“我拜什么祖师爷,你的票房还需要我拜祖师爷么?你装傻!!”
纪霜雨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被你发现了。”
“你是想拜什么,还得我到场?”他问。
像周斯音这种有原则地迷信,他向来是不管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周斯音一反常态,还要带他了,明知道他不搞这些。
周斯音:“当然是月老啊!”
“……”纪霜雨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无语感,“……月老啊。”
周斯音看他沉吟,紧张地激将:“你是不是不敢去!你又不敢对我负责了!”
纪霜雨:“……”
纪霜雨:“……少胡说八道啊!还负责,还月老!”
居然敢激将,他揪着周斯音的耳朵就家暴了起来。
周斯音一计不成,梗着脖子道:“想去月老殿有错吗?难不成去财神殿?”
“后半句有本事说大声点,看你被不被打。”纪霜雨好笑地道,“正休息呢,没力气跟你搞迷信。”
“去吧去吧去吧陪我就行了,不用你做什么,我得给月老指一下你是哪个他才认得啊!你的户籍可能不在我们这儿!”周斯音一把抱住了纪霜雨的腰开始大狗哼唧。
好家伙,还挺有逻辑……。
而且他这抱得,纪霜雨怎么受得了,懒洋洋道:“好吧,但现在有点累,不想动,再躺一会儿我就去。”
“你躺,我去。”周斯音把纪霜雨给扛了起来。
纪霜雨:“!!!”
纪霜雨惊恐地往旁边看了一眼,这么明目张胆不好吧。
结果剧组的学生看到了,还接收到他的眼神,全都鼓掌:“哇,校长的冤大头力气好大!”
纪霜雨:“……”
周斯音:“…………”
纪霜雨被周斯音给扛进了庙里,因不年不节,山上香客不像庙会时那样多,纵有看到的,远远的也认不出,只以为是朋友打闹。
周斯音把纪霜雨扛到月老殿,才放下来。
纪霜雨坐在门槛边上,看着周斯音去拈香拜神。
周斯音念念有词,又回头看了纪霜雨一眼,见他抱膝靠着门坐在地上安静地望过来,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光芒,便又心满意足地转回头来默念。
正是他和纪霜雨在一起后,去过的每一庙每一殿,都会许下的愿,若是被纪霜雨听到,不知会不会发笑的科学玄学掺杂的愿。
倘若平行宇宙哪日把鹤年带回去了,希望诸位神佛不要留人,只将我一并送去。
第五十九章
纪霜雨在妙感山开始了为期大半个月的外景拍摄。
妙感山附近的村民, 和进香的香客知道纪霜雨在这里拍电影,都极感兴趣地围在一处,不远不近地观看纪霜雨的拍摄活动。
这其中还混杂着一些记者, 看得两眼发亮,频繁低头记录。他们也是很有毅力了, 就为了跟踪报道, 专门爬上山。
“看看,那是什么?”
“玩具吗?太精巧了吧!”
“什么玩具, 人家那叫道具吧!”
道具组长蒋四海正把他们制作好的道具、模型、绘片等搬出来, 这些家伙什要完好地搬上山, 真是花了他们好大功夫。
既有正常比例的武器道具之类,也有按比例缩小,质感真实的船只、高楼建筑, 全都做得纤毫毕现,质感真实。
而围观群众哪明白道具各自对应什么,当如何呈现, 只知道看着是挺精巧。
——虽然没有电脑特效,也没有条件全部实景搭建, 但是有物理特技嘛。纪霜雨可以采用模型拍摄、定格动画, 还有利用背景合成、遮罩绘画等技术来表现。近景就可以搭建实景,搭配剪辑技术, 也能达到现有条件下的最佳视觉效果。
也因此,用来代替实物的模型十分讲究比例、质感和透视, 最好有些部分还能用机械控制。
这类型的道具制作交给蒋四海负责, 自然再合适不过了。
设计图是纪霜雨绘制的,蒋四海看着那些建筑、武器,乃至一些家居机械, 都不知道纪霜雨怎么想出来的!
周斯音端着凉茶往取景地走,有个记者看到他,就眼睛一亮,大喊:“周世兄!”
周斯音一看,是沪上报界的记者,因家里长辈和周斯音认识,两人见过,他回忆了一下名字,“之义啊。”
刘之义借机突破了剧组人员设置的“围观线”,到了周斯音面前,可怜巴巴地道:“世兄,能不能代向纪导演说说,我们报纸想采访一下拍摄故事。”
刘之义有点忐忑,虽然一口一个世兄攀关系,但他们也没有特别熟,而且周斯音的脾气出了名的差,连他二舅都那么惨……可别套近乎不成还被骂了。
周斯音却是一喜,心道,让我代向鹤年说话,说明大家都知道我们关系非常好!
于是,他点头道:“嗯,我给你问问。”
刘之义:“??”
为什么周世兄表情看起来还有点快乐?
周斯音去把凉茶端给纪霜雨,就顺便问了一下。
纪霜雨也知道多少得透露点消息,充作宣传的道理,平时其实也会给昆仑书局旗下的报纸提供一些独家信息,但既然这是周斯音的熟人,给他卖个人情也行,于是答应了。
刘之义兴奋地抱着相机过来,“您好,纪导演,我代表《京城日报》《沪上影剧》《巴黎剧评》《世界电影之声》……来采访!”
纪霜雨:“……”
周斯音:“…………”
周斯音:“你不是在《沪上影剧》做记者吗??”
妈的,就叫了一个记者过来,为什么出现这么多单位。
刘之义腼腆地道:“因为大家都很好奇纪导演的进度,如今海内外媒体都在招聘专门记者,我便兼了几份工作,反正他们也不要求独家……没关系吧?”
还真是有头脑啊。
纪霜雨好笑地说:“行吧。”
他们来之前,纪霜雨看似在拍摄,实则进度为零,因为他正在和学生们一起研究透镜,很多特技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听说过却没实践过,少不了现场摸索一般。
比如现在因为有些模型不方便拍摄,就得用透镜反射来拍,当然还要自己研究角度和大小了。
纪霜雨和刘之义聊了几句,透露了一些讯息,刘之义听得连连做笔记,只觉得自己的胃口也被提起来了。